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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年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被关了一天。
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上盖着一个小毯子,旁边还放着饭菜,是他一贯爱吃的。
夏安年不知道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不留任何情面的把他关起来,又送给他这样贴心的饭菜,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心里甚至有点儿怨恨起夏叶东。
虽然从懂事儿起就是夏叶东把他拉拔长大,但事实上,夏叶东留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离开的宽阔背影。
即使这离开,也是为了他。
但其实,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夏叶东不要命似的挣回来的钱,从小到大都不是。
隔壁楼的张小胖的父母也都是医生,但他家里就和自己家完全不一样。
他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张小胖,心里觉得他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自己,就是被故事里的上帝遗忘的那个。
张小胖的父母永远不会因为工作的原因,不会因为加班很晚很晚都不回家,只放他自己呆在那里。
他们同样是医生,同样是需要加班的职业,却总能挤出时间来带着张小胖去游乐园,却开家长会,或者只是简单的去吃一顿儿童餐。
小小的他曾经无数次站在板凳上面,看着张小胖一家开心离去的背影。
每当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父母捡回来的坏小孩儿,所以才没有愿意花时间来陪着他,即使他从来也没有奢望游乐园,没有奢望儿童餐。
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睡觉,窗外大大的雷声和摇动的树影都太可怕了。
那个永远只留给他背影的爸爸,现在,还要夺走他最大的温暖。
许致言是第一个,会在打雷的时候搂着他的人,是第一个,不会因为他是男生,哭的时候只是让他坚强,而是轻轻安抚着他,问他为什么难过的人。
许致言也是第一个,唯一一个,让他有个爱的体会的人。
现在,他就这样被迫离开了那个带他脱离一切困扰的人。
夏安年觉得心脏都揪到了一起,太难过了。
有人说,成长就是把自己从每一个亲爱的人身边剥离的过程,直到内心真的独属于自己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他宁可不要成长,不要变得强大,他只是想要许致言而已,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和许致言在一起而已,只是不打扰任何人的生活而已。
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夏安年把脸贴在冰凉的地板上,任由眼泪流入衔接的缝隙里。
门响起来的时候,夏安年依然没有动弹。
即使心里面对父亲有很多的埋怨,但与之而行的还有不变的尊敬。
无论如何,对于这个一个人辛苦把他拉拔长大的男人,他心里是感激的,他不可能和父亲动手从这里逃出去。
更可悲的是,无论如何,这个给了他生命的中年男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即使有着年少时的忽略,但他依然是敬爱他的,敬爱曾经在他眼里巨人一样的父亲。
夏叶东看着萎靡的躺在地板上的儿子,心里也跟着颤了颤。
他这样虚弱的躺在光滑的地板上,仿佛没有任何生气,就像是,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要让老天爷报复在他的儿子身上,让他喜欢上一个男人。
夏叶东看着他不断流着的泪水,和从没动过的饭菜,甚至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
但很快他就又坚定下来。
这也只是一时的难过罢了,如果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要面对的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比这几天的痛苦要恐怖的多。
何况,他的儿子从没和女生谈过恋爱,怎么就是一个同性恋呢,只不过是一时的荷尔蒙爆发,只不过是一时的青春期冲动罢了。
夏叶东在自己心里否定着,同时把脑海里那些夏安年和许致言曾经可疑的画面也一块儿压抑掉。
他的儿子,应该始终是正常的,应该始终过着正常的生活。
夏叶东默默的看了会儿夏安年单薄的背影,克制住自己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脑袋的冲动,弯腰把冷掉的饭菜拿起来,把新的饭菜放好。
他饿了,总会吃的。
夏叶东狠狠心,再次锁上了门。
听着锁门的声音,夏安年眼里的期待再次湮灭了。
他甚至都感觉到了夏叶东的犹豫和挣扎,却没想到,最后父亲还是转身走出了这道门。
他从眼前的玻璃上甚至看出了夏叶东的背影,那竟然有些佝偻起的身躯让他不由的心酸。
夏安年觉得自己一定也不是一个好儿子,现在才想起夏叶东身为一个父亲,一个向来传统的父亲,骤然知道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的冲击。
他一定也很难过吧。
许致言和夏叶东的形象不断在脑海里交替着,许致言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他一定要面对这样两难的境地,一个是他最尊重的人,一个是他最爱的人,神明都难以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要强压在他一个弱小的普通人身上。
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而他恰好是个男人,是个同性就要承受这些吗。
我生你下来不是让你被个男人操的。
夏叶东愤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夏安年忍不住痛苦的低吼起来,像个失去一切庇护的小兽,痛苦的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滚动着,想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却没有任何的方向和希望。
夏叶东在门口听着自己儿子痛呼的低吼声,忍不住靠倒在墙面上,大口的喘息着。
疼在儿身,痛在娘心。
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儿子拉拔长大,心里的痛苦哪里又比他少上一分。
看夏安年这样痛苦挣扎着,他内心又何尝不是在拉锯着,在煎熬着,他又何尝痛快过哪怕一分?
夏叶东支撑着墙壁站起来,对迎面走来担心的谢羽清点点头。
“你这样不行的”谢羽清过来掺着夏叶东坐回沙发上,“明天,我和他谈谈吧。”
谢羽清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