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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而落的砂石,模糊遮挡住了视线。
眼前的人,步伐威仪且从容,神定气闲的一步步自黑暗中走来,手中的荒辰剑光辉凛冽,那扇石门已经劈成了两半,轰然倒下。叶霜灯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一身的玄衣被融进黑暗,只有脸上的面具散着如月的光辉。
最后,他还是来了,但是很快,她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似乎没有看见她,默然绕过,目光落到浑身浴血的泽兰身上,之后又看了看青铜门上倒着的虎鲸,伸手将她扶起来,话听起来像在责备,语气倒还算柔和:“学了几天就敢去杀虎鲸,胆子挺大。”
泽兰还想说话,那人却出声打断:“先别说话,我送你出去。”
从未到尾,他的目光似乎都不落在她的身上。
叶霜灯有些失措,随之上头再砸下一个石头,几乎压的她内脏都错位了。泽兰注意到了,方才许是他给她渡去一些灵力,她缓了一会,也能勉强出声:“叶姑娘和我一起来的,她还在这里。”
他横抱着泽兰起来,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直接往前走:“你若再犹豫,两个人都出不去。”
泽兰沉默,良久才道:“不是犹豫,我只是……
他抱着她越走越远,只有零星的几句话飘到叶霜灯的耳中:“我没办法一次带两个人出去,你的犹豫除了拖延时间,又有何用?”
泽兰沉默许久,终于道:“……神君教训的是,泽兰不该任性。”
接下来的声音叶霜灯听不太清,一阵风吹过,依旧带着甜腻的香味。话题莫名其妙的一转,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是西陵带了笑的声音,悠悠的飘到她耳朵里:“这种时候,你还想着面具?”
泽兰道:“神君一直带着面具,这是何故?”
西陵声音一如既往的寡淡,但期间却分明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既然你想看,那有何妨?”
叶霜灯愣了好一会,等到回过头的时候,头顶的又是碎石簌簌落下,耳边渐渐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零零落落石头砸下的声响,她没有力气抬手,只觉得此时脸上应该是砂石鲜血与泪水混合,几乎能想象是有多狼狈。
即使不能强求别人选择自己,她依旧觉得十分难过,却并不怨恨。直至听到后头,西陵说要给泽兰摘面具时候,那种难过和无力更是无法抑制的蔓延在心头,这与发现绕不开剧情的绝望绝然不同。而是空落落的一片,一种冰冷苦涩一点点的蔓延开,她想伸手去抚平,可是抵在胸口,却始终探不进那片冰凉。
她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是特别的,这样的方式遇见他,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缘分,早在泽兰之前遇见他,发现了很多他不同于书中的样子,本以为他对自己应该是不同的。
可是,即便有不可思议的缘分,即便再早遇见他又有什么用。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原来,在西陵心里,她和泽兰,她应是被放弃的那个。
所有的希望都被这几句轻飘飘的交谈散去,叶霜灯无力再抵抗那连绵不卷的睡意,终于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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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叶霜灯和泽兰。绕着山走了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们两个,开始只当两个人下山游玩,并未在意。
说来令牌那件事,他那是本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北昭那几人在看了他的玉佩之后,经过十几个人的传阅,细细的鉴定了很久,甚至那些村民都开始打起瞌睡来。最后郑重的双手奉上,陈恳道歉,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颇有深意的看着方才叶霜灯被丢的放下:“我等眼拙,眼拙,少侠勿怪。”
叶霜灯的白虎金令,居然是真的。
他看着手中的令牌心情复杂。
但是,过了许久,叶霜灯与泽兰却依旧没有回来,看着天已近日暮,放出了符鸟去想去带信,结果符鸟绕了一圈却未找到这两个人,再加上随手起的挂,居然是空亡的卦象,他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目光随之落到西陵的房前,不过到底这种琐事不好打搅他,正想再放出几只符鸟仔细找找。
念头方落,忽然,西陵房前的结界被撤去,房门从里面被打开。玄衣银发的神君就立在屋檐下,面具之下神色平静寡淡。
他只是站着,也未见有什么动作,秦桑却有些愣神,西陵原先修为就极为深厚,然而经过这次闭关,加上他当下未加收敛,更能感觉到一种汹涌而来的威压迎面而来,连拂过身畔的风都有一刹那的停滞,想来是他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层。
秦桑转过神,起身垂目:“先生。”
西陵不带情绪的应了一声,又看向那些七零八落的符鸟:“你在找什么?”
先前西陵闭关,他不能擅自闯入,如今西陵出来了,自然没有再隐瞒之理,当下立刻道:“泽兰与叶姑娘久出未归,符鸟寻遍不得,卦象……空亡。”
空亡,意外着不存在,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只是叶霜灯本就是一个魂魄,这个空亡也算是情理之中。西陵不算太惊讶,顿了片刻,便着手起卦。
他随手召了落花,很快,风起落定,然而看着眼前在石桌上显出的卦象,西陵却沉默下来,神色变的有些复杂。
秦桑见他久久不语,看着卦象还发起呆来,虽然心下诧异,只得先声询问:“……敢问先生,两人现状如何?”
西陵没有回答,再重新起了一卦,只是待得卦象出来,却又是一番沉默,还有些出神,甚至还露出几分难得的困惑之色来。见着西陵这模样,秦桑一惊,只当两人真的遇上了什么不测,刚想开口。却终于听到了西陵的回答。
他不再继续起卦,广袖将落花扫落在地,平静的声音像是在隐藏什么情绪:“我看不出来。”
卦象无法显示信息,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所占之事,被另一个修为强大人的隐藏,二是与所占之人关联甚密,所谓关心则乱,自然不能看出什么结论。只是不管是有人能以修为隐藏,从未瞒过西陵,亦或是西陵关心则乱,乃至于无法得出结果,都让秦桑都十分吃惊。
他能看出西陵对叶霜灯的不同,却未知会到这样的地步。
西陵未在这上边多加犹豫,问了秦桑当时布下阵法的位置,折回叶霜灯房里,拿了她寻常用的发钗,直接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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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洞穴并不隐蔽,秦桑早就发现,里面早已塌的不成样子,雪白的碎石落了满地,上头还沾了不少的血迹,边上长了花草,只是却像是被什么践踏碾压,压进泥土之中,整个洞穴显示出一片灾劫过后的萧条。
凭借底下残余的灵力,这里很可能就是泽兰出现的最后一个地方,只是并不知道,那时候叶霜灯是否与她一处?
西陵的目光在叶霜灯发钗上停留了许久,最后才抬手在上头付诸了追踪术,如预料中的一样,发钗只有微弱的光芒,她现在本就是是魂魄,气息本就十分微弱。不过好在确定了,她也曾在这里出现过。
并且,看着摇晃又微弱的光来看,着实有些不大好。西陵凝眸看着一会,抬袖再在上面重新填了一层“碧落黄泉”之术。
她本就在水墓中受了伤,加上魔毒重新发作,他那时耗费灵力将毒压了下去,本需好好调养,只是如今失踪……他没有再往下想,微抿着唇,在上头附加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最后整个发钗似乎都绕上了一圈火光,却依旧没有得出什么具体信息。
秦桑原先还在四处查看,回过头看见西陵手中的发钗,吓了一大跳,脱口道:“先生?”
西陵没有抬眼,目光依旧落在发钗上,声音平静的可怕:“何事?”
“学生逾越,虽然……西陵没有听下去,直接打断他:“那就别说了。”
碧落黄泉是一只追踪术,正所谓是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极耗灵力,茫茫人群,这样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西陵又刚刚出关,即便修为高深,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秦桑还想出声劝几句,西陵却忽然开口:“你若有心,便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或许能找出几分线索。”
秦桑本就想打断他的施法,想了一会,捡了一件事情,转移西陵的注意力:“叶姑娘似乎对水底之城极为在意,北昭的人说想去挖宝,她一口咬定底下有妖怪,后来学生曾经下去查探,里头灵气充沛,绝不会滋生妖类。”
闻言,西陵放下手:“她下去看了?”
秦桑看见他不再往发钗上灌注灵力,也松了一口气:“没有,学生谨记先生吩咐,不敢让她靠近,只是……说到此处,看向周围的情形,蓦然顿住。
西陵看向手中的发钗,上面光线明亮,却依旧摇摆不定,哪怕注入了这么多灵力,也无法得出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良久,他的目光复杂:“……只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不知晓。”
她原本就是魂魄,只凭一腔执念而活,她那时已经想起来,只是自己强留她与人世,只要她回忆起来,便会归于忘川蒿里。
西陵手中握着发钗,神色也有些恍惚,耳边却仿若听见一个低切细微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那时候,少女的手勾着她的脖颈,毫无防备的睡在她的怀里,手心冰凉,肤色也有些苍白,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一阵微风。像是很快就会散去。
如今,茫茫人海,找不到一点痕迹,似乎真的已经散去了。
她中了毒,他不惜修为给她解。即便她是一介魂魄,也将她强留与人世。本以为他有能力能好好保护她,可是一转眼,她却还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