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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方智一直强调周浦深无碍,是小伤,苏叶的脸色,还是沉了一路。
等见到周浦深安然无恙,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亲自到机场接人,安排了几辆车,上车的时候苏叶还有些犹豫,到底是跟随周浦深上车,还是陪同周母坐一辆?
见她左右望,周浦深先请周母上了车,才过来牵她的手。苏叶刚抬头,被他低头偷了个吻。
这时候周母那辆车正好开过,车窗黑的,不知道周母有没有看见,苏叶还是觉得他的吻不合时宜,正抬手想捶他,又不知道他伤到了哪里,手就悬着没落下。
周浦深弯着唇角,颇为得意。
一上车她就扒了他的西装。
周浦深十分配合,脱完了外套,凑近让她脱衬衫,苏叶一抬眼就撞上他戏谑的眼神,“几天没见而已,这么着急?”
苏叶牙痒痒,睨他一眼,左右看,“伤哪儿了?”
周浦深搂过她,让她靠在胸口,“听见了吗?”
他的心跳稳健有力,苏叶靠着,就不动了,“要好好的才行。”突然沉声嘀咕,像是自言自语。
周浦深搂得更紧了些。
到了浅水湾家里,苏叶还是火急火燎要看他的伤,伤确实是小伤,但他的手臂肿了一大片,没有包扎,看起来有些滑稽。了解了伤情原委,苏叶更是哭笑不得。
他中了枪,却没中弹,那枪是自制的,射程不远,杀伤力也弱,但是却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最有意思就是这枪里头射出来的东西,像针剂一般,扎伤人以后药剂会自己注射入人体,里面除了麻醉成分,还有辣椒粉磨成的汁液。
等麻醉过后,皮肤里头又辣又烫,还带些痒,十分难耐。
“这哪里是防卫啊,这分明就是整蛊。”方睿说。
原始部落,毕竟蛮荒,道理讲不通,人也不怕死,和他们打交道,能平安回来,就是万幸。
苏叶问:“凌总呢?”
方睿说:“凌总之前中了枪,穆尔西人给他治好了,但是那种原始的治疗方法,也遗留了许多问题,他在重新做手术。”
“中了哪里?”苏叶问。
方睿:“左腿。”
凌数是被强制进行的手术,因为他一直要求手术延后。手术过后,他将有一段时间站不起来,接下来就要复健。而他还有重要的事要立即去做。但他的情况不乐观,这么耽搁下去,很有可能需要截肢。
周浦深当机立断,把他弄昏了,拖去手术。
苏叶有些担忧,“我们都知道,玮伊那边,凌数肯定很着急处理,你这么做,恐怕他醒来要怪你。”
周浦深说:“以牙还牙,顾不得那么多。”
“……”无言以对。
他果真还记着凌数迷昏他擅作主张。
晚上周母要求到太平山老宅去住,周浦深派了人送她,刘婶也安排跟上了。周母停在车边转过头,周浦深问还有什么需要,她摇摇头对苏叶说:“陪我上趟山。”
苏叶微怔,看看周浦深,后者迟疑一会儿,点点头。
苏叶说:“一起去吧?”
周浦深说:“我有事要处理。”
凌数还没醒,苏叶想他大概是要等的,就跟着周母走了。
周宅,苏叶只来过一次,她来取送给吕和德的贺礼。想想竟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即便常年没有人居住,周宅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个老佣人看到周母,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热泪盈眶迎上来。
周母微微笑着,只说:“好久不见。”
苏叶站在她身后,看她在佣人簇拥下进了屋,顿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阳台,那是主卧,周宪的房间。或许周母那一声,也是说给周宪听的吧?
沉寂许久的宅邸,点起了所有的灯,厨房忙碌起来,有了烟火的气息,刘婶上来问:“夫人,吃什么?”
周母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想,最后说:“火锅。”
不仅是刘婶,苏叶也惊讶,刘婶下去了,又被苏叶叫住,“刘婶,多准备些。”
刘婶不疑有他,“诶,好。”
锅底上来了,苏叶一看,锅是新买的,锅底应该是先买的包装的料。厨师在一旁,有些紧张,“夫人,我担心我水平不够,就……”
毕竟是做惯了西餐和粤菜的。
周母说:“你看怎么样?”对着苏叶。
苏叶愣了会儿,闻了闻说:“很香。”
“嗯。”周母回应着,坐下了。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涮,一直看着苏叶,苏叶后知后觉地,赶忙说:“要等锅开了,往里边放肉,油锅滚起来的时候肉也跟着滚,一会儿就好了,我们人少,没有人抢,否则一下子就夹光了。”
“哦?会不会吃得不尽兴?”周母难得搭话了。
苏叶说:“不会,火锅吃的就是热闹。”
周母说:“我们是不是人少了些?”
好不容易等到这话,苏叶说:“是少些。”她的视线看向站在一边的佣人和厨师。
苏叶有些紧张,周母习惯了那种自己吃着边上佣人看着的氛围,会不会排斥,而且在加拿大长大的周母,大概会排斥共同用食......
却突然听她吩咐说:“加餐具,一起吃。”
几个佣人战战兢兢,推脱不过,摆了餐具上桌。
主仆哪有一起吃饭的道理,佣人们一个个刚开始还扭扭捏捏,没几个人夹菜,苏叶一个人招呼着,涮都涮不过来,佣人不好意思让她忙活,才自己上手。
等慢慢吃开了,厨师聊着中国美食,佣人接茬,苏叶偶尔搭两句,大家的话都慢慢多起来。
周母安安静静吃,不搭话,说到好笑的地方,微微笑。
“夫人不在,我们都感觉空落落的,总算盼您回来了。”
“是啊,您最喜欢的兰花,一直养着,换了久的,养新的,您还没回来......”老园丁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夫人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肯定不走了,是不是夫人?”
苏叶还是忐忑,虽然席间气氛一直算好,但是佣人们不知道周母这些年都是沉默寡言过来的,一个人在岛上过了安安静静的几年,突然那么闹腾,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弄巧成拙。
周母放下筷子,咯哒一声,苏叶手一紧。
周母看了一圈,说:“我老了,以后,该换称呼了。”说着看了苏叶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苏叶没明白过来,几个佣人倒是明白了,刘婶乐乐呵呵地说:“是,老夫人。”
恐怕这周家,要有新夫人了。
这一生似醍醐灌顶,加上刘婶一直笑眯眯看着她,苏叶感觉一下子就脸热了,好在热气蒸的她本来就脸红,她微偏头,撞上周母弯弯的笑眼。
晚上洗好澡,刘婶过来叫她,说是周母找她,苏叶赶紧换上衣服就过去了。
主卧的书房里,点着阅读灯,周母坐在桌边,翻着书页。苏叶看这情景,心下明白,大概是有事要找她谈了。
周母招手让她过去。
书桌上是厚皮的相册,这样开头的谈话,苏叶大概能猜到七八分内容。
周母果然开口说:“周浦深从小就聪明得过分。”
说着拿起相册,到边上沙发上拉着苏叶坐下。
周母抽出一张照片,苏叶凑过去看,照片上的小孩,穿着小西装小皮鞋,脸肉嘟嘟的,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拿着一张证书,笑容绅士可爱。
她脸上不自禁勾起了笑意,这眉眼,分明是,“这是周浦深吗?”
周母点点头。
倒是与现在的气质天差地别,也是,五六岁的小孩,能深沉到哪里去?只不过是他,总让人幻想着,或许他天生就应该是那样,气场全开。
周母说:“他甚至比我能分得清,你母亲在我们周家,是什么定位。”
她这个做母亲的,反而想不明白,越闹,越把周宪推向戴莉,说来说去,自己才是两个家庭悲剧的□□。
苏叶笑意敛住,缓缓抬眼,对上周母的视线。
周母说:“别紧张,你们都能放下,我还抓着不放,岂不是白长这么些年纪?”
“伯母……是我母亲对不住您。”
“我又何曾对得起她,周宪又何曾对得起你父亲?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戴莉是戴莉,你是你。”
苏叶心头微震,一时无言。
周母说:“你能分得清这一点吗?你们要在一起,周浦深,我了解,我从不担心,但是你真的能忘记?”
苏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问:“我爸爸的事,真的是周......伯父做的吗?”
“是。”
“那他真的是随我母亲而去的吗?”
“是。”
苏叶沉默了好久,才说:“我真的很自私,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放开周浦深。”
周母翻着相册,仿佛没在听,翻到一张照片,又抽出来,递给苏叶,“你看,这是他20岁的时候,在非洲创立子公司时剪彩的照片。”
照片上,周浦深在一众老员工之间格外亮眼,年纪轻轻,气场却盖过所有人,眼神之间的锐劲儿,已经足够慑人。
这样一个人,舍得放开,才是不正常。
周母说:“我这辈子,处处失意,最骄傲的事,就是有周浦深这么一个儿子。我知道你是戴莉的女儿,第一眼见你,谈不上喜欢,可是周浦深都喜欢的人,应该是不会有错,如果你真的为那些已经与你无关的事放弃他,那你真对不起他的青睐,现在看来,还可以。”
难得听周母说了那么长一段话,苏叶一个字一个字回头去想,一句话一句话地重复,最后说:“很早以前,这就是我的心愿,愿有一天,配得上他的青睐。”
他太耀眼,如果注定配不上他,那么至少,配得上他的青睐。
第二天苏叶起来,方智来接她下山,说是凌数醒了。
见到凌数,苏叶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为她受伤,她却帮不上什么忙,进了病房,也只是问:“凌总感觉好些了吗?”
连感谢都说不出口,欠的东西,太沉重,连提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凌数没回答,反而问她:“苏小姐你能联系上玮伊吗?”
语气很急,苏叶愣了一会儿,“不知道。”
上一次闹过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凌数没有音信,她没有勇气再面对赵玮伊。
凌数急道:“她是不是生我的气所以才设置了黑名单,你打试试看,试试看!”
苏叶见他情绪激动,赶紧拿手机,拨出去。
电话提示,空号。
苏叶的眼神已经表明了结果,凌数抓着被子就要下床,“空号对不对,空号!我得去找她!”
苏叶赶紧上前拦住,方智也上来帮忙,凌数的脚根本就不能动,除非想残废。
周浦深后脚进了病房,盯着凌数说:“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