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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佗转醒的时候,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暗暗抱怨那人下手真重。药童见他醒来,顿时有了主心骨,眼泪汪汪地告状:“舅爷带着苏小姐离开了!”
“!”一醒来就听到这种消息,他真想再晕过去,“还不赶快给王妃传信!愣着干什么!”不是在下无用,实在是王妃你的兄长和堂姐太难对付!
医师用信鸽将两人离开的消息发给潞王妃,一回头发现小童还是眼泪汪汪,不由头痛:“还有什么事?”
小童结结巴巴:“先生的茶、茶盏……”
杨佗脸色剧变,冲出门便见院中梨树下,他宝贝之极的茶盏被随意撇在哪里。令他眼前一黑的是,茶盏中所乘,分明是酒浆。
他的黑釉兔毫盏!他的建窑天目变!
莫要以为你们是潞王妃的亲属,我便不敢痛下杀手!杨佗咬牙切齿,仰天长啸,最终承受不住这样令人悲痛的消息,再次晕过去。
十余天后,被杨佗诅咒了千百遍濮阳与苏嘉安然到达三门峡附近的山林之中。这里是“唯我堂”旧地,但如今唯我堂被大批江湖人士围攻,牵着自顾不暇,后者忙于抢夺秘宝,竟放任他们走进这偏僻的山林,丝毫不加阻拦。
濮阳幼时曾于这一带受训,得遇穿越时光而来的苏嘉,在山腹中度过如梦似幻的一晚。十年后,少年的他再次进入山腹,想要确认当年那依稀的回忆究竟是自己臆想,还是属实。
那日天有异象,他抬头见星河坠落,柔和白光在山洞中亮起,之后,便历经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回去的奥秘,应该就隐藏在那个山洞中。
山峦如黛,黛色顶端覆着一抹白,分不清是雪是岚,望之如水墨丹青。无数年飘落的枯枝败叶积成厚厚的一层,踩在脚底咯吱作响。濮阳背着苏嘉那个大大的登山包,抱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山谷,望着层峦起伏的线条,轻声道:“前面就是了。”
这时苏嘉也认出这地方来,笑道:“那时候,我见着的就是你啊。你小时候特别可爱。”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努力做出大人那种稳重的姿态来。如今是真的成熟稳重了,却不再有小时候那般可爱。
——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再有稚气可爱之态,才是非常吓人的事情好吗?
山腹中果然有一个山洞,里头的空间约一间房大小,洞口仅半人高。濮阳弯腰,抱着她走进去,直起身环顾这个形似母腹的山洞,“我小时候觉得这里就很大了。十四五岁那会儿,再来看,便是不过如此。如今再看,更是逼仄得很。”
地下有灰迹,许是因人曾生活过,留下了气味和灰迹,便被野兽所警惕,倒是看不到动物生活过的痕迹。濮阳从背囊里取出软垫来铺开,放她背靠着石壁坐下,又将背包放在她手边。
背包里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什么,磕在地下铿锵作响。苏嘉便抿嘴笑起来:“哎呀带这么多金子回去,我这是要发呀。”她算一算两个世界相差甚远的金银兑换比,悻悻想,若是能多换几次,她就真成有钱人了。
青年看明白她的想法,一时间哭笑不得:“所以,若是可以多次穿越,你就净想着怎么赚钱了?这些是要给你带回去治病的。”
两人临别,说的竟是这样充满铜臭的琐事。他为她考虑得周详,连治病用的钱都已准备好。
不过他确实想不通,“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家里?”
“是执念吧。”特殊的地形,奇异的天象,拥有时空漏洞的世界初始设定,外加她挥之不去的执念——写作过程中,她一边折磨着这个自己最爱的角色,一边愧疚于他——造成了他少年时代那次穿越。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是生离,与死别却也相差无几了。见她摇头微笑,他有些失控,急声道:“阿绮、初蕾,你都不再交代点什么了?我可以替你带话给他们。”
请你再多说一点啊,再留得久一点。
苏嘉握住他两根手指,“阿绮啊,刚极易折,强极则辱。我就是害怕她钻牛角尖……不过你将她教得很好,这一次她大概不会再撞得粉身碎骨了。”
“至于初蕾,有阿绮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自始至终,我不放心的唯有你一个。”与她们不同,你是我心神所系,梦魂所牵。
我不放心你,怕你不快活,怕你伤害自己,还怕你无法得到幸福。
濮阳俯下身,趴在苏嘉腿上。她的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里,轻轻摩挲着。因为重伤,指尖冰凉,他却只觉得贪恋。
沉默逐渐弥漫成一片心酸尴尬,苏嘉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啊。”
“嗯。”一团棉絮堵在胸口,卡得他几乎要窒息。明知前方就是深渊,依旧要含笑踏下去。
却听她忽地笑道:“你抬起来一点。”说着腿稍稍一蜷,示意他起身。
他疑惑着,微微抬起身子,让自己面对面靠近她。
“再过来一点。”她倚靠着山洞石壁,弯腰艰难,只能命令他不断靠近。
已是靠得太近了,相隔不过方寸,濮阳不自然地避开她温柔微笑的眼神,藏在背后的手,指甲用力掐着手心。却仍是可以感受到她轻轻的呼吸,微凉的体温。
她忽地凑过来,嘴唇在他眉心轻轻触了一下。青年愕然之下僵硬地倒回她腿上,又触电般跳起:“你!”你在做什么!
其实他知道那个轻柔的吻是什么意思。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陪着她看过许多电影和电视剧,见过许多满腔怜爱之意的人那样安慰他人,那通常代表着——晚安,别怕,又或是,保重。
青年捂着被她亲吻的那一处,一时失神。这十年里他不止一次梦见过她,在狂乱的梦境中亲吻和爱抚,每一次醒来都恨得更深。等他终于不恨了的时候,依旧不敢做出越界的举动来,生怕唐突了她。
越是珍爱,越不敢亵渎。无论夜里的那些梦境有多逼真销魂,始终及不上她鲜活的一个眼神。
想要说出长相守的誓言,却每每为现实所阻——明知她不会留下来,又何必在她重重心事上,又多添一层负担?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双唇却没有落在他期待的位置。他暗暗想,我是不是太贪婪了?
天快黑了,长庚星出现在天边,明明灭灭。“时间到了啊。”苏嘉从包里取出保险箱,看了一会儿,仍是对自己开枪的行为后怕不已。之后便把龙形铜牌饰握在手里,闻言软语地赶他,“你去外面。”
濮阳注视着她,一步一步缓缓退出山洞,每一步都如走在刀刃上。他不曾转身,目光亦不肯稍离。
见他如此,苏嘉快要哭出来,好容易忍住了,给他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抽出小刀,“接下来,不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许过来。”手起刀落,拉开一道口子,让血液渗出。
濮阳猛地一惊,他本以为她手上那些浅浅刀痕是毛氏兄弟造成,这时候才知道竟是她为了来寻他自己割伤……若不是她事先出言提醒,他便要冲过去了,此时却只能咬牙看着她将血液涂抹在铜牌上。
十指连心,一刀一刀割在手上,很疼的吧……
血液沿着古朴纹路抹去,在双目部位积成小小的一洼,依旧很快被吸收。铜牌上放射出柔和的白光,光芒慢慢扩散,充满整个山洞,绿松石粉末簌簌而落。
冥冥中的拉力越来越大,苏嘉抬头望着他,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突然生出极其强烈的不舍。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生离死别的真正含义。
他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朦胧透明,就像他幼时以为的山精木怪,很快就要消散了。
白光氤氲,苏嘉最后一次伸出手诱惑濮阳:“亲爱的,若是我回去以后,落到没有人的地方怎么办?跟我一起走吧。”
青年再次红了眼眶,手指深深抠进岩石中,哑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我多想同你一起走,可我不能。
常年颠沛流离的生活给他俊美的相貌增添了一丝沉重疲惫,眼下有长久辗转反侧形成的眼袋,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可他还是那么好看,比起少年时,更多了男人味。眉心中间生着一道浅浅的褶皱,每到他拧眉,那道褶皱变得明显之时,就像是褶皱起在她心头。
此刻濮阳看上去难过委屈极了,那是属于十五岁的他的委屈,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可十五岁的他从未在她眼前表现出来。那也是属于二十五岁的他的悲哀,再一次被心爱的人抛下。
“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就是死也死在一起好不好?”她没时间了,急促尖叫。见他仍是勉力摇头,她终于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流泪苦笑,“那么,再见了……”
忽有懊悔攫住了所有心神,他不再坚持,冲上前试图握住她的手,但已经迟了。
在他触到她的指尖之前,她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