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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回到监狱,刚到大门口,看见高墙上挂着的“欢迎省厅领导莅临女子监狱视察指导工作”的条幅尚未拆除。大门对面的树林前空地上还密集地摆放着礼花纸炮的空壳儿,凭这个就能想象到当时的盛况。
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进门后明显感觉到武警同志们的戒备已经松懈下来。我把电子设备上交后,穿过第二道大门的门岗回到宿舍。
我提着篮子,见人就给他们派发山杏,然后先去中队长卢雨的房间给两位领导尝尝鲜,敲门进去后看见两人都在,把篮子放在办公桌上,准备给她们挑几个成熟黄嫩的。
张燕抬头皱眉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拿出去!”
我疑惑这位是不是吃了炸药了?平时她虽然冷着脸面说话难听,但至少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我把目光投向卢雨,发现这位领导面色也不好看,她紧蹩着眉头说:“行了,出去吧,以后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来办公室。”
这语气听上去就不对劲,我赶紧挑几个熟的放在桌子上,低着头溜了出去。
我上楼回到自己的宿舍换上制服,听见隔壁孟灵房间女生们正用不太大的声音交谈,就提着篮子走过去敲门。
她们把窗帘拉得很紧,孟灵开门看见是我,连忙把我让进来。进门后看见余男,王蕊,还有吴丽花她们那一组三人都在,就连平时不爱聚堆的李铭都在宿舍里。
我奇怪地问:“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还有今天怎么都聚到一块儿了?开黑会吗?”
王蕊这小丫头反而奇怪地问我:“咦?你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
孟灵突然注意到我手中提的篮子,打断话题问:“你拿的什么好东西?竹篮子可好些年没见过了。”
我把篮子放在她们围坐的茶几上,掀开花布说:“来,都来尝尝鲜,这是在我农村老家摘的山杏,又酸又甜,可美吃了。”
孟灵从篮子里抓出几个尝了尝,点头说:“嗯,味道真的不错,这可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她突然质疑地问我:“你家不是市区的吗?怎么又成农村的了。”
我暗恼怎么好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张嘴,灵机一动解释道:“我小时候家在农村,是后来才搬到城里的。”
我特别注意看吴丽花的表情,她手里正捏着一个山杏往嘴里送,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我认为她肯定有所触动。
我说:“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你们干嘛神秘兮兮的大白天拉窗帘。”
余男抓着山杏一边吃一边说:“对了,你昨天休假,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吧。”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领导来视察接待工作没做好?”
余男撇了撇嘴说:“比这要严重得多。”
我说:“比这严重?行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昨天省司法厅领导来监狱视察,刚开始还一切正常,后来领导们去A监区车间参观,一个女犯人突然就趴跪在地上高声喊冤,幸亏当时有两个管教眼疾手快把女犯带走,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我说:“这也没什么啊。”
余男摆手说:“等等,还没说完呢,后来省厅领导们去大礼堂观看晚会,领导们坐在前排,犯人们在后排就已经打了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而是两个监区发生了混战,那场面是相当的乱,连前去制止打斗的管教都有人受了伤,幸亏当天临时抽调有重刑犯监区的女子防暴队,才平息了群殴,光关了禁闭的肇事者就有十几个,把监狱长的脸都气绿了。省厅领导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午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监狱,连送都没让监狱长送。”
我心中暗暗惋惜,昨天我不在监狱没有看到,也不知道女生打群架是什么样子,想想那上百人的大混战,场面一定壮观得很。
我坐下来笑道:“这可是有趣得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监狱里都没事,偏偏领导来考察就出了事,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吴丽花在那里一拍双手,说:“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有人指使,要是没人指使打死我都不信!”
我捏着下巴仔细分析道:“如果说昨天的骚乱是是有预谋的,那这个人目的是什么?她在监狱里肯定有一定的能量,不然也掀动不了这么大的骚乱。”
吴丽花接着我的话说:“还能有什么目的,肯定是想让监狱领导难堪呗。”
我说:“可是让监狱领导难堪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这种事需要有利益的诱惑才会做的。”
“那可不一定,犯人们里面什么鸟都有,说不定就有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吴丽花突然压低声音说:“听说监狱长勃然大怒,连夜召开了班子会议,把各个监区的中队长都狠狠的批了一顿,C监区和D监区的中队长也被撤了职,闹得现在监狱里人心惶惶。”
怪不得刚才我进卢雨办公室的时候,她们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原来是在上面受了气。监区领导们受了气,下面关禁闭的犯人们肯定要受更重的处罚,弄不好加刑都是轻的了。也不知道这次我们B监区有没有波及进去。还有顾丽丽,她没有一时头脑冲动,也加入到混战中去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问道:“咱们监区的犯人怎么样了?他们不会也参加骚乱了吧。”
孟灵点了点头说道:“这场骚乱波及面很大,咱们监区也有人参加了斗殴,不过性质不算严重,被批评教育后就没事了。”
吴丽花又说:“其实他们关的都是闹事的小喽啰,真正幕后操纵的家伙现在正隔岸观火呢。”
我说:“这个操纵闹事的人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或者是想让某个领导下台?”
吴丽花接着我的话说:“肯定是,这人说不定就是某个监区的副职,熬了多年得不到晋升,想用这种办法把挡在前面的中队长赶下去。”
余男掩口笑道:“你们这两个阴谋论的家伙今天怎么尿到一个夜壶里去了。”
我说:“这是怎么说话呢,我们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吴丽花脸色有些微红,咧着嘴笑:“要不说人家读书人就是有文化呢,说出的话来比你这假小子有内涵。”
余男撇撇嘴不屑地说:“什么文化人,这年头大学里出来的不是书呆子就是流氓。”
宿舍里的女人们哄堂大笑。
我转头去看静静坐在一旁看手机的李铭,我刚才很长时间都在观察她,她似乎不愿意容入这个圈子里,也不发表任何见解,乍看像个闷嘴葫芦。但其实不然,我注意到我和吴丽花在讨论幕后主使者的阴谋论时,她的嘴角泛起轻蔑讥诮的笑,仿佛她就是个世外高人站在全新的高度来藐视我们这些目光浅短者。
我还注意到,我们中的大多数管教员虽然夹带有手机,但都不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用。这李铭却丝毫没有顾忌,好像不怕我们告状,似乎觉得监区里没人能管得住她。
她的姑姑不是李副监狱长吗?卢雨和张燕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的确也不太敢管她。
但是我却准备拉拢这位李副监狱长心爱的侄女,需要对她有一定的了解,才能决定是使用怀柔政策还是威胁加恐吓。
想到这里,我决定主动对李铭开启对话:“李铭同志,我看你刚才高深莫测不说话,肯定对我们的看法有更高明的见解。”
李铭抬起头淡漠地说:“我的看法很简单,昨天的骚乱背后有人指使是肯定的,原因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幼稚。”
我问:“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说:“监狱高层之间的派系斗争是很复杂的,你们这些目光浅短的乡巴佬怎么会看得懂,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李铭推开宿舍门扬长而去,吴丽花在背后气恼地说:“什么人呢!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副监狱长的姑姑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脸上淡淡地笑着,李铭无意间的嘲讽举动,把我和吴丽花归纳到了同一情感立场上,产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至于这个李铭,我已大致了解了她的心理,她是典型的权威崇拜者,对于这种人当然要利用权威来压制她。
省厅领导视察已经结束,她一定会告假外出,去帮姚广娜联系她的丈夫。这女人明知道姚广娜的丈夫是罪行累累的毒贩,她还敢收他们的钱替他们办事,胆子可真不小,她倒是什么钱都敢收。
我要是有钱,就不用这么费事发愁了,直接用钱砸倒她,让她对姚广娜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