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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那是一坨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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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宫。

    偌大的宫殿,已经没有了昔日里的华贵气派,整个永安宫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以前种满了繁茂花木的花园里,已经长出一丛丛的野草,地上到处都是没扫干净的落叶。这才只过了一个多月,就显出一股只有在冷宫里才有的衰败颓废的景象来。

    守在里面的人只有几个太监和宫女,拿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地随便划拉着地,跟行尸走肉一样,脸上也带着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

    蒋皇后也许一辈子出不了永安宫,他们这些伺候的宫人同样被困在里面,没有了出头之日,谁还愿意积极干活做事。

    永安宫大门打开,德贵妃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进去,宫女帮她提起裙摆:“娘娘小心地上脏。”

    德贵妃看了一眼满是落叶的地面,轻笑一声。

    “不必给我提着裙子,好歹还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这样太难看了。”

    众人走进永安宫的侧厅,蒋皇后正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只是一个多月而已,她整个人就憔悴得不成样子,瘦了一大圈,鬓角都冒出了白发。加上没有保养,也没有往日里精心描绘的妆容,现在的她老态毕露,以前看过去不过三十多岁,现在简直像是五十岁的中年妇人。

    德贵妃进来,蒋皇后毫无反应,就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一样。

    德贵妃的宫人自顾自地帮她擦干净一个座位,伺候她坐下,德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蒋皇后。

    “皇后娘娘虽然现在一个人独居,也还是稍注重些形象的好,好好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人,这么自暴自弃,妹妹看着怪心疼的。”

    蒋皇后终于回过头来,望着德贵妃,冷笑了一声。

    “你就是专程来嘲讽本宫的?”

    “哪里,妹妹是求得了皇上的允准,特地来向皇后娘娘请教管理后宫的事宜的。”

    德贵妃慢条斯理地端起刚刚砌好的茶,看见那茶杯上隐约有一点点没洗干净的污渍,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把茶杯放下。

    “皇后娘娘宫里的下人也太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怎么连一个干净茶杯都不让皇后娘娘用上了?”

    蒋皇后尽管被囚禁了这一个多月,已经饱尝世态炎凉,但平日里对着的不过是宫人们,而眼前现在是自己多年来的死对头,看见她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更加让她无法忍受。

    德贵妃以前对她好歹还维持着明面上的礼数与尊敬,她何曾受过对方这样的讥讽奚落,心头一股怒火顿时腾起蹿了起来,银牙咬得咯咯直响。

    蒋皇后冷笑:“无论如何,本宫犯下这么大的罪,皇上都没有废除本宫的皇后之位,本宫仍然是大元的国母。而你只是贵妃,只是皇上的一个好听点的妾而已。本宫的儿子是嫡子,而你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出的。住在这永安宫里的不是你,而是本宫!”

    她知道什么最能刺到德贵妃的痛点,果然,德贵妃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她很快就再次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亏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得出这些话来。也罢,就当做是你被关在永安宫痛苦难耐的时候,给自己的一个安慰好了。但有一件事,妹妹还是想提醒皇后娘娘。”

    她起身,上前凑到蒋皇后的耳边,轻轻压低了声音。

    “皇后娘娘能这么安慰自己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希望皇后娘娘别把永安宫糟蹋得太寒碜,妹妹过不久就会住进来了,到时候还要重新翻修整顿,怪麻烦的。”

    蒋皇后脸色一变,睁大眼睛,惊骇地瞪着德贵妃。

    “你……什么意思……”

    但德贵妃只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她,起身便出了永安宫。

    ……

    三月末,睿王谢逸辰被建兴帝罚在府中闭门思过的一个月期满,谢逸辰又开始在外面走动,但明显比之前低调收敛了很多。

    他以前本就行事谨慎,这一来更是变成了默默无闻,有不少人都猜测,睿王这一派怕是要渐渐式微下去了。

    只有了解谢逸辰的人才知道,他的意志之坚定强韧,绝不是一次打击就能让他消沉下去,从此一蹶不振的。

    以前他的实力还远远不如太子和益王的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厉兵秣马,在暗中无声无息地积蓄力量。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才犹如一匹黑马般杀出来,一鸣惊人,成了三足鼎立的其中之一。

    四月中旬,睿王迎娶理南王嫡女许心心为正妃。

    亲事是在正月里定下的,到现在只有四个月,算是很早的了。但众人都知道睿王被建兴帝催着娶续弦,这么急倒是也能理解。

    大婚的一应事宜,全部交由礼部操办,按照皇子娶正妃的规制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谢逸辰在这上面几乎没花什么心思。

    成亲当天,他作为新郎,虽然跟平日里一样应对得宜,彬彬有礼,在宾客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往来,但看得出来有些心不在焉,笑意都不达眼底。

    众人只以为谢逸辰是最近心情不好,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被囚禁在宫中,他这个当儿子的就算是娶亲,也不可能在这里笑得满面春风。倒是并不觉得奇怪。

    新娘子在出嫁那天,哭了整整一路过来。大元南方据说有哭嫁的风俗,女儿家出嫁的时候都要哭上一场,以表示对父母和娘家的不舍,众人一开始的时候还都任由许心心去哭。

    但许心心这一哭起来就停不住,到了拜堂的时候还在哭,全福夫人看着这哭得实在是不成样子,怕影响了喜气,劝许心心赶紧停下,她这才收了眼泪,跟谢逸辰拜堂入洞房。

    这件事情后来被人提起来,都是调侃理南王,说他生了一个孝顺的好女儿,而且肯定是个宠女如宝的,所以许心心嫁人的时候才会哭成那个样子,连无数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睿王的魅力都相形见绌了。

    宁霏没去看谢逸辰的婚礼。前段时间天天出去应酬,现在她开始为两年后自己的亲事准备嫁衣了。

    定了亲之后的女子一般就只有这一件事需要做,一套嫁衣和一套未来夫君的衣服,做上一两年一点都不足为奇。

    嫁衣做得越精致,出嫁时就越风光。几年前有一位郡主在十岁时就定了亲,嫁衣绣了整整五年。成亲当天穿出来惊艳全京都,衣裙后摆拖到足有三丈长,上面绣彩灼灼,精美绝伦,引得京都万人空巷,争相来看她的嫁衣。在多年后都为人所津津乐道。

    但宁霏是绝没有那个耐心去绣嫁衣的。大多数女子这辈子只为嫁个夫君而活着,人生意义尽在于此,这样自然没什么奇怪。但在她看来,一个姑娘花掉自己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五年的大好青春,就为了那一件衣服,出嫁时一日的风光,实在是太不值得。况且她也不在乎出嫁时风不风光。

    绣嫁衣基本上都是紫菀在代劳,反正很多绣工差或者时间赶不及的未嫁姑娘,都会让家里的丫鬟或者外面的绣娘帮忙,自己只是象征性地绣上一部分。

    宁霏最讨厌刺绣,连这一部分都懒得亲自动手。紫菀劝她:“小姐,奴婢用的针法都是外面不常见的,您至少学个针法吧,免得以后万一让人知道您根本就不会这些,露馅了就不好了。”

    宁霏不想学:“你用那么难的针法干嘛,用我会的那些不就好了。”

    紫菀哭笑不得:“奴婢还不是希望小姐的嫁衣好看些,出嫁的那天穿出去也有光彩。您看那理南王府许家的小姐,从定亲到成亲就四个月,理南王府还不是赶着为她准备了一套漂漂亮亮的嫁衣,让她风光大嫁。”

    “哪儿有什么风光大嫁。”宁霏说,“她一点都不想嫁给睿王。没听说她在出嫁时哭成那样?”

    紫菀惊讶:“那不是因为她舍不得娘家吗?”

    “那是去参加婚宴的人自己说的,一群大老爷们哪能看得出女孩子的心思。新娘就算舍不得娘家,上花轿的时候哭一哭就罢了,要是嫁的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人,进新郎家门的时候肯定没有还一直哭的道理。许小姐应该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但迫不得已,才嫁给睿王罢了。”

    上次谢逸辰和许心心看亲的时候,许心心一直都是那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样子。只有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才能让一个女孩子在面对自己温雅俊美的未来夫君时,心思还完全不在对方的身上。

    紫菀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许小姐还是挺可怜的。”

    宁霏心说这哪里是许心心最可怜的地方。世上能有多少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许心心最可怜的,是嫁给了谢逸辰这么一个男人。

    窗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家小姐不可怜就行了,她嫁给我可是心甘情愿的。”

    紫菀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见是一身红衣的谢渊渟在窗口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见过七殿下。”

    宁霏哼了一声:“谁心甘情愿了?”

    自从谢渊渟跟宁霏定下了亲事之后,这家伙来安国公府就来得越来越勤了。以前好歹还有点顾忌,现在反正有了名分,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对宁霏的名声造成多大影响,他自然是尽情地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谢渊渟低头看了紫菀正在绣的嫁衣一眼。宁霏抢在前头道:“先说好了,这嫁衣完全不是我绣的,你的那一套衣服我也会让紫菀做,你不准逼着我亲自动手。”

    “我没说要让你做绣活。”谢渊渟微微挑眉,“但你什么都不做,至少也得给我做点小东西吧,我作为你的未来夫君,身上一件你亲手做的东西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条空白的帕子:“就绣一条帕子,我保证天天带在身上。”

    宁霏也微微挑眉:“带在身上不够,你还要拿来用,擦嘴擦汗什么的。”

    “只要用旧了你再给我做新的,我肯定会用。”

    “那好。”

    宁霏二话不说,拿过那条空白的帕子来,配了几种线,三下两下在上面绣出一片图案来。

    谢渊渟接过帕子,左看右看了半天:“这是一条盘着的金龙,旁边围绕着几只黑色的飞鸟吗?”

    宁霏:“不,那是一坨屎,旁边的是苍蝇。你刚刚答应我要天天带着,用来擦嘴擦汗的。”

    谢渊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