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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那几个婆娘说的, 严铁柱背上背的东西是越来越轻, 才走没多远,就被卖光了, 山货稀罕, 又是快到入冬的季节, 有钱的富户们也要换换口味吃些山货,尤其是隔壁村的大财主, 每次走到他们家门口,四喜都会笑着问守门人一句:“刚猎的山鸡兔子, 问问你们管事的要不要?”
四喜一向很讨人喜欢,管事的见到她也会叫几声小四喜, 看门人自然也不例外,很快管事的就出来了,不仅是山鸡兔子獐子, 连带着野山菌和鸡蛋也收了个精光。
“小四喜,如今真是长本事了啊,山鸡野兔都能猎来,上回你们打的拿给老爷太太们吃了, 大家都很喜欢,以后若是还有,照旧送过来就好了。”
这个财主家大业大,家里光太太就有好几房, 少了只怕不够吃。
有这样稳定的客户四喜当然高兴了, 不管以后能不能猎, 满口应承下来:“好,听您的,最近山上的菌子也渐渐少了,您若是喜欢,要不要我以后有多的都留着,晒干些。”
“那自然是好,天气冷了以后猎物也会少些,但凡有多的你就往这里送,我们自己也要晾干一些冬天好吃的。”管事很欣赏这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也多亏她提醒,不然大冬天的哪个少爷小姐闹着要吃上一顿野味上哪里去找去。
管事是真的看好这个小伙子啊,只可惜“他”自己就是一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哪里能看得上来庄子上做事呢?
四喜笑着应承下来,一转头就吐舌头:“真有钱,一出手就是小半两银子。”
跟管事道完别,两个人继续往镇上走,四喜真的好高兴,好像遇到他以后连运气也变好了。
四喜故意装出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来,手里拎着一串铜钱,大大的眼睛眯成一道银月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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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换了六百五十文钱,四喜分出来五百文钱,单独用个小布袋子给他包起来放好,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如今他已经存了三两多银子了。
“还是打猎好啊,你有这个手艺就不用去种地了,咱以后也雇个真正的长工好不好?你看你给晒的——”四喜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以前没觉得他的脸有这么黑,都是给晒得吧,男人几乎天天都上山打猎,运气好像今天有一只獐子,三四只野鸡,运气不好也能猎个兔子,这些野味比家养的禽类要卖的贵得多,因此男人这才短短小半个月,就存下来三两多银子。
当然还得归功于那头受伤的野猪,平时也没有那么好运气能猎到那么大头野猪。
男人笑了笑没说话,安于享受她的唠叨。
“去镇上咯!”
“怎么还要去镇上?”
“去了你就知道了呀。”
男人不说话了,紧紧跟在她身后,四喜背着空空的背篓子健步如飞,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道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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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在镇上出生,在这里长到十岁才回到李家村去,对小镇的情形比对后山还熟悉,两人进城以后先四处转了转,四喜买了些盐、皂角、针线,男人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面给四喜买了几根头绳,扯了些布。
四喜本来不要,爹以前办布庄,家里还有布,但这些年都穿着以前不好卖的旧布,做的衣服也不好看,四喜心动了,买了一匹好看的布料子,说是拿回去自己做衣裳。
严铁柱觉得很稀奇,为啥家里什么都能自己做,在他看来这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能。
“那当然了,我娘针线活可好了。”四喜自信满满的说,于氏以前开过布庄,也不都靠裁缝,她自己就有很好的针线活,但凡店里有贵客要定做,还都是老板娘自己裁剪出来的料子。
严铁柱暗暗心想,其实按于氏的手艺大可不必在家做一些没有产能的活计,可以适当选择一些比较赚钱,然而工作量也差不多的手艺来做。
四喜眼珠子转了转,约莫听明白出来意思来了,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娘擅长缝制衣服,就不要去做其他的活,干脆缝衣服卖就好啊,是这样吗?家里的杂活,就给其他的人做,对吗?”
男人笑了笑默许了。
四喜又说道:“这就是说,如果你擅长打猎,我总叫你去地里干活,其实是浪费,对吗?比如你打几只獐子兔子,就能卖500文,但是种地得种好多天,收成还没这么多呢,我就应该拿你挣的这500文,去请一天只需要30文工钱的雇工,对吗?”
“对。”男人爱怜般摸摸四喜的头,这丫头真是机灵,一点就通透:“你脑子很好使呢。”
四喜眨巴眨巴眼睛,嘴角边挂着止不住的微笑,浅浅的,像极了朔月时浅浅一弯,美极了,男人心想:我的四喜,真是美翻了。
“我发现呀,你的脑子真好使。”四喜凑过来,露出一副鬼机灵样,那模样像是知道了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别人以为你只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呢,你不会介意旁人这样看你吗?”
男人翻了个白眼:“旁人怎么看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是这样看我就行了。”
四喜明白做生意可不像她以前贩咸菜卖蔑货那么简单,男人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他那双黝黑黝黑的眼睛呐,高深莫测的样子,能藏进去好多事情呢!
男人见四喜愣愣的瞅着他多瞧了好几眼,心里有点得意,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觉得别人说自己聪明是好事情,但是被四喜这样一夸,心里都要乐翻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越来越确定自己对小姑娘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绝不同于寻常的好感。
喜欢到骨子里面,就连她的一个笑,也能品上许久。
说是小镇其实不小。
大源县因为毗邻省城,早年南边又有一条从涿郡开往洛阳的运河,沿途行船均要在大源县附近略作停留,水路畅通带动了这一带经济的发现,前些年繁华起来,渐渐发展成中小型城市的规模。
河岸镇就在运河边上,倒是繁华过几十年但繁华不过几十年,如今又逐日凋敝。
数年前,黄河在阳武决口,洪水南下,夺泗入淮,夺淮如海,又适逢乱世之际,前朝与当今朝廷沿着黄河南北对立,兵乱不休,兵荒又遇上大灾之年,天下哀鸿遍野,饿殍千里。
运河的运载能力,比之陆运要有效许多,也正是因为运河堵塞,近些年沿河一带的经济也越来越有颓败的趋势,西北之地碰上大灾之年,南方的大米和粮食无法及时运送到北方,造成北方一带,一遇上灾荒就有米价粮价暴涨之势。
朝廷这些年也渐有治河之意,疏通东西走向的运河,打通涿郡到洛阳的漕运,把东方和南方的粮食以及丝绸运到西面和北方,让北方的木材运到南方,疏通南北、东西的经济命脉。
严铁柱略想了下,或许陈葛打听到的并不是修管道,而是朝廷要改修运河,通漕运。近些时间,河岸镇确实来了府城的官吏来次勘测。
按长远计,若是要开个客栈,倒真是条好路子。
四喜乐颠颠的往前走,经过一家面摊,撒娇说自己饿了。
她倒是好养活,一碗面就能搞定。
面馆老板倒是跟四喜很熟的样子,见到是她,打了个招呼,问道:“还是一碗素面吗?”
素面一文,加牛肉的两文,加大份的三文。
看来以前四喜来镇上都是吃素面,老板对她都很熟悉了
“一碗牛肉面,再来一碗加大的!”
“哟。”老板看见四喜身边站了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笑道:“今天你哥哥来了是吧,你这个小哥啊,平时对自己就那么抠,我说今天怎么舍得吃好的了,敢情有人请你。”
“你咋知道不是我请他呢?”
“哟,瞧你这话说的,每次来面摊吃饭你哪次不是是素面的,今儿大方了一把肯定不是自己请客。”
这老板还真不会聊天,四喜笑盈盈的扬了扬钱袋子:“还真是我请,给我搁点醋,我哥要点油辣子。”
严铁柱没说话,内心却在腹诽,这不是我的钱袋子吗,这丫头还真会拿着别人的人情做好人。
集市上人多,老板也忙,匆忙寒暄几句就奔那头煮面去了,四喜选了个靠街面上远一些的地方坐好,低声说道:“这个面摊我小的时候就开着了,这么多年人只多不少,你尝尝啊,有没有我的手艺好。”
男人心想:哪会有你手艺好?嘴上却说道:“你也不能太省了,来面摊吃个素面和牛肉面能差多少钱,一文钱的事,下回不能这样了啊。”
他不知道之前四喜过过一段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四喜吃过多少苦头,四喜没说,按他贫瘠的想象力是想不出来的——自己以前曾经没饭吃,卖蔑货卖了许多钱,狠狠心吃一碗素面都要下一番决心,回家以后内心还要谴责自己一番,明明姐姐跟妹妹连米粥都吃不起了,你还吃什么面啊。
他只会说一文两文没分别,四喜第一次体会到了两个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吃完面,小丫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到了一条安静的街巷,看这条巷子的模样,临街的铺面都是卖布匹、米、文玩的,不像市场上那么吵闹。
看的出来她有些不高兴,但他也不知道哪句话惹的她心里不舒服了,明明刚才去面摊的时候还是欢天喜地的,今天看样子她要带自己来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趁着没人注意,男人勾了勾四喜的手,要知道这么大胆的举动,在四喜家他绝对不敢,两人的手刚碰触到一起,男人身上便起了一身麻,浑身上下如触电一般。
四喜漫不经心的走开了些,走到安全的地方,让他触不到。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高兴了?
“没怎么,哥,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不一样。”沉默了好久又说道:“你脑子好使,做什么都比我们强,我心里拿不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么本事,怎会躲进山里面?”
又是这事,女人都这么爱纠结吗?
“我以前做什么的,真的很重要吗?”
四喜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可是把对方试做能以身相许的人呢,怎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呢。
“可是你知道了对你不好。”
“哥,你是不是朝廷钦犯?”她有些担心的问。
“咋了,你真以为我是杀人犯啊。”
“那不然呢,我看你闲下来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哥,你是朝廷钦犯也不怕,你老实跟我讲,我也有心理准备啊,你是不是干了坏事被人追到我们家的,万一,万一这样——”四喜急的都快要哭了。
“万一这样怎么办?”男人存心逗她。
“你若是朝廷钦犯我就把你藏深些,我爹肯定不会让我跟你在一起的。”四喜抽搭的鼻子,眼眶微微泛红。
本就想逗逗她,把她惹哭可不是自己本意,男人低下头来,覆在她耳边说道:“我不是什么钦犯 ,只是家里不容我把我赶了出来,你也知道豪门大户的庶子不是那么好当的。”他语气变得轻快和讨好起来:“所以呢,以后我只对你好,因为只有四喜真心待我,真心对我好。”
“花言巧语。”
“那你喜不喜欢?”
“哼!”
“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来着,买文玩?”男人站在书店门口有些发懵。
“这是我家。”小丫头指着书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