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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身回房背起自己的小包袱,飞快地跑出来追出门去,经过柜台时扔下一块碎银:“退房!”
花辞是已经在驿馆放下行李马匹,才听到消息赶来的。只是越走越理智,最后才转身离去。因此纳兰蓝追上去时,他心里想着心事,还没有走出这条街。
纳兰蓝骑马没多远就追上了他,一拉缰绳拦在了花辞面前,得意地笑着朝他伸出手:“上马!”
花辞很是惊愣了一会儿,却还是转开脸去:“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走吧。”
纳兰蓝愣了下,无奈地笑:“我跟你回去总行了吧?上马!”
花辞却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只以为她无赖劲儿又上来,只是胡搅蛮缠,皱起眉头后退了两步:“你这样跟我闹有什么意思?我说了,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纳兰蓝仰天无语,所谓鸡同鸭讲,没听过人同人讲也这样:“我说,我的事已经都安排妥当,我要去曌都,跟你做一样的事,你到底上不上马?”
花辞直愣愣地看着她。纳兰蓝无语了,这样也听不懂?她要不要再换外星语跟他讲?却在下一瞬眼前一花,身后已经落座一人,马缰也从她手中被夺了过去。
马蹄踏踏,终于能够再次使用精神力的纳兰蓝如释重负。不跑就好啊,呵呵!
驿站里,到底还是要有一番解释。
花辞:“为什么跟我回去?”
纳兰蓝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曌国毕竟是我的责任。”
花辞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问:“你喜欢君息烨?”明明早已看清,却想要她亲口告诉他答案。
纳兰蓝很落寞地一笑:“我已经封闭了他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你也把这一路的荒唐都忘了吧,好不好?”
花辞愣了愣,声音忽地放轻:“为什么?”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不好吗?”纳兰蓝错开他的目光,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痛。
“好。”花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想要追问的冲动,心里不知因何而起的释然和轻松让心情突然莫名愉悦。但看着纳兰蓝稍显脆弱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我不问了。”
抬眸看着他,纳兰蓝感激一笑,觉得有个这样的知心好友,当真不错。
花辞也忍不住看着她微笑。阿九,你也忘了吧。那个竟然能跟你那样亲近,却在鬼城依然跟你敌对的人,那个让你此刻露出伤痛神情的人,愿你永不再想起。
两人同行,花辞结束了日行夜宿的正常行程,赶路的节奏加快了一倍,纳兰蓝却顿时感觉轻松,即使每天走比原来多的路,也能在精神力和花辞提供的药力的支持下精神奕奕。
即使露宿野外,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备餐,花辞清理备料、纳兰蓝野外烹调,也能吃上鲜美无比的营养食品。
如今自己体内的精神力是花辞在就在,不用白不用,纳兰蓝比原来更加不可惜。花辞知道她的性子如此,笑吟吟地享用也不再劝阻。
比起那些,她竟然肯改变决定跟他回去,他心里说不出的欣悦。
一路上有暗中收到消息,君息烨那边还算顺利,纳兰蓝心情不错。赶路中想起上一世花辞跟乌云珠就跟八字不合似地躲得老远,又觉得有趣。转而想想,觉得这辈子就拿这货这么当朋友是不是就挺不错?
看着花辞如今一改前些天的阴郁,整天笑吟吟的样子,纳兰蓝拔一棵草丢在他脸上:“笑什么笑!喝汤还压不住你那贱笑,小心淌一胸!”
花辞没好气地吹开那根茅草:“女孩子家家的,开口也稍微文雅点!还天算子呢,到时候一开口就是脏话,看你怎么监督群臣!”
纳兰蓝一口喝光碗里的肉汤,舒坦地仰面躺在草地上:“纠正你这句话里三个错误:第一,老子现在扮的是男人!第二,其实这天算子身份本来就是我串通了玉如茵假冒的,连玉殊这个身份都是假的,真正的天算子另有其人。第三,曌皇遗旨是让天算子监督国君!是监督君,不是监督臣!”
花辞讶然地坐直:“什么!你的天算子身份是假的?这……这怎么可能!”天算子也能假冒?那可是探天塔,可是世上最神秘的试炼!他明明跟所有人一起亲眼见证了她从里面出来!
“一句两句跟你解释不清,反正那时候老子有本事假冒。”纳兰蓝双手垫在脑下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看着这么纯净清透的天空的蓝色,能让人的心都一点点明净起来。
“那真正的天算子是谁?”花辞皱眉问。
纳兰蓝叼着一根草扭头看他:“怎么着?很关心这个?”
花辞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认真地看她:“这很重要。按照皇上遗旨,天算子是要当国师,监督国政的。正是因为长安公主懦弱,春明公主又虎视眈眈,六郎将未选出,幻殿却大劫不出,国家危难至此,我才要回去报效。你说,我怎能不关心未来的国师到底是个什么人?”
纳兰蓝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我也没有收到关于国师的消息。我只知道那个真正的天算子叫玉琳琅,是玉氏子弟,已经得到幻殿的认可,成为幻殿新的唯一的长老了。我离开曌都之前,给他留了信,告诉他我不再冒天算子的名声,让他自己想办法顶上去。”
纳兰蓝扭头认真地看着花辞:“所以你问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知道。”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花辞好一会儿才消化掉,神色渐渐感动、欣慰:“原来幻殿并不是毫无举动,他们已经产生了一位新的长老!幻殿的新长老任国师来监政,让人安心不少!安心不少啊!”
纳兰蓝戏谑他:“怎么,不为自己没亲手把我这个你以为的国师大人送回去觉得遗憾吗?”现在想来,他一路毫无怨言地跟她去鬼城,沉默听话得让她都没感觉到他的存在,是已经把她当国师了吧?
花辞斜眼看她:“这么逗着我,很好玩?”
其实不是,只是她那时有心事,根本想不起来跟他说。但纳兰蓝此刻看着他表情丰富、恢复勃勃生气的样子,很黑心地点头:“的确挺有趣。”
花辞脸色变了,拿这么大的事逗他玩?他是阿猫阿狗吗?
莫名火起,花辞噌地站起,快步走开,翻身上马:“城主大人尊驾,恕在下奉陪不起!”
纳兰蓝瞪眼看他真的头也不回打马就走,心中大骂神经病,还不如让你一直死人样子,却不得不翻身跳起,慌忙着收拾平常都由花辞细细收拾整理的锅碗炊具:“哎!你等等我啊!”
纳兰蓝不明白花辞为什么气性那么大,一句玩笑而已,竟整整一天硬是落下她一大段距离不肯跟她并骥。可怜纳兰蓝离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距离,又没精神力可用了,想追都追不上,只能又悲催地纯靠肉体颠簸了整整一天。
直到天黑透,才终于在一个山坡上的荒庙外面看见花辞的马。纳兰蓝腿软筋麻,连滚带爬地跌进庙门,包袱顺手砸向背对她蹲地上生火的绣金蓝袍的背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喘气:“花辞你他娘的下次再敢甩下老子,老子跟你绝交!”
他奶奶的!以为命定六夫郎就剩下他一个了?大不了到了曌都她找别人去!
花辞疾步过来要搭上纳兰蓝的手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累成这样?”她不是一向很强悍的吗?
“突然?”纳兰蓝赌气地不让他搭,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下死力恶狠狠地瞪他。
花辞一脸担心:“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只是跟之前一样的一日骑马奔驰而已,为什么今天桃九看起来却疲累成了这样?是不是因为在找到他之前,她已经奔波多日的缘故?是他疏忽了,竟然一生气就忘了这个。
话没说完就见她死狗一样四肢摊开躺在冰凉肮脏的地上,花辞急道:“快起来!一身热汗、筋骨疲乏,怎么能就这么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没看见他已经把佛龛旁的地面烧热,挪过了火堆并且铺上了稻草吗?
纳兰蓝狠狠剜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累得一个脚趾尖都不想动。起来个屁!她现在只愿意一动不动地赶紧用精神力恢复身体!该死的大牌少爷!
下一刻纳兰蓝却整个身子被横抱起来,花辞皱着眉毫不商量地把她挪到了另一个温软柔软的地方:“在这里睡!再把我的大氅盖上。”
花辞轻轻地把她放下,以前也不是没有背过她,甚至也跟她一个帐篷里过夜。但此时原本毫无旖思地把她抱起,柔软的身躯却忽然让他思绪紊乱。
她的身子抱起来很轻,也很软,稍稍凑近,除了汗水和尘土,还有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他气息忽乱。
她原本是女扮男装,平时都有特殊的功法让她看起来是男子的体型。但这次跟她来回奔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婉和其他人看着她是男子身形,他却始终看她是一副女子模样。虽然她始终一身黑色男装,但凹凸身形清楚显现,纤腰不盈一握,饱满的双峰撑得男装胸前紧绷,此时那一双饱满就在他的怀中眼前微微随着他的步伐晃动。
花辞几乎像是眼睛被火烫到一样飞快地将她放到了草铺上。下一刻不知怎么想起她一路赶去鬼城的那些夜里,让他守在屋外,她独自进去君息烨卧房的情景,脸色又蓦然一黑。
纳兰蓝累得没有发觉花辞的情绪变化,花辞疾步走开去拿自己的大氅,纳兰蓝没有接,把花辞赶出去,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才坐在草铺上叫他进来。
花辞把手里的大氅又在火堆上烤了烤,上前给纳兰蓝裹上,扭头看到旁边换下的脏衣服,拿起来就要出门。
纳兰蓝眉头又皱了一下,叫住他:“你干什么?”
花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害得你这么狼狈都是我乱发脾气的错。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待会儿等我回来再帮你调息。外面不远有条小溪流,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趁着火好把它烤干,明天你就能带上了。”
花辞转身出门,纳兰蓝愣愣盯着那扇门。
花家少主,千金之躯,只因为陪她赶路,才不能住驿站、不能带过多的行李、不能有仆从下人伺候起居。但,也不至于让他甘心给她清洗衣衫?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是因为他把她当做国师,因此有一份曌国子民对神力的愚忠、崇拜和盲从。但是现在,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她就只是桃九。
花辞在想什么?如果是她所担心的那样,她该怎么办?
花辞的确不会洗衣服,好半天才回来,手里的衣服倒是洗干净了,可自己的衣衫里里外外也全都打湿了。
见纳兰蓝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花辞想到之前自己抱起她时的旖旎思绪,有些窘地避开了她的视线:“等你睡下,我脱下来烤一烤就好。”
纳兰蓝默默躺下,盖好他的大氅,转过身去:“你烤吧,不用等我睡着。”
花辞越发窘然,掩饰地把手里刚洗过的衣服搭在火堆边搭起的木架子上:“没有多的木架,得等你的衣服先烤干。”其实他坐在火边一会儿也能焐干。或者不用有火,用内力烘干也不费事。
寂静的荒庙,温暖的柴火,木架上的衣衫渐渐蒸腾起水汽。明珠般的男子背对着少女静静地坐在火堆边,俊美的面颊映照着火光,时而伤心黯然,时而微红发烫。
一根木柴突然断裂的声音传来,纳兰蓝翻了个身,仰面躺下,静静的面容在火光侧照下难以分辨情绪:“其实今天的事不怪你,是我不该瞒你。”
花辞“啊?”了一声,从发呆中回神。
纳兰蓝抬起双手垫在脑后,目光静静地看着头顶的黑暗:“你知道的,曌国有很多神异的事情。我身上就发生了一点事——我今天之所以累成这样,其实是因为你离开我的距离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