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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野心者脚下都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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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七低着头,眸中一片复杂,不知在思想什么。

    房间床榻上躺着的乐吟气喘吁吁的趴在,整个房间全部都是浓烈的药酒味,也是自己纯属作死,非得整这么多幺蛾子,要是这下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和尚没吃着,那才真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冤死她了。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身子,想要翻个身,还这才一牵动,腰上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弃,老老实实地趴着,不敢再造次。

    翌日清早,乐吟很幸运的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晕晕沉沉,连抬眼都觉着有些费劲……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下山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生病。

    原本应该去日复一日扫落叶的戒七今天没有去,他打了一盆热水进屋,放置在盆架上,用毛巾沾湿水,擦拭着乐吟那冒着密汗的额头,又回头将桌子上放温的药汤端了过来……

    可乐吟整个人都不能牵动身子,趴在床上连翻身都是困难,如何喝药?

    他试探性的想要叫醒乐吟:“该喝药了。”

    乐吟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紧闭的眼珠,却并没有睁开眼眸,也没有出声回应。

    无奈,戒七只好放下手中盛着药汤的碗,低头看着床榻上的乐吟,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冒犯了。”

    话音一落,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将乐吟往床榻边挪动,牵动着脊椎周围肌肉的乐吟因为疼痛而下意识牵动着眉头,却并没有醒来的痕迹。

    折腾了好大一会,戒七这才将乐吟拖到了床榻边,并且将她的脑袋移出来了些,随机将药碗送到她的嘴边,出声说道:“施主,喝药了。”

    整个身体都是趴着的,这个时候乐吟还烧得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无论戒七再怎么喂,终究还是不能送入半滴药汤。

    随后,戒七又去外面摘回来一根杂草的空心枝干,将一头送入乐吟口中,另一头没入药汤之中,再次出声说道:

    “施主,高烧不退怕是会危及生命,施主,喝药吧!”

    乐吟这次许是感觉到了口中有些不适,动了动眼珠,睁开了一条眼缝,看了一眼眼前的戒七,吐出了口中的枝干,将头偏向一旁,无力虚弱地出声说道:“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戒七眉头紧皱,突然伸手挑起乐吟的下巴,食指和拇指掐住俩边的脸颊,不说分由地便将腰往微张的小嘴中灌,直到大半碗的药见了底,他这才作罢,松开了乐吟的脸颊,看着那呛红了一张脸,咳嗽不止的乐吟,脸上突然浮现一抹不自然,连连后退几步,右手立于胸前,有些歉意地出声:“阿弥陀佛,施主,恕小僧无礼了。”

    乐吟伸手擦拭了一下口鼻处洒出来的药汤,气息进的多出的少,看着眼前有着重影的戒七,还不忘出声调侃:“要不是因为你身上这身袈裟佛袍,我当真就以为你是有多在意我了。”

    说完也不等戒七回应,无力地合上了眼眸。

    又或许说,她根本就不在意戒七是否回应,又或许早就知道他会回应什么,所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乐吟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让戒七紧皱了眉头,显然有些不悦。

    若是放在平时又或许是他人,他一定会说生死由命,可他莫名的不想让她死……

    她强迫他破戒,却不知他早就破了情欲一戒。

    之所以会将寻找那蓝瞳女子的事交给简兮,不是因为放弃了,更多的是想要逃避乐吟。

    他不想承认那抹黄色不止走进了他的眼里,更走进了他的心里。

    ……

    这个冬天比往年要冷些,大雪纷飞,覆盖了整个大地,到处都是雪茫茫的一片。

    几个月前的乾盛还一片笙歌繁华,如今这才刚入冬,就像是换了一个样儿似的,大街上只有寥寥几家铺子还开着门,以往几家大点的粮油店更是将所剩无几的粮食标上了天价,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能消费,只能望而却步,绝望地摇了摇头。

    那些个大户人家门口坐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奢望着那里头住着的富贵人能有些怜悯之心,施舍半口口粮给他们。

    看守城门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只因他们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偷偷打开城门,放出大量的难民出城,那些难民没办法,只能朝着兼容和横元俩国奔去——

    一向繁华的醉天下也因此关了门,所有的姑娘包括桑舞等人都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座虚有其表的空楼。

    粮食的收割来的太突然了,几乎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便收去了乾盛粮食产量的百分之七十,这其中不只是通过金钱高额收购,若是不愿意卖的,还有权利的施压……

    如果乾盛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场粮食的灾荒是人为的话,那简直是太愚蠢了。

    可当他们想办法补救时,已经晚了。

    尤其是求助兼容国凤烬这条路也由南景尘登基而彻底断了……

    一辆马车驶过空旷的街道,街上站着的百姓空洞的看着那马车行驶而过,那般无神。

    突然,一个妇人带着三四个孩童冲了出来,吓得驾车的东篱连忙拉起了缰绳,随后只听那妇人拉扯着孩子跪了下来,像是给东篱磕了个响头,紧接着哭喊道:“大老爷,求您给口吃的吧!孩子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求您发发慈悲吧!”

    东篱眉头一蹙,从腰带上解下钱包,从中取出了几十两银子递到那妇人的眼前——

    可那妇人只是看了一眼那钱银,脸上有些为难,出声说道:“大老爷,这些钱银连一个包子都买不到。大老爷,您能不能施舍口吃的啊?”

    “不是吧?”东篱有些不可置信:“这可是十五两银子,够你们过小半年了,怎么会连个包子都买不到?”

    “大老爷想必是外地来的,不知这如今乾盛的国情……”妇人脸上有几分忧色,停顿了一下,接着出声说道:“秋收之前,就有人高价利诱,大量收购粮食,秋收过后,粮食一交,没过几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本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觉着用这多出来的钱多买些地买些种子,这生活算是上去了,可没曾想,秋收一过,粮价飞速上涨,我们卖出去几十担的粮食都不够买十斤的米。此后,噩梦开始笼罩了整个乾盛的百姓,举国上下皆陷入了一场灾荒之中……”

    东篱静静的听着,看着那妇人脸上的泪水,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多多少少有些心虚愧疚。

    车内的流烟也有些触动,随即从车内箱子里拿出些干粮,正想要拿出去,却被简兮一把拉住:

    “你这一给,全城的难民都会得到消息蜂拥而来,到时,若是惊动了这城中的官员,事情怕是不好收场了。”

    流烟眉头一蹙,拽紧了点心干粮包袱的手不禁微微收紧了一番,她深深地看着简兮,眸中有忧伤,也有失望。

    简兮触及到流烟眸中的失望,身子一颤,突然猛的一下收回了抓住流烟手腕的手,低声说道:“你是觉得我冷漠无情了?”

    流烟轻摇了摇头,细弱出声:“生在江湖,我的手上也曾沾染滚烫的鲜血,你的无情我早有见识,又岂是今日才觉得你冷漠无情。”

    话音一落,流烟低头,看着手中的布包,接着出声:“天机阁发展迅速,以情报为生,不管来人索要情报是什么目的,只要价钱合理,天机阁一律不拒。虽说身处江湖,但从未直接背负伤害过任何一条无辜的生命。而如今因为你的野心,因为南景尘的野心,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们的死亡只是你们这些野心者路上的垫脚石个牺牲品……”

    这也正是天机阁与其他江湖门派的不同,也正是她肯心甘情愿的跟着简兮为其效力的原因。

    简兮沉默地听着,她知道流烟在入天机阁之前曾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她跟她的相见也正是因为她在偷取了一颗夜明珠之后被官兵衙差通缉追杀,她的出现一眼便识破了她的伪装,从此,以救命之恩为由,将其带在了身边。

    天机阁的成长能如此迅速,跟流烟的人皮模仿术有着不可密分的关系,很多重金购买的情报常人很难获取,但有流烟在,便不成问题了。

    这也是后来听东篱说起过的。

    简兮阖眸,躺在车身上,轻声说道:“确实,自古野心者的脚下都是无数堆砌的白骨鲜血,若是你不喜欢,我明日便将从乾盛收缴的粮食尽数归还。”

    此话一出,流烟面露一喜,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嗯。”简兮淡淡的应了一声,“到那时,横元和兼容俩国发兵,死伤的,将是数以万计的兵将,他们的命本应该死在战场上,比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要廉价得太多了。”

    流烟瞳孔骤然放大,随即恍然低垂,抿了抿唇瓣,将手中紧拽的布包一松,“对不起,我感情用事了。”

    说完将那手中的布包随意的放在一侧,没有再有任何言语。

    简兮抬眸,也没有再多言说,只是心下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换句话说,利用无人庄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来操盘整个乾盛的粮食和经济是她的主意,虽然单单以无人庄的话肯定不会如此顺利,这其中不乏南景尘的力量,以及乾盛自己内部官员的叛变,这些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加速推动了整个乾盛的灭亡。而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提出这个主意的她。

    也就是说,乾盛如今的损失,造成的死亡,都是她简兮一手促成的。

    她从未杀害过任何一条人命,现如今她的手上仍旧没有利器,却要了不计其数的百姓的性命……

    她有时候甚至很感谢那场溺水,很感谢生活在这个时代,没有法律的束缚,强者为尊,只有站在了巅峰处,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自问从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善良博爱之人,但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冷血,只用‘这是将损失和人命降到最小的办法'',便心安理得的从脚下这些尸体上踏过去…。

    车内的谈话刻意压低了声线,绕是如此,东篱也听了个明白,偏头看了一眼那跪在马前的妇人和几个孩子,出声说道:“抱歉,我们还有要事,对此无能为力,还望行个方便。”

    妇人显然有些不信,又是一个磕头,起来时,那额头上已经青肿了一片,哭喊着求道:“大老爷,您行行好吧!我没关系的,你给饭给我的孩子们,我便感恩戴德了,求您了。”

    东篱眉头一皱,突然挥动着手中架马的马鞭,换上了一脸凌厉冷色:“若是再不速速离去,马儿的四蹄将会从你几人的身体上踏过去!”

    原本温柔的东篱突然平添的几分冷意和戾气,这让那妇人吓得瞪目结舌,还不死心地跪在原地看了看东篱的眼色,确定再跪下去也无益之后,这才拉着几个孩子连忙跑到了路旁……

    东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架马离去。

    行了没多久,一阵嘈杂的声响再次让马儿停下脚步,流烟掀开门帘探头查看,只见好几个年轻人追着一条黄色瘦弱的狗跑,不一会儿,便跑过了马路,消失在街道的巷口。

    马车这才再次行驶。

    粮食的短缺让众人将视线放在了会跑的牲畜上面,至少现在的饥荒还不是太严重,起码还没有到啃树皮的地步……。

    那马车直接行驶到乾盛的皇宫门口,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简兮将刻有无人庄图腾的玉佩递给了东篱,东篱给了守卫,这才将他们几人放行。

    马车一路行驶到上书房附近,简兮和流烟等人这才弃马下车,踏上那台阶,朝着那上书房的所在而去。

    还未到上书房,太子左丘宁便从哪上书房出来,几人迎面撞上。

    左丘宇一见到简兮,步子加快了几步,大步来到她的面前,阴阳怪气地出声说道:“这不是无人庄的主事吗?”

    简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上次虽说这左丘宇想要坑她,但好在最后要回了那城,但他跟凤烬交易时,凤烬戳破那五万两假的黄金,他吃了个哑巴亏,自个掏腰包勉强补上了这个亏空损失不说,凤烬还给了他一批残破的兵器和老弱病残的马匹,八千匹马一脱手来到乾盛就病的病死的死,现在剩下的不过一半,左丘宇这简直就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她牵强的扯出一抹弧度,冲左丘宇双手作辑,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拜见太子殿下,许久不见,这太子殿下简直就是越加的光彩照人,煜煜生辉……”

    马屁还没拍够了,左丘宇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声打断了:“行了,别跟本宫来这套,你的账,本宫迟早得跟你好好算算!”

    简兮扯唇,低声嘟囔着:“那你也得还有这太子的身份才能跟我算账啊!”

    简兮说的迷糊不清,左丘宇皱眉,出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简兮抬起头来敷衍着回应道:“那太子殿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进去面见国君了。”

    左丘宇没有说完,简兮直起身来,绕过了左丘宇,抬步就要进门——

    只是前脚刚踏进门槛,又缩了回来,转而看向那离去的身影,突然出声叫道:“太子殿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国君叫我一个商人来干什么,你说,若是我以废除太子为条件,国君他会同意吗?”

    左丘宇身子突然一僵,呼吸一重,没有转身。

    他很清楚,若是那小人真像父皇提出此等要求,父皇为了乾盛百姓,定会应允……

    看着那站在原地的身影,简兮嘴角上扬着,心情好似好了很多,转而抬步踏入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看见了那案桌前的明黄身影和身旁伺候研磨的女子。

    那女子的倾城容貌一眼便吸引了简兮等人的注意力,如果说之前他们从来没见过比醉天下桑舞姑娘还要美貌的女子,那么此刻见到了。

    何为美艳不可方物,倾国倾城一词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简兮后来才从南景尘的嘴里得知醉天下的桑舞采玥以及这乾盛国君的宠妃花倾城皆属于玄天尊门下的九鬼,听说桑舞姑娘武器为绸,排名十九,而这排名最后的,是鬼魅,也就是玄天尊唯一一个不会武功,仅仅只靠一张容貌为武器的门人。

    简兮起初还有几分好奇和荒唐,甚至觉得南景尘也是以色看人的小人。

    现如今看来,这美色的威力,可不比任何剑刃的攻击要小啊!

    最起码现在来说,要一个国君的命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

    简兮一直盯着花倾城看,这让左丘渊连有所不悦,他将手中的狼毫毛笔放下,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区区下贱商人,将寡人既不行礼也不下跪请安,简直放肆。”

    这一声响让简兮回过神来,眸子轻动,放在了左丘渊连的身上,唇角一扯,自顾自的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前坐下,随同的流烟和东篱亦然跟随落坐。

    这一举止气得左丘渊连愤意连连,正想要高声呼喊侍卫将人拿下时,身旁的花倾城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冲他轻摇了摇头,意味很明显。

    简兮看着俩个人之间的眼神暗示,也没什么心思跟左丘渊连打官场上的忽悠,直接开门见山的出声问道:“听说国君一直想见我,今日得了些空,不知国君可是有何事吩咐啊?”

    左丘渊连双手放于背后,鼻子轻嗤一声,“方才你在门口不是都已经跟太子那般说了吗!只要你提供二十万担粮食,太子那,寡人立即下令废黜。”

    话音一落,简兮有些好笑的轻笑出声,满脸笑意的对上左丘渊连那双带有年岁痕迹的眸子,讥笑道:“国君真是抬举了,二十万担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无人庄又不是专门做粮食生意的,实在是拿不出国君要的数。”

    左丘渊连眉头紧皱,不悦出声:“你无人庄拿不出二十万担粮食,但还能从其他地方凑齐这个数,若是有钱银方面的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现如今乾盛粮价上涨得厉害,他们本想伪装成商人,派人偷偷去往其他国采购粮食,但那粮食根本就运不出城,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来粮食了。

    但无人庄就有这样的本事能将粮食从横元和乾盛城内运送出来。

    所以,他才会不得不找上这无人庄的主事。

    简兮撑着下巴,有些漫不经心地出声回应道:“你确定以现在的粮价,你的国库能买来这二十万担的粮食吗?”

    话音一落,左丘渊连怒得拍桌而起,天子之威此时尽显:“大胆刁民,竟敢如此跟寡人说话,可知寡人随时就能要了你的命!”

    若是换做了他人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可简兮打了一个困意的哈声,慵懒地出声回应道:“以乾盛现在的情况,横元兼容任何一方进攻,不过三日便可攻到这上书房门口来,您现在对于我这个刁民来说,只不过是只纸老虎,不足为惧。另外,我此番应昭来见你不是想要以商人的身份跟你讨价还价,而是带着兼容君王的口谕,给你三日时间考虑,投降,饶你不死,甚至给予你一方国土。我劝你早点投降,只不过是海中龙变成了河中蛇而已,起码还保住了性命,他日东上再起也是有可能的,国君,您说呢!”

    话音一落,左丘渊连突然走到一侧,抽出了剑架上的宝剑,不说分由的便走到简兮的身旁来,剑直指简兮的喉咙,吓得身旁的流烟和东篱连忙站了起来,戒备的护在了简兮的左右……

    “寡人性命是否无忧还轮不到你个贱民来担忧,但寡人很清楚的告诉你,对于寡人的任何吩咐和命令,你只能应下,否则,寡人一定保证你没法活着走出这上书房!”

    简兮微眯双眸,看着那泛着冷芒的剑刃,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那唇角轻扬,声线依旧轻温:“我不过是一个贱民,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国君就不一样了,国灭已经成为了事实,既然如此,何不苟活,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的道理国君不会不明白吧!”

    左丘渊连微眯了双眸,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只是冷声道:“这南景尘派来的说客如此差劲,还想要劝寡人投降,简直妄想。”

    简兮挑眉,不在意地出声说道:“我这个说客可能入不了国君眼,那国君身边的美人呢?”

    话音一落,左丘渊连有些呆愣,随即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那案桌前跪坐着的花倾城,那容貌已经风华,可为何今日看来却有些刺眼……

    只见花倾城站了起来,迈着莲步朝着左丘渊连的所在走了过来,伸手将左丘渊连紧握的剑轻而易举的取了下来,柔声在耳:“国君,妾身知道您心气高如天大过天,您就算不考虑这天上苍生和无辜的百姓,您难道也不考虑妾身,不考虑我们的未来吗?”

    这短短一番话语比简兮多句的劝说都要来得管用。

    左丘渊连看在眼前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女子,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上她的细腻的脸庞,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有些忧伤地出声:“寡人早便知道你心不在寡人身上,可绕是如此也中了你的毒。”

    花倾城身子一僵,感受那脸上的粗糙,低头抿唇,没有回应。

    左丘渊连偏头,看向桌旁坐着的简兮,无力地出声说道:“去告诉南景尘,寡人……降了。”

    话音一落,抚摸着花倾城的手一垂,左丘渊连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离开了上书房。

    这样的结果,好似在简兮的预料之内,又或许,今日的目的根本就不那么重要,乾盛迟早要从历史上除名,只不过双方都不愿意折腾,多劳财伤命,这才有了她这一行。

    当然,哪怕左丘渊连恼怒,也不能伤及她分毫。

    亦或是在左丘渊连对她下手之时,暗处的修隐已经快他一步,率先取了他的性命……

    简兮起身,上前走到花倾城的面前,伸手挑起那低着头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对上那一双我见犹怜的忧伤眼眸,唇角轻扯,由衷地赞扬道:“果然是倾城落雁之色,难怪南景尘会重用你。”

    横元摄政王南景尘是玄天尊尊主这个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然,还有他们尊主跟眼前这个小太监的关系如何,他们也心知肚明。

    花倾城对上简兮那双黑亮的眸子,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她从来没想到那个如冰一般清冷的男子也会携手与他人站在一起……。

    至少,以前她只是远远而小心的仰望,偷偷的心跳和喜欢。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他的良人,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乾盛国一灭,她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那是不是要把她送到下一个君王权臣的身边去了?

    毕竟她除了这张脸,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简兮从那双眼眸中看到了苍凉和绝望,她松开了抵在她下巴的食指,转过身来,正想要离去,走了没俩步,突然出声说道:“倾城姑娘,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南景尘让我带句话,说你自由了,从此不再是玄天尊门人,何去何处,亦无束缚。”

    说完已然抬步,大步离开了上书房。

    流烟和东篱紧跟随后。

    南景尘并没有放花倾城自由,不过是她自作主张。

    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便是身不由己委屈自己去伺候一个不爱的男人,桑舞虽说身在青楼,需要取悦那些客人,但身心皆由自己掌控,而鬼魅只不过长了一张比世人都要妖艳的脸,便成了被利用的物品……

    要换做是她,左丘渊连老的都能当自己爹了,她是宁死都不会屈从的。

    而且还身在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将心比心,可见花倾城这些年来的不易。

    她能将就,如此委屈求全的待在左丘渊连的身边,多少也因为南景尘的关系吧!

    ……

    花倾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门口,简兮离去时的那番话语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

    也就是说,她现在自由了。

    可她却不知道从今往后该何去何从。

    ……

    夜晚,花倾城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她如今已是自由身了,国君也降了,她打算离开,今晚,便是她留在欢华殿的最后一晚。

    最后一只步摇插上,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在花倾城的身旁,惶恐出声:“娘娘,乾盛殿起火了。”

    花倾城柳眉一皱,不以为然,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乾盛殿是百官上朝,国君听政的地方,怎能如此马虎,失火了呢?

    花倾城这么一问,那婢女越加紧张了,支吾地出声说道:“娘娘……这火,听说是国君点的,现如今连同太子殿下和百官都跪在了殿外,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这国君还在殿内呢!”

    话音一落,花倾城连忙起身,慌里慌张的朝着那乾盛殿的所在跑去——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时,乾盛殿的火已经烧得旺盛,火光烧红了半边天,黑色的青烟弥漫着整个乾盛殿的上空,就连空气都显得那般沉重和炙热。

    花倾城失神地看着眼前那一片火色,突然转过身来拉扯着身旁的婢女,失态的喊道:“快灭火啊!快找人灭火啊!”

    而此时,那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哀怨地出声说道:“国君有令,任何人不得救火妨碍。”说完抬起手臂用衣裳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眼泪,转而对花倾城出声说道:“请娘娘节哀。”

    “节哀?”花倾城失神的低喃着这俩个字,眸中跳跃着红色的火焰,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她不爱他,可没有人会在每日的嘘寒问暖中不牵动不感动,至少,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照顾的温暖,而这是左丘渊连给予她的。

    突然,跪着的百官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花倾城出声说道:“一定是这个妖女,蛊惑国君,祸害我乾盛江河,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此话一开头,便立即有人附应,如此一番下来,他们竟然将国君的自缢和整个乾盛的灭亡全部怪罪到她一个女子身上,给她按上了祸国妖女一说。

    有人建议应该将她推入大火之中,去给国君殉葬。此建议立即得到了所有官员的附和,甚至有人下令,将不知该做何反应的她拿下,不等她任何解释就要将她往大火中送……

    直到一直跪着沉默的左丘宇出声:“父皇如今生死不明,你们就自乱阵脚,可还有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如此一说,众人这才将嘴闭上,没再言说任何。

    一位老臣站了出来,看着那肆意的大火,眸中有着些许的泪光,走到太子面前出声说道:“现如今,还是将大火扑灭,将国君的遗体救出来才是重要啊!”

    左丘宇点了点头,这才命令周围待命的太监和禁军上前扑灭大火。

    至于花倾城……。

    左丘宇看了她一眼,严声命令:“将花倾城押进大牢,听侯发落。”

    花倾城被禁军一左一右的押着,有些讽刺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左丘宇,居然会听从国君那等荒唐的命令,真的等到他死了才去收尸,这就是所谓的孝子?

    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了,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玩物而已。

    大火烧得旺盛,扑灭起来有些困难,等火势彻底扑灭之后,整个乾盛殿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副框架了。

    而龙椅之上还躺在一具被烧焦了的干尸,还未将左丘渊连下葬,左丘宇应和百官的呼应,在第二天午时便登基为皇了。

    傍晚,左丘宇看在灵堂前跪着的十几个妃嫔和皇后,冷然出声说道:“母后,您身子有恙,不易熬夜和久跪,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儿臣呢!”

    皇后安慰地看了一眼自个儿子,接着左丘宇的搀扶站了起来,正要离去,走了没俩步突然回过身来,小声地对左丘宇出声说道:“儿啊!你如今已是乾盛新皇,那花倾城往日里仗着你父皇的宠爱作威作福,如今可千万不要放过她啊!”

    左丘宇眉眸轻眯,淡声回应:“儿臣自有分寸。”

    如此一说,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转身离去。

    反正她儿子现在是皇帝了,她是太后,这偌大的后宫,还不是她说了算。

    太后一走,左丘宇看向一旁跪在还在装模作样哭泣擦眼泪的嫔妃们,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不耐烦,这些妃子估摸着一年到头都没见过父皇一面,何来忧伤?

    “你们都退下吧!”

    众嫔妃抬眸看了一眼发号施令的左丘宇,纷纷一个附身叩首,异口同声地回了句:“是,国君。”

    紧接着起身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灵堂。

    左丘宇蹲下身子,将那冥纸扔进火盆之中,低声自言自语:“父皇,不要怪儿臣心狠,你也不想想,依南景尘和南逸宸他们俩个,要是我乾盛投降,那里还有我们的活路,你自己要死,别顺带上儿臣啊!”

    晌午他们从书房离开后,投降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落入了左丘宇的耳旁。

    乾盛殿的那场大火,只不过是场预谋而已。

    手中的冥纸烧完了,左丘宇站起身来,看着眼前那口奢华的棺材,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出声说道:“父皇,您也别怪我,是您教育儿臣,为权者要有野心和胆气。如今野心和胆气儿臣都做到了,您该为儿臣高兴才是。这天下,这乾盛,儿臣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话音一落,左丘宇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灵堂,甚至都没有在牌位前磕过一个响头。

    ……

    大牢。

    尽管牢中光线昏暗,绕是如此,左丘宇也一眼看到了那地上坐着的身影,那般明艳。

    一声声锁链的碰撞声让花倾城回过神来,她偏头看向那牢房门口,仅仅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阖上了眼眸。

    左丘宇弯腰进来,看着那地上坐着的花倾城,出声嘲讽: “还真是冷漠啊!本宫还以为你此刻应该哭天喊地的悼念父皇才是,好歹他生前待你不薄,甚至要将这乾盛的江山都要给你们未来的孩子,你难道一点都不伤心父皇的死吗?”

    花倾城唇角一动,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那柔声入耳,撩拨了谁的心门:“倾城不过是个女子,眼泪该为谁流,心里很清楚,不需要太子殿下来教导。”

    “你现在应该唤我为国君,就像以前你唤我父皇那样。”左丘宇意味深长的出声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