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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不止一次想过,人死后会去哪里。天堂?地狱?不,她可不信那个,她是无神论者。她猜想,或许世界如同一面镜子,镜子外的人死后来到里面,镜子里的人死后来到外面,生生死死,轮回不止。
当然,这个猜想未免过于乐观了些。
更靠谱的解释是,死了就是死了,永远不存在了。世上压根没有灵魂,我们的一切思想,一切精神活动,都源于大脑,源于那些神经元的碰撞,一旦大脑死亡,“我”也就死了,归于尘埃。
就像一辆汽车,报废后变成各种零件。人亦如此,说白了,我们是由那些最微小的单位组成,活着的每时每刻,体内的原子都在疯狂激荡,一旦死亡,身体就会化整为零,重新变为那些原子、质子、中子。
死亡并不代表消失,从某种角度来讲,我们一直存在着。
坠楼的那一瞬,她本以为很痛,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痛,只是觉得很晕,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她尝过醉酒的滋味,那是去年的生日聚会,在同学的怂恿下她喝醉了,难受了一整夜。
楼房说高不高,十米不到,按道理来说,几秒钟就会落地。但她却产生了幻觉,这并不是坠楼,而是跳伞,要不然怎么一直在空中飘着呢?
卫良那张脸仍旧浮现在眼前,咧着嘴,笑的肆无忌惮。同样的笑容,之前看来温馨可靠,现在却感觉分外邪魅。
该恨他吗?或许吧。事到如今,仇恨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这可恶的家伙不止一次说过,在猩红之塔,不要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了。
丁丁很难受,与其恨卫良,不如恨这该死的地方。骨子里,她是个怯懦的人,不习惯与人争斗,哪怕没有卫良那一推,恐怕也会被其他人害死吧。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很纷乱,很迅速。
很小很小的时候,姥姥家的水塘边,一只绿色的大青蛙猛地跃入水内,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脸,那水凉凉的,带着少许的腥味。
幼儿园时,与同桌为了半包辣条而打架,她那粉嘟嘟的小脸蛋被抓的伤痕累累,疼了好几天。
小学二年级,数学老师剪了短发,上课时许多同学竟不认识她。
小学五年级,第三排的朱小石同学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七个字:陈丁丁我喜欢你。
初一,最后一颗牙齿即将脱落,她迫不及待的拔了下来,满嘴是血。
初二,唯一的一次逃学,在碧绿的草地上享受午后的阳光。
初三,为了一些小事与妈妈争吵,她痛哭流涕,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并打算离家出走,今生都不再回来,但只是过去两个小时,她悲愤欲绝的心情就平复下来,反而为之前的冲动而自责。
……
很短的时间内,一生的画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丁丁觉得很神奇,许多琐事早已淹没在时光中,现在却记得那样清晰,她回过神来,一阵悲哀,这就是濒死体验么?
然后,她看到一束光。温暖,明媚,磅礴,整个人都沐浴在这束光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穿过这浩瀚光海,看看尽头的风景。于是她就那样做了,身形摆动,如同一条优雅的鱼,在光芒中飞舞穿梭。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来到光芒的尽管,那是一个深邃的洞。
这里的温暖令人迷恋,这里的光明让人心安,但出于好奇,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钻入黑洞之中。
黑暗,潮湿,寒冷。
这是哪里?
她需要一束光。
一声脆响,打火机喷出一道火焰,似跃动的精灵。
她看到一张脸,干净,清秀,柔和的笑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她回过神来,尖叫道:“卫良!”
对方笑容更甚,轻声宽慰:“别怕。”
“你怎么在这?”丁丁抓扯着头发:“我不是死了么?怎么还能看到你?天呐,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没死。”
“我记得清楚,你分明把我推了下去。”丁丁望着他,眼中带着希冀,问:“难道那是假的?”
卫良道:“不,那是真的。“
丁丁神色复杂,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那是真的。”
丁丁很想抽他一耳光,最终没有下手,哽咽道:“卫良,我会恨你一辈子。”
“为什么要恨我?”
丁丁气急而笑:“难道我该感谢你?”
“当然。”
丁丁忍无可忍,终于抽了他一耳光。
卫良脸颊火辣辣的,他也不恼,仍旧保持微笑,道:“请听我解释。”
“你让我恶心。”
“请听我解释。”卫良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出乎预料,丁丁并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的女主,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而是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倒要看你怎么为自己开脱。”
卫良问:“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恨我?”
“因为你把我害死了!”
“是我害死的你?”卫良问道:“假设我不推你下去,你的下场是什么?”
丁丁犹豫道:“被丧尸感染?”
卫良摊开手:“还是死路一条。所以说,横竖都是一死,怎么怪我害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跳下去?”
“我也跳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没死?”
“你不也没死么?”
丁丁难以理解,两个大活人,血肉之躯,从十来米高的房顶坠下,不仅没死,反而在这谈笑风生,这也太过梦幻。看到对方自始至终都平淡的笑容,她问:“为什么?”
“新人保护,前三天为不死之身。”
丁丁如醍醐灌顶,一拍脑门,惊奇的望着卫良。对方仍旧微笑,只是这笑容在她眼中忽然可爱起来。
“在13号地区,我们确实死了。但游戏结束,尸体回归猩红之塔,法则生效,我们又复活过来。”
“怪不得你选择房顶作为藏身之地,不仅因为那里方便隐藏,更是方便自杀。”这一刻,丁丁很佩服卫良,甚至有一些崇拜。只是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多少有点低落,瞪着眼睛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当初只是猜想,不确定能否成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冒险。”卫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得出来,这是发自真心,道:“很幸运,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