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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谦和重九夜早早的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在亭子里用着早膳,看着薛槐从花葬骨的房间里倒飞出来,重九夜喝了一口粥,今天的顾离哥哥心情不错,这粥比平日里要好吃许多。
“咳,吃些咸菜,粥太清淡,你在长身体要注意饮食搭配。”
顾谦忍笑咳嗽一声,低头给重九夜碗里添了些咸菜,他真的不是没话找话,只是忍不住而已,不转一下注意力,他怕自己会笑出来,理智告诉他,薛槐此时的心情可不怎么样,还是不招惹的好。
“哟,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么热闹。”
沈君白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呛得顾谦一口粥险些喷出来,重九夜早早的捂着碗转过身,她的这位叔叔说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凡他在的地方绝对会有人喷,当然,她才不会因为被顾谦喷过几次心有余悸才这么想的。
“顾谦哥哥,九夜姐姐!”
沈君话音落下,从他身后跑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团子,正是顾谦当初给沈君白接生的默笙默衍,山海界的时间流逝慢了些,故而这兄弟二人如今只到顾谦小腿的高度,顾谦忙放下手里的勺子,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
“你恢复得不错。”
顾谦看眼沈君白的气色,笑着说了一句,重九夜已经吃饱了,正逗着顾谦怀里的两个孩子玩呢,薛槐此时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之前顾谦对他还是客气有礼的,可如今是直接的无视他了,这发展不太妙啊。
“谦儿,我……”
“今日天气不错,你来的也巧,我正准备带阿爹出去走走。”
薛槐话刚出口,就被推门而出的顾离打断了,花葬骨跟在他身后,身上的白袍花纹繁复,全是密密麻麻的阵法,这些阵法是让花葬骨离开了海市蜃楼神魂不会受到影响而溃散,身为天道的顾离毫不犹豫的以权谋私,视修为如流水,都反哺给了花葬骨。
“择日不如撞日,我收到了请帖,江南权氏的小公子过生辰,说是有事相商。”
沈君白一抬手,指尖的请帖飞落到顾离的手上,花葬骨朝沈君白笑笑,看向哄孩子的顾谦和重九夜,心底有个声音与他说;你若不能活下去,他们该怎么办?
藏在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花葬骨自苏醒以后第一次主动地从顾离身后走出来,沈君白看着气色见好的花葬骨,笑意渐收,一段时日不见,花葬骨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太对。
“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这么看着阿爹不太好吧。”
“也是,他现在可是娇贵得很。”
顾离上前一步挡住了沈君白的视线,相视一笑,二人皆是意有所指,花葬骨没理他们的你来我往,迟疑了下,走到亭中,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自从醒来就一直被照顾,并非他刻意冷落顾谦和重九夜,他知道这三个人是他的骨血至亲,可他太笨了。
若非被生死点破心中魔障,他至今也不会明白活下去的重要性,他朝重九夜伸出手,动作缓慢却坚定,他开口,有些生疏的唤出重九夜的名字。
“九夜,过来,爹亲这里。”
只这一句话,让原本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重九夜,红了眼眶,一个转身扑进了花葬骨的怀里,泪如雨下,女孩子总是爱哭的,自从花葬骨不在后的百年,重九夜也只是在花葬骨的坟前落过几次泪,她从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失态。
“不哭了,我,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也记住了……谦儿……”
花葬骨觉得唤谦儿,顾谦会很高兴的,他抬头去看,顾谦已经把默笙默衍放到地上,朝他走过来,在他身前跪下,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贴在脸上,这已经是顾谦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依赖了。
“没关系,爹亲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爹亲好好地,这些都不重要。”
沈君白看眼被冷落的薛槐,无声笑笑,无论花葬骨如何,都不在与薛槐有关系,这是好事,况且,花葬骨为了活下去触犯禁忌也不为奇,沈君白可是亲眼见过花葬骨神魂中深藏不露的那个恶。
“好了,别煽情了,早去早回。”
沈君白一手牵一个率先出门,花葬骨抱着重九夜跟在后面,顾谦和顾离落在最后,而薛槐已经彻底底的被遗忘了,良久,薛槐回头看眼花葬骨等人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的撕裂了空间,杀去了九州。
有些事,他总是要弄个明白的……
九州,万圣殿。
青年单手支着头坐在玉座之上,泼墨的长发在台阶上流淌,红衣似是被血染红,那殷殷红色好似也在流淌一般,那张脸去了稚气,薛槐第一眼还以为看到了花葬骨,可是不对劲,这人不是花葬骨。
“等你很久了,天道,不,薛槐。”
两个称呼别有深意,薛槐停下步子,眸中凝杀,这人来历不明,却能一语道破他心底深处的秘密,若是为敌,决不可留!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青年半睁着眼,唇角上扬,似是在笑,可薛槐怎么看都像是嘲笑更多一些。
“敢做不敢认,如今的天道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你与他是何关系?”
青年嗤笑,闻言抬眸看向薛槐,紫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看得薛槐心神一震,这人怎么会有紫眸,九州之中紫眸并不算罕见,唯独花葬骨的紫眸与众不同,那样的神采与眸光是学不来的。
“你不认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当初在淅河你借我的手杀兄,又将灭门的罪名推到我身上,瞒天过海,连他都被你骗过了,这事你还记得吧。”
“是你。”
薛槐心头如坠大石,几分沉重乱了他的心神,当初淅河顾氏的灭门他去的及时,幸存者并不只有一个顾宵,只是不太巧,他的兄长那时还没死透,为求心安只能灭门。
后来,他又派人在暗中埋伏了顾宵,造成假象,洗脱嫌疑,让他从一个杀人凶手变成了顾宵的救命恩人,当然,这一切还要归功于纳兰珏,若非她的沉默相助,不会太过顺利的。
“你来找我,无非是为了离魂,他确实吸食了生魂,可他自己不知道,你如果想他死的快一些尽管去和他说,他虽懵懂却也知道可为可不为。”
“吸食生魂可稳定离魂,长久下去,必会损他心性。你可想过他清醒之后,该如何自处?”
“他不会清醒,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他过一些安稳的日子。”
“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恶,是他破碎神魂的一部分。”
薛槐默然,对这个答案虽然不满,却没有疑惑,他猜到了花葬骨性情大变必有隐情,却不曾想竟是神魂善恶分离,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所以,他身上的罪孽是你所为?”
“是,也不是。薛槐,你难道没有发现,顾离继承大道太过顺利了吗?”
“什么意思。”
“花葬骨早就不配为神,天地万物都有定数,他毁了自己让你们继续活下去,大道早就不认可他了。他对你的执念支撑着他活到九州乾坤安定的那日,之后的百年是我和知君的苏醒才让他有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但是他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烈了。”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替他背负?”
“对,我为什么找你,你心知肚明,不论是夙兰宸也好,薛槐也好,他沦落至此,都是因为你,是你欠他的,这笔债应该由你来还。”
青年说完站起身,走到薛槐面前,摊开的掌心上浮着一枚小小的六帝令,意思不言而喻,薛槐将手盖了上去,掌心一阵灼痛,灵魂都在战栗。
“我知道怎么做了。”
薛槐转身大步离开,青年目送他离去,唇边笑意轻蔑,薛槐啊薛槐,你当真无心无情能对他残忍吗?就让我看看,所谓的天道无情究竟是如何的无情吧!
江南,花葬骨被重九夜和顾谦一左一右护在中间,随着人潮往前挤,顾谦和沈君白跟在后面,一人抱个孩子,跟在后面,目光始终跟着花葬骨没有离开。
“今日是重阳节吧。”
”是啊,本想着带他出来逛逛,碰了个巧而已。”
“你能想开是好事。”
“之前是我偏激了。”
顾离说的是真话,昨日那么一闹他想了一夜,他为了让自己安心剥夺了花葬骨的自幼,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将他困在院子里,看着四方的天,而他还不能经常陪在花葬骨身边照顾,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沈君白抱着默衍长舒口气,顾离总算是想通了,若他真的钻了牛角尖,花葬骨如今的情况亦是不会主动提出离开,就怕这百年匆匆,真的蹉跎在那小院中。
“阿爹,重阳糕!”
重九夜拉着花葬骨往一家店铺走去,顾谦在后面跟着,笑的宠溺,错过的那一次的重阳节,终归是补上了,虽然花葬骨如今什么都不记得,却并不影响顾谦的心情。
花知君眸含笑意看着被重九夜拉着走的花葬骨,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温暖吧,花葬骨回过头,方才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看到不远处走来的顾离和沈君白,花葬骨笑了笑,或许是他听错了吧。
”老板,这些重阳糕我都要了。”
花葬骨笑着对老板说了一声,他身侧的顾谦与重九夜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花葬骨偶尔的清醒是不是好事,但是看着花葬骨接过重阳糕之后的茫然,顾谦失笑,上前去付了钱,重九夜拉着花葬骨寻了一个空桌子坐下。
“爹亲快尝尝,这里的重阳糕很好吃的。”
“嗯,你也吃。”
花葬骨和重九夜这边吃的开心,顾谦还没走过来,察觉不远处的怨气,看到顾离和沈君白已经到了近前,一个纵身追了过去,花葬骨身体虚弱,要是被怨气惊扰可就不好了。
“你饿了吃这些怎么够呢?”
花葬骨一块重阳糕还没吃到嘴里,耳边又响起了那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引诱里,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喉咙上,好饿,花葬骨站起身,碰翻了一旁没动的重阳糕。
“爹亲!怎么了?”
重九夜忙起身去抓花葬骨,却扑了个空,再回头就看到顾离和沈君白面色难看的走过来,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他们眼前不见了,顾离把默笙放到地上,看着桌上花葬骨一口没动的重阳糕,眸光变得幽深。
天边一道落雷劈下,风卷云涌,天地变色大道之怒一个九泽怎能承受的住?
“阿离,住手!”
耳边似是听到了花葬骨的声音,顾离眼中浮现清明,沈君白和赶回的顾谦围在他身边,重九夜站在一旁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花葬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很是安静,仿若隔世一般,花葬骨揉了揉眼睛,他不是在和重九夜吃重阳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离?谦儿?九夜?”
花葬骨唤了三个人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好在他在海市蜃楼的时候,习惯了一个人,倒不是很慌,只是有些担忧阿离见不到他会不会着急啊……
薛槐站在树下看着花葬骨,想着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竟是有些不忍心的,可再多的不忍他也是要做的,那人与他说这是唯一的方法。
“葬骨,过来。”
薛槐出声打破了安静,成功的让花葬骨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花葬骨看向薛槐,一步踏出就停住了步子,心中莫名的惶恐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遵从本能的,花葬骨转身就跑。
“葬骨,这天下你都给了我,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花葬骨听到身后传来薛槐的的叹息,心中惶恐更甚,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摔进了一个大坑里,摔的他头晕眼花,坐在坑底抬头去看,薛槐就站在坑边俯视着他。
“你听话,不会很疼的。”
听到薛槐这话,花葬骨连牙齿都打起颤来,他坐在地上往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再抬头的时候,薛槐已经站在他面前,将花葬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也将那双明亮的双瞳覆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