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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孙志孺夫妇出面调停,戴秉中也终于选择了息事宁人,当然了,孙志孺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便是邀请了戴秉中来支持诗会,这才消停了下来。
能够支持诗会,这是莫大的荣耀,虽说只是文坛上的民间活动,但这虎丘诗会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觑的。
孙志孺给足了面子,戴秉中这边自然就好说话了。
不过李秘此时却疑虑重重,因为需要验证总督莫横栾儿子的血型,他才决定用制造显微镜,早先也是想请项穆和石崇圣帮忙而已。
至于孙志孺这个奇人,乃是石崇圣举荐出来,而后才前往虎丘拜访,如此才产生了交集。
这也意味着,若是孙志孺早有所谋,那么石崇圣必然也有份参与,要么便只是孙志孺见到李秘之后,才开始了暗中调查李秘。
若是后者也就罢了,李秘自然会警惕行事,若是前者的话,也就说石崇圣一直是不怀好意的,李秘也不知道会留下甚么隐患。
当然了,李秘还是愿意相信石崇圣的,他也不可能只凭着孙志孺的一句话,就判断出孙志孺到底是何居心人,更不可能如此便武断地认为孙志孺是群英会的人。
李秘也不好不卖这个面子,既然孙志孺夫妇都已经出面了,他们也不好再离开,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参加了虎丘诗会。
早先这些文客们自是不太乐意的,因为李秘等人如何看来,都不像是肚里有墨水的人。
尤其副理问之类的分明只是低阶流官,又不是进士出身,自是受不得太多的敬意。
可孙志孺道出隐秘,声称李秘是那首《对酒》的作者,意义可就不同了。
在文坛之中,到底还是要拿出作品来说话的,不少人混迹文坛,参加各种各样的文会雅集,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自家写的东西无法受人传唱,再如何也混不出个名堂来。
而这首横空出世的《对酒》诗却获得了极好的声誉和极大的传唱度,这就是李秘的成绩了。
大明朝可不如唐宋,科举制度成熟之后,朝廷也是重文章而轻诗词,主要还是考验八股文,诗词在科举上占的分量非常非常少。
科举考试已经成为了文人士子登堂入室的唯一捷径,所以并没有太多出众的诗词大家。
那些个诗词了得的,通常在朝堂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建树,比如唐伯虎之类的人物,便是如此了。
也正是因为大环境如此,所以难得出现一首传世佳作,才会流传得如此火热。
再者,大明朝中后期虽然出现了不少农民起义之类的内乱,但并没有太大的战争,世道还算太平,官场腐朽,权贵浪荡,社会风气萎靡不振,文风上自然也就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而李秘这首《对酒》却写出了沙场豪情,更是难能可贵,甚至有人认为,这是继戚继光写出“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之后,唯一能入眼的杰作!
李秘也是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应对王士肃而抄来的一手诗,今日能够成为缓解窘迫的引子,也是低估了大明文坛这些个文人们的情怀。
无论如何说,有了《对酒》,文人们对李秘的态度也不同了起来,不过李秘和甄宓等人到底有些格格不入,也就没人敢来叨扰。
李秘也见识了传说中的虎丘诗会的魅力,文人的修齐治平,他们只做到了前半,后半却是连提都懒得提。
修身齐家还行,治国平天下却是笑话一般,没有忧国忧民的大情怀,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唱和,对国家前途没有任何的危机感,这才是文人们的毛病。
虽然诗会很豪放,场面也很热闹,甚至激动人心,但李秘几个到底是没有共鸣的。
他们跟赵广陵说是来混吃混喝,其实也不过是玩笑话,住在总督府里,还有甚么山珍海味是吃不到的?
诗会不好玩,吃喝也没兴趣,李秘几个便觉着百不聊赖,与戴秉中争论不休,差点大打出手,还欠了孙志孺一个大人情,却是这么个结果,如何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众人心情也说不上任何愉悦。
于是他们干脆便溜了出来,横竖也只是出来看热闹,结果不尽如人意,索性就玩自己的去了。
虎丘山里头还是有不少风景的,不过眼下小雪纷飞,李秘等人又不是伤春悲秋的文人,冒雪看风景还不如捂被子睡大头觉。
本想着回总督府去的,只是眼下天色已宴,冬日里天又黑得早,估摸着还没下山就天黑了,也是不便,几个人便与其他人一样,留在了虎丘。
山野地方,住处条件也不好,虽然孙志孺这边已经尽量安排,但与会人员这么多,又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想要全部安置妥当,也不是甚么容易的事情。
李秘和甄宓几个被分到了断梁殿这边来,住的都是茅房草庐,在文人看来是情怀,在他们看来是遭罪。
几个人也是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下山,无端端来这里受罪,往后也别跟着赵广陵凑甚么热闹了。
横竖也只是一夜,众人也就忍受下来,在山上期期艾艾地等着,那些个文人们也是彻夜狂欢,喝得烂醉如泥,平日里清冷的虎丘山,也是热闹到不行,三更过后,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秘夜里睡得比较少,加上心里疑虑孙志孺之事,也就没如何睡,临近天亮之时,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
然而到了天亮,一声尖叫唤醒了整座虎丘山!
李秘本就睡得浅,外头脚步凌乱,他也及披了件衣服,拄着拐杖,走出来看看情况。
出了门之后,发现甄宓已经走到院子里来,外头小雪已经停了,但早晨还是格外寒冷。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只是闹哄哄的,去看看?”
“嗯,去看看。”
甄宓过来搀扶着李秘,两人便不紧不慢地往御书阁的方向去了。
至于为何要去御书阁,那是因为他们走得慢,不少人都往那个方向去,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御书阁乃是虎丘诗会最后的环节,也就是千人石初赛的胜利者们进行精英赛的地点。
这虎丘诗会一共进行三天,昨天只是初赛,毕竟人太多,而且最热闹的也是第一天。
到了第二天,初步筛选出来的文人们,便入住御书阁附近,准备第二日的复赛。
李秘心里也没多想,他又不是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要死人。
在他看来,或许不过是文人们争风吃醋,打破了脑壳子之类的事情,又或者有人生病了还是如何,毕竟虎丘山上这么多人,又喝了这么多酒,若是太太平平,反倒有些不正常。
只是到了御书阁这边来,李秘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因为戴秉中已经领着南京方面的礼部官员们,早早就赶了过来!
戴秉中与李秘毕竟有隙,见得李秘过来,也只是冷哼一声,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李秘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倒是孙志孺有些激动,见得李秘过来,远远便迎了上来,朝李秘道。
“李贤弟你可算是来了!”
李秘也开始有些不安,难免问道:“这一大早的,发生了甚么事?”
孙志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指着半掩着的房门,朝李秘道:“李贤弟自己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李秘与孙志孺是早就结识了的,他又帮着制造显微镜,到底是交情不浅,只是李秘猜测孙志孺曾暗中调查自己后,对孙志孺到底是不再信任了。
此时看着那门缝,李秘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那门后便是漆黑的深夜一般,想了想,李秘便朝孙志孺道。
“我还是不进去了,小弟过来是想辞行的,一会儿就要下山去了,这里有甚么事的话,不是还有戴侍郎做主么。”
李秘如此一说,便朝孙志孺拱了拱手,实在是不想趟浑水。
戴秉中闻言,脸色也是难看,李秘的语气分明是在嘲讽他!
但此时戴秉中却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朝李秘道:“这事情可不归我管,本官只是主持诗会,你是理问所的理问,这事儿就该你来管!”
戴秉中如此一说,李秘当即便知道,这房间里头只怕是真的出了甚么不好的事,十有八九是出了人命案子了。
不过李秘今次可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办差的,有凶案就该找吴县的人来处理,李秘可不想胡乱插手。
“戴侍郎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理问所的职责是何,侍郎大人该是清楚的,有甚么事要么找主人家,要么报官,找我又是为了哪般。”
李秘如此一说,戴秉中也冷哼一声,朝李秘道:“你家理问毛秋池死在这房里,你这个副理问不进去看看,难道还求着别人进去?自己措置还是报官,不都是你家的事么。”
“毛秋池死在里面了?”李秘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案子却是发生在了毛秋池的身上!
这毛秋池乃是理问所的长官,是李秘的顶头上司,早先还处处防备和刁难李秘,后来知晓李秘志不在理问所,这才安心下来,支持李秘的工作。
到了后来,李秘还在总督处说了好话,毛秋池还得了不少嘉奖,对李秘更是客客气气。
虽然只是个七品理问,但毛秋池却是正经进士出身,今番过来虎丘诗会,也与李秘打过招呼,只是李秘与戴秉中发生冲突之时,这个毛秋池到底是没有出面为李秘说话,这一点也是让人有些心寒的。
只是李秘并不在意这些,理问这样的小官,又岂敢与戴秉中这样的四品大员争论,毛秋池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是理问所的理问出了事,李秘还真就不能不管,思来想去,也只好走到前头来,轻轻推开了房门。
李秘心里也暗道晦气,心说自己还真是邪乎,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案子,这虎丘诗会都是斯文人,一个个也没个球的力气,还能出甚么案子?
然而走进房间来,李秘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