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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晴自记事起,就在景阳侯府住着了。
她的吃穿用度跟傅宝几乎没有差别,老太太对她的宠爱比傅宝傅宓还多,几个姐妹一起出门做客时,她从各家夫人那里得到的夸赞也是最多的。但沈晴过得并不开心,她羡慕傅宝,甚至羡慕傅宓,因为她们都有母亲在身边,她们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母亲撒娇耍气。她不行,她必须把所有缺点都收起来,必须做老太太心里举止最为得体的贵女,只有这样,她才会一直被老太太喜欢,不用担心哪天没了倚仗。
渐渐的她长大了,懂事了,从老太太言谈目光里察觉,老太太有意将她许配给傅宥。
傅宥比她大四岁,仪表堂堂文采非凡,小时候也很照顾她。沈晴愿意嫁给傅宥的,可是,自她十岁之后,傅宥越来越疏远她,不知是他听多了傅宝的诋毁,还是学业太重没了玩耍的心思。这也没关系,傅宥肯上进,沈晴反而更喜欢他,但她很快发现,傅宥眼里是真的没有她这个表妹了,他看她的时候,就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姑娘,客气得叫她心里发冷。
沈晴做事越发小心,傅宝挑衅,她以德报怨,希望傅宝看她顺眼了,私底下会说些她的好话。
然而傅宝毫不留情,不管她在老太太那里得到多少夸赞,舅母跟傅宥的态度都没有任何改善。
沈晴明白了,傅宥不喜欢她,舅母也不想要她这个孤女做儿媳妇。明白又怎样?沈晴不能去找老太太诉委屈,老太太顽固固执,还一心以为只要她开口,舅父舅母就都会听她的安排。她说了也没有用,最多得两句无意义的安抚,老太太还有可能会打趣她小小年纪就盼嫁……
沈晴真的想早点离开景阳侯府,而离开,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
外嫁之心,沈晴不敢跟老太太说,怕老太太失望之后随便给她找个人家,沈晴要嫁也要嫁个让她能在景阳侯府众人面前抬起头的好人家。那日亲眼看着宫里来的小太监将她的名字记到选妃名册上,沈晴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以她的身份容貌,王妃没资格,侧妃还是有希望的。侧妃跟普通妾室不一样,是有名分的,虽然只是个好听点的说法,但傅家长女傅宁也是侧妃啊,那么她当了侧妃,傅宝也没法奚落她。
可她落选了,因为选妃,一家通常只会有一个姑娘留下,她虽然姓沈,却是出自景阳侯府,而景阳侯府的名额,被比她更美的傅容占了。回到侯府,沈晴白日里强颜欢笑,夜里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恨傅容出来搅局,也恨自己的命。
就在她为将来彷徨时,太子来了。
太子风流,沈晴早有耳闻,所以她趁老太太睡下后悄悄溜了出来,碰碰运气。真成功了,她就是太子的人,哪怕只是个普通妾室,一旦太子登基,她便有了名分,运气好了诞下一位皇子……
男人快步到了凉亭前,沈晴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后重新睁开,受惊般站了起来。
太子正要跨上石阶的右脚就在看清亭中少女模样时放了下去,困惑道:“你是?”
看年纪,不像十四五岁的。
沈晴惊慌后退,半掩在亭柱后,紧张地盯着他:“你又是谁?怎么会在侯府花园?”
小姑娘穿了一身粉红裙子,娇怯美丽,半遮半掩反而更叫人想凑过去欺负欺负她。换做他十六七岁的时候,遇到这样貌美的小姑娘,太子定会上前逗弄,但是现在,在他有了一个阁老之女的妻子,有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侧妃时,沈晴这种身段还没完全长开,貌美却也不是十分出彩的小姑娘,他没什么兴趣。
而且沈晴出现的很不是时候。
他今日过来,目的是见见那位傅三姑娘,刚刚顶着大日头走了一路,心烦气躁时瞥见亭子里有人,暗暗盼望亭里姑娘是傅三姑娘,如今发现眼前的姑娘跟预料中差远了,自然更加失望。
刚想回沈晴一句,听到傅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太子又打量沈晴一眼,稍稍一转心思便猜到了沈晴的身份,马上转身往回走,迎面撞上傅宥,他无奈道:“亭中有女眷,我还是回客房吧。”
客气守礼,如谦谦君子。
傅宥很是意外,片刻错愕后笑道:“太子不必客气,您是客,该府里人回避才是,也不知哪位妹妹睡不着觉出来玩了,太子稍等,我去跟她说说。”
他们就在凉亭外面,对话清清楚楚传进了亭子里。
沈晴的脸是真的白了。
她自小便会察言观色,刚刚太子的几个打量已经让她明白,太子没看上她,眼下又被傅宥撞见,她连最后一步退步最后一点嫁给傅宥的可能也没有了,除非她能解释自己出现在此地的原因,她也必须解释,否则被老太太知晓……
眼看傅宥就要上来,沈晴咬咬唇,快步走了下去,朝太子行礼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小女不知殿下会过来,坏了殿下的兴致,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看向傅宥,眼里多了一抹兴味。
谁大晌午的出来赏景?这位表姑娘分明是看上他了,太子倒想看看傅宥会如何处置这个觊觎他亲姐夫君的表妹。说实话,美人太子见多了,并不喜欢这种主动送上来的,要起来没意思,除非对方真的美到让他破例。
傅宥一脸淡然,看都没看沈晴:“我与太子要赏景,表妹先回去,改日再过来吧。”
碍于侯府颜面没有挑破真相,但语气像是打发一个丫鬟。
沈晴垂眸掩饰眼中尴尬,直起身子时已经面色如常,左右看看,疑惑道:“三姐姐约我过来说话,怎么还没到?表哥,那我先走了,一会儿三姐姐来了,你替我跟她解释一下,真的不是我故意爽约的。”言罢不再耽搁,朝太子点点头,步履从容地离去。
太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莫非是他想左了,这位表姑娘对他无意,而是真的跟人约好了?或是,被傅三姑娘暗算了?
太子想进亭子,试试能不能等到那位三姑娘,不过沈晴都那样说了,傅宥又在身边,太子只好压下心中好奇,对傅宥道:“既然一会儿还有姑娘要来,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是客,连续打扰两位姑娘赏景,回头要被她们数落了。”
傅宥笑着道谢:“太子雅量,那我送太子回去。”
太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傅宥脚步跟上,目光移到那边刚刚转过花丛的粉红身影,真正明白这个表妹城府有多深了。
如果太子进亭等候,傅容来了,证明沈晴确实不是故意过来偶遇的,傅容不来,两个姑娘就都有了嫌疑,可能是沈晴诬陷傅容,也有可能是沈晴遭了傅容算计,无论哪种,都比她一言不发离开的后果好。
最主要的还是老太太那边,傅宥相信,沈晴一回去就会先往傅容头上扣盆脏水,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二房,绝不会怀疑是她的亲外孙女先不安分……
沈晴确实是这么做的。
老太太歇完晌,沈晴进去服侍她洗脸,开始好好的,慢慢的眼圈就红了。
老太太见了,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滚落,跪到老太太身前哭。老太太吓了一跳,忙把丫鬟都打发出去,扶起人到榻上,皱眉道:“你先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晴依旧哭,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了起来,“饭后我送三位舅母出门,三姐姐特意拉我到一旁,约我到亭子里见面,我想着您的劝诫,跟她商量换个日子,三姐姐非说今天,还说有选妃当日的秘密跟我说,我压不住好奇去了,哪想……外祖母,三表哥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故意去撞太子的,可我真的不是啊,我心里委屈……”
老太太气得牙根痒痒:“那个小贱蹄子,这是自己攀了高枝还想再踩你一脚呢,跟她娘一样黑了心肝,整日琢磨如何害人!你放心,外祖母不会叫你蒙受不白之冤的!”她想撮合外孙女跟孙子,如何能让傅宥生出这种误会?
沈晴茫然地抬起头,眼含清泪:“外祖母这话什么意思?谁是……”话未说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不可能,三姐姐不是那种人,选妃时她还抢了我的蒜,怕我被人识破心思反而不好,她怎么会……”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脑袋:“你个傻的,现在还替她说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看不得我对你好,就一心想让你给人做小去呢!往后离她远点,免得再被她算计,其他的,等你大姐姐走了,我会替你讨个说法的!”
“外祖母!”沈晴连忙劝阻,“外祖母千万别声张,我,我怕流言传出去我洗也洗不清了,而三姐姐马上就要做王妃了,咱们,我更不敢得罪她,这次就当吃个哑巴亏罢,回头有机会我会跟三表哥解释清楚的,您千万别为了我大动肝火,家和万事兴,我不想因为我闹得两个舅舅生罅隙。”
心里还是委屈吧,扑在老太太怀里抹泪。
老太太无意识地拍着她,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门帘沉思。
这事口说无凭,真闹起来,乔氏傅容娘俩一起哭着喊冤,她那儿子心一软就偏过去了,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迁怒沈晴,认定是沈晴诬陷,真那样,她撮合沈晴傅宥的计划铁定要泡汤了。
她不能说。
但她也不会让傅容顺风顺水。圣旨已下,她没法破坏这门婚事,却有的是办法给那边添堵。
“好了,别哭了,洗洗脸吧,一会儿她们都要过来了,别叫人看了笑话。”老太太柔声劝道。
沈晴听话地去了。
没过多久,三房女眷陆续到来。
老太太朝傅宁道:“大丫头跟我过来,祖母有几句贴己话跟你说。”
傅宁有些惊讶,慢慢走过去,虚扶着老太太进了内室。
出来时,老太太笑眯眯的,傅宁脸色有些不对。
傅容察觉到,傅宁不经意般看了她两眼。
看又不愿让她知晓,这不正常。傅容偷偷观察老太太,没能在那张老脸上看出什么,再看可能知道内情的沈晴,对方面带浅笑,与平时无异。
带着疑虑,傅容同傅宝等人一起出去送傅宁。
“二婶母,三婶母,你们都留步吧,外头热,我娘送我就好。”到了通往外院的月亮门前,傅宁笑着劝道,目光落到几个小姑娘身上:“妹妹们也都回去吧,改日咱们再聚。”
乔氏三夫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傅容几个姑娘上前一一话别。
傅宁也没许傅宝送,趁与太子碰头之前,飞快将老太太的话跟林氏说了一遍,“娘,我总觉得,三妹妹不是那种人,可,表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这事有些复杂,短短功夫林氏也无法判断谁是谁非,握着女儿手道:“事情没成,你就不用想了,安心在宫里养胎,这边娘会暗中留意,有消息立即给你递过去。阿宁你记住,现在没什么比养胎更重要,懂吗?”
傅宁乖顺点头:“女儿都懂。”太子碰谁她从不在乎,只是两个妹妹的心思,她想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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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晚饭后才从傅宸口中得知凉亭里的事。
她有点懵,跟着是哭笑不得。她没得罪沈晴吧,怎么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盆脏水?
不过她也好奇没打过几次交道的傅宥为何如此相信自己。
妹妹没生气,傅宸气也消了些,靠着椅背解释道:“你三哥聪明着呢,会被她一个小丫头骗了?别的不说,她勾搭上太子算是攀高枝,对你有什么好处?妹妹根本犯不着去设计她,真设计也不会将大房的人拖下水,两边不讨好。”
傅品言在一旁悠闲品茶。
乔氏也没把沈晴的小算计当回事,问傅宸:“那润之有说如何处置此事吗?”
傅容傅宣一起看向兄长。
傅宸摸了摸下巴:“润之说,那人毕竟是他亲表妹,又一直养在侯府,因此争执起来,传出去是侯府丢人,希望咱们别跟她计较,他也会跟大伯父大伯母解释清楚,再训诫她一番,过两年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嫁出去。”
乔氏点头道:“是这个理,沈晴不敢得罪亲舅舅舅母的,她的婚事或许老太太能做主,嫁妆可是侯府出,她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咱们往后别理她就是,犯不着跟一个小丫头怄气。老太太那儿,就让她继续哄着吧,那么大岁数,别气着。”
说得好听,嘴角却有幸灾乐祸的笑。
傅容知道母亲为何笑。最能伤到自己的人,往往是最信赖的人。她们与其现在指出沈晴再被信任外孙女的老太太倒打一耙,不如继续瞒下去,沈晴如此做派,早晚有一日老太太会看清楚,越晚知道,就越气。
见母亲跟姐姐都在笑,好像忘了旁的事情,傅宣不放心地添道:“哥哥记得告知二姐姐一声,让她过来时也防着点。”短短一个晌午,沈晴先是觊觎大姐姐的男人,又随口诋毁三姐姐,这等阴险之人,谁知道她会不会对旁人出手?
几个孩子都不傻,傅品言很是满意,吩咐几个小的回屋睡觉,他去正院找傅品川说话。傅宥信任归信任,他也得替自家女儿分辨一句。
次日早上,林氏就派人给傅宁送信儿去了。
接下来侯府一切如常,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一件事。
进了七月,天气稍微凉快了点,特别是中元之后,夜里傅容都不再踢被子了。
这早她还在睡懒觉,乔氏没好气地赶了过来,一边扯女儿被子一边笑着骂道:“下聘的大好日子你也能睡着,真是够心宽的,快起来梳妆打扮吧!”
傅容揉揉眼睛,在母亲喜气洋洋的唠叨中认命坐了起来。
下聘而已,有什么睡不着的?
却不知肃王府里,她的未婚夫都练完几套拳了,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