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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不是太在意林谨容的建议。
他觉着,内院的女管事们再能干,对外头的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安慰宽解可以,但真要做主解决事情还是得靠外院管事们。可他不能随便驳了林谨容的好意,便道:“你说得对。但想来孙寡妇自己也有夫家或者娘家人,她定会请托那些人出面替她做主。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他说的是正常情况下的处理方式,原也无可厚非,可她明知这样讨不了好。林谨容索性道:“是,咱家管事们的品行自是信得过的,也但愿她能遇到一个似我舅舅那等全心只为自家姐妹考虑的娘家兄弟,更愿她不要遇到浑水摸鱼,趁机欺凌孤儿寡母的恶叔伯。阿弥陀佛,菩萨保估。”
这话说得有些讽刺,荔枝在一旁听见,想笑又担心,不由偷偷瞅了陆缄一眼。但见陆缄抿唇看着林谨容,林谨容没事儿似的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陆缄有些无奈:“休要想得太多,固然似舅舅那等人不多见,但坏人也不是那么多的。外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必是要选信得过的人去办。我依你,内院的婆子你比我熟悉,你看谁去更合适?”女人总是要心细要心软一些,她觉着这样好,便这样。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伤和气。
他还以为依她便是为了哄她开心呢。林谨容正色道:“想必你觉着我是妇人心肠。但我只记着,设身处地,小心谨慎,总不会吃亏。
孤儿寡母极不容易,倘若能够自己做主,谁又会想去求人?就似我,我若能抛头露面亲自打理我的妆奁,我又何至于总是麻烦旁人?于你不过是麻烦一点”于她却是安身立命的大事。”
陆缄听她如此说,渐渐敛了神色,起身对着她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阿容你说得极是”是我思虑不周。”
林谨容不防他会如此,转瞬又想,自己可是帮他的忙呢,他给自己行个礼算什么?
荔枝忙过来给二人分别斟了一杯茶,笑道:“二爷和奶奶真是相敬如宾呢。
陆缄一笑,递了茶给林谨容,再次问道:“阿容你觉着谁去更好?”
林谨容看向荔枝:“让她去。”
荔枝吃了一大惊”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家:“奶奶开玩笑的吧?”
陆缄也奇怪,荔枝虽然能干,但却是没经过什么事,生在内院,长在内院的年轻女子”哪怕就是芳竹,也合适得多。
“对,就是她。她是我身边的人,行事又稳妥,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林谨容是拿定了主意的,为今后计,荔枝光会看账算账可不行,还得学会独挡一面,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
荔枝很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只看陆缄同不同意。陆缄沉默片刻,道:“那好,我命得力的人护着她去。”
林谨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我只怕有人会和你开玩笑,说你这么点事情都要夫妻一起上呢。”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就是笑话他没出息,这么点事情都要妻子帮忙,丢人。
陆缄淡淡地道:“我便回答他,这是你良善体贴之处。”
林谨容一时无语”起身道:“睡罢,都累了。”
次日,林谨容叫过荔枝仔细吩咐了一回”方让她随了陆缄一同出门。却又考虑必会有人拿这事儿说道,彼时林玉珍肯定又要不舒服1
便去寻了林玉珍主动提起此事:“大冷的天,孤儿寡母不容易,旁人不好了可以上门来找,她一个女人家却是不但出门不易,有人上门还要避嫌。祖父给二爷这个露脸的机会,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咱们得趁机把长房的名声撑起来,善名总比恶名好。”
林玉珍虽不当回事,但因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放在心上,随了林谨容的意。果然荔枝那里才出门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里里外外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很快就有人暗传林谨容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宽,陆缄太过纵容她。
陆老太爷听人说了此事,淡淡一笑,拨了拨心爱的倒挂雀,同范褒道:“她倒是很懂得替自己造势。”这样的事情再来上三两次,陆家二奶奶心善周到这个名声是要越来越响了,光凭这点,林谨容就比吕氏精明了不知多少。
范褒就笑:“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老太爷回道:“但愿她能做好这个贤内助。”林谨容的名声好,能给陆缄乃至整个陆家都带来好处,他当然不会管。而且这是小
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商商量量的做事儿,是他乐见的结果,他就更不会管。
流言似风一般的刮了一阵,见陆家二老、林玉珍、都没什么反应,便又消散无踪。
雪虽然停了,但天气并未转晴,相反还更冷。墙头屋顶街边的雪被冻硬,看着洁白悦目,街道正中被人和车踩踏过的雪却化成了水,与污泥搅在一起, 成了泥淖。脏不堪言。
孙寡妇顾不得这个,她和独子赖以为生的杂货铺子被陆家商铺的一把火烧得只剩半壁残垣和几根房粱,眼看着衣食就要无着,叫她怎能不急。
即便是陆家答应赔她,她也不知道能回来多少,豪强仗势欺人也不是没有的。因此一大早她就从借住的亲戚家中出发,带着十三岁的儿子虎头,趟过街上的泥淖,走到自家铺子兼住房的废墟上站定了,想找找看看,还有多少没烧坏的砖头、瓦片、木料还能用,那便要收起来,省得被别人给拿去了。
母子二人一边找,一边把能用的砖瓦堆积起来,他们虽不是富贵人家,却也没做过这些苦工,很快就有些支持不住。虎头心疼孙寡妇,便道:“娘,算了吧,这样辛苦也省不了多少。”
孙寡妇哭道:“省一点是一点,这是你父亲唯一留给我们的,将来还指靠着它给你娶亲呢,如今一把火就烧没了”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父亲。”
忽见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过来,站在那里看了一歇,扬声与虎头打招呼:“小哥,这宅基地是你家的?”
虎头点头:“是我家的。”
那男子就笑:“你们这铺子离陆家最近”听说他家打算买下来,扩宽他家的铺子呢。若是要寻中人,可千万记得去前街找我,我姓部,人称部老七的便是,一准儿替你们要个好价。”
虎头傻傻的应了一声,孙寡妇一口唾沫吐出去:“呸!谁说我们要卖了?滚!”
那部老七不以为忤”笑了笑,自去了。
孙寡妇愤愤不率:“这是断人根基的事,不卖!怎么都不卖。我要把它重新建起来,将来留给你,才有脸去见你父亲。”
虎头道:“若是他家一定要买呢?我们怎么办?二表叔说了”咱们根本惹不起陆家的。”
孙寡妇沉默半晌,恨恨地道:“那我就死给他们看!”
忽听有个女子在一旁温温柔柔地道:“这位大嫂是姓孙罢?”
孙寡妇停下动作看向来人。来人穿件豆青色的兜帽斗篷,秋香色的缎子绵袄,青色绣huā绵裙,耳朵上挂着金坠子,年方双十,容颜姣好”笑容亲切。身边还跟着个穿青布裙,发上簪着银簪子的婆子,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和一个富贵人家管事模样的男子正低声说话。
孙寡妇顿时警惕起来:“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我是陆家二奶奶身边的丫头,叫荔枝。我家二奶奶听说你孤儿寡母,体恤你们不易”让我替她来看看你们。”一边说,一边示意那婆子递上一只钱袋来:“累得你们无家可归,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钱请先拿着应急,其他事宜等商量妥当了,我家二爷又会命人把钱送过来。”
孙寡妇不接钱”敏感地道:“你们要丰什么?我绝不会卖铺子的。”
荔枝想起临出门前林谨容的吩咐,忙追问道:“谁说要买你的铺子?我家主人并不曾说过这话。孙大嫂你快快说来,是谁借了我家主人的名字胡说八道”我禀过家主,定不轻饶于他!”
孙寡妇将信将疑”却因自家孤儿寡母,不敢轻易说出那部老七来:“说过或是没说过,都不卖。”
荔枝笑了笑,不顾她手上的污泥,拉了她的手亲将那袋钱塞给她:“这纯是我家奶奶给您急用的,不算在赔偿里。您可能不知我家二爷并奶奶是什么人。我说给您听,您就知道了。我家二爷,今年引了踏犁与秧马过来,省了多少人力物力,不曾因此赚过半文钱财:我家二奶奶,轻轻一句话就免了佃户若干的租子,又怎会为难你孤儿寡母?”见孙寡妇脸上的神色缓解了,方道:“大嫂,不知你如今在何处落脚,我们一并去说说话?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眼睛看到那堆转头瓦片,便笑着招呼那管事过来:“请几个人替孙大嫂清理了罢,工钱回去找我要。”
孙寡妇犹豫片刻,道:“我们如今借住在他表叔家中,离这里不远,姑娘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一同去。、”
荔枝忙招呼了车夫,随了孙寡妇一起,几经周折,总算把她家里的情况、意图打听得详详细细,临走前郑重吩咐孙寡妇:“我家二爷体谅你孤儿寡母不易,怕中间转几道弯会让你吃亏,日后便是我与你直接商委说话,若要与你签契书,必要请街坊邻居作证。其他人来,好似那部老七之类的,你统统都不要信,也不要签什么文书。你若不信我,随便请个人去陆家门房上打听一下,便知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