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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脂粉香气的厢房,美人如玉、觥筹交错。
几名年纪从二十五到五十不等的朝廷命官,坐在一堆脂粉中,举杯畅饮。
“胤郡王放心,若案子审判起来,赵某一定会站在玄家这边的!”工部尚书赵大人,搂着美人的纤腰,醉醺醺地说。
玄胤勾起邪魅的唇角,俊脸在夜明珠的映射下,散发出了一丝勾魂摄魄的美艳:“我在此,先谢过赵大人了。”
朝赵大人举了举杯子,又看向另外四名官员道:“刘大人、汪大人、何大人,也拜托你们多多关照了。”
几人被怀中的人儿伺候得舒舒服服,早已三魂七魄飞了一半,接连称是。
这些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玄胤并不指望他们真的替玄家卖命,不落井下石让境况变得更糟就够了。
“若是再有弹劾玄家的折子……”玄胤意味深长地一笑,停顿在这里,他精致的脸,因唇角扯出的一抹冷笑,无端生出一丝媚态,直把一屋子人包括这些朝廷官员在内,全都看痴了。
这幸亏是男子,若是女人,真得祸国殃民了。
赵大人率先回过神,笑了笑,敛起尴尬,说道:“胤郡王放心,我们工部绝不可能再出一个弹劾玄家的折子!”
“我们吏部也是!”刘大人拍着胸脯道。
汪大人也不甘示弱:“谁敢从户部递折子,我打烂他脑袋!”
三人都表了态,翰林院的何大人不好“独树一帜”,也跟着附和道:“我管不住整个翰林,但倘若有学士们递折子,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胤郡王。”
玄胤还算满意地举了举酒杯,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自有一股帝王之势:“有劳四位前辈了。”给美人儿们使了个眼色。
美人儿们搀扶住四人,纷纷笑着说:“大人累了,奴家伺候您回房歇息吧!”
赵大人搂着怀中的小美人儿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郡王,那赵某……”
玄胤抬了抬手:“赵大人请。”
可赵大人没动。
另外三人见他不动,也只是站着,却没进一步的动作。
玄胤将几人的怀疑尽收眼底,长臂一伸,伸到了身旁一名美人的身后,美人就势躺进他怀里,他勾唇一笑:“大人们先去,我……不喜欢在屋里做。”
有些人为了寻找刺激,专门在明厅、厨房、马车、甚至野外寻欢,他们活了这把岁数,如何不懂?
赵大人邪恶地笑了,这小子,看着年纪轻,没想到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不过这样才好!跟他们才是一类人!
四人放心地去了。
房间再没了第三个人,玄胤笑容一收,浑身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冷意:“还不滚?”
美人一惊,显然没料到玄胤会突然变脸,事实上,她从一进门便注意到这位金主了,长得那叫一个妖孽,她自问自己的姿色已算沉鱼落雁了,然而与他一比,却是云泥之别。更重要的是,他虽一直挂着成熟邪魅的笑,让人觉得他很坏,但自始至终,他碰都没碰她们一下,她们穿得这样暴露,他连个眼神都没落在她们身上。姐妹们自知攀不上这个高枝儿,转头去伺候另外四个男人了,唯独她不不甘心,静静地等了起来。等了许久,她几乎以为自己没戏了,哪知他又朝她伸出了胳膊……躺进他怀里的一霎,那种幸福的感觉,像得到了一个帝王的临幸。
可突然,他变了脸,喊她滚。
“郡王,是不是奴家伺候得不好?奴家哪里不好,您说,奴家会改。”
她是这儿的头牌,从没如此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过话呢。
可这个男人,好像一点都不动心的样子!
“郡王,奴家……还是处子之身。”
她是青楼最有才情的名妓,卖艺不卖身,眼界极高,那些臭男人,她一个都瞧不上,所以,一直将清白之身留到现在,本打算继续留着,留到自己从良的那日——
今天,她突然不想留了。
能给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玄胤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若是没有玥玥,或许他会被这些女人撩拨出一些正常的生理反应,现在么——
他懒懒地靠上椅背,对门外打了个响指。
黑衣首领走了进来,目不斜视道:“郡王。”
“辛苦了,赏你吧。”
美人又是一惊:“郡王!”
黑衣首领表示很无奈呀,您自个儿不碰,就扔给我啦?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将哭哭啼啼的美人儿带到隔壁房间后,黑衣首领对另外两名影卫道:“你们过来。”
“何事?”是要把美人儿赏给我们了吗?
“把门守好。”
影卫:“……”
各个房间里,渐次响起羞人的声音。
玄胤坐在光线幽暗的明厅内,长指捏着夜光杯,一口一口地品着杯中的佳酿,优雅而冰冷,如一个暗夜的帝王。
叫声很大,他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面无表情。
……
回到马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宁玥沐浴完,坐在床头看书,她穿着薄薄的袄子,脖颈与脸上的肌肤白如凝脂,乌发黑亮柔顺,披在肩头,如海草一般将她包裹着,令她看起来像一条胖乎乎的小美人鱼。
玄胤的下腹一下子紧了。
刚刚在那里,他完全没有生理反应,还以为是真的被她榨干了,可还没碰到就兴起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她还穿得这么保守!
“回来啦?”宁玥放下书本,微笑着看向了望着她发呆的某人,只见某人面色酡红、眸光深邃,仿佛压抑着一股浓浓的暗欲,她暗叫不好,昨儿夜里太逞强,她到现在还有些酸软,可瞧他欲火焚身的样子,该不会又想饿狼扑食了吧?
“你饿不饿,我给你……唔……”
她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奈何话未说完,便被他狠狠地堵住了双唇!
他的吻,炙热而激烈,像干涸了一个世纪才终于等来甘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清甜。
宁玥被吻得晕头转向,书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想伸手去捡,却被他将手扣在了头顶。
他一脚踩在了书本上,目光炽热地看着她:“马宁玥,爷真是中了你的毒!”
……
*完毕,宁玥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换人打来热水,给宁玥清理一番。宁玥大概是困极了,脱衣裳、泡澡、擦身、穿衣,整个过程,醒都没醒一下。
看着她如此疲倦的模样,他暗恼自己太冲动,大婚多久了,怎么还跟刚开荤的毛小子似的,一见面就着火?话都还没说几句呢!
行宫,昏黄的房间,皇甫燕摆了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与工具。
司空朔冷笑:“看不出来,你还会巫术。”
“巫蛊不分家。”皇甫燕神色淡然地说。
司空朔又笑了一声:“也是,北域巫术,南疆蛊毒,说到底,都是轩辕皇朝遗留下来的东西。”
那么强大的皇朝,一分为四,成就了如今的西凉、南疆、北域和东吴,盛极必衰,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甫燕不说话,摸摸点燃了手中的符咒。
……
宁玥睡到大半夜,突然坐起来,掀开了被窝,从玄胤身上爬过去下了地。玄胤拍了拍她粉嘟嘟的小屁股,迷迷糊糊道:“要起夜么?要不要我抱你去?”
宁玥拿开了他的手。
他翻个身,睡了。
宁玥神色木木地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拔出鞘,银白刀刃倏地反射出一道冷光,照在她清冷的眼眸上。
她眯了眯。
随后,拿着匕首慢慢地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中的玄胤,狠狠地刺了下去!
玄胤眸子蓦地睁开,一把扣住宁玥的手腕,瞪圆眼睛道:“玥玥!你干什么?”
宁玥挣开了他的手,又是一刀朝他刺去。
玄胤意识到不对劲了,一个翻身避开,宁玥的匕首刺中了枕头,很快,她扭过头来,双眸迸发出狠辣的波光,一招又一招地朝玄胤招呼了过来。
她本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却像凭空会了武功似的,每一招都攻向玄胤的要害。
玄胤不敢伤她,左躲右避,诧异地问:“玥玥!你怎么了?是不是梦游了?你快醒醒!”
她抱住了她娇小的身子,那小身子突然变得力大无比,几次差点挣脱了他去,他加大力道,禁锢了她手脚,望进她凶狠的眸子问:“玥玥,你到底怎么了?我是玄胤。”
她不为所动,恶狠狠地瞪着他,手脚被压制,她动弹不得,却突然,她朝玄胤的脑门儿狠狠地撞了过去。
“啊——你这丫头!”
玄胤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你撞我,你自己不疼啊?”
他敢肯定,脑袋都起包了。
再看向她脑门儿,果然也肿了。
可是她好似感知不到疼痛,又准备朝他撞来,这副癫狂的样子实在太不正常了,玄胤赶紧点了她的睡穴,她两眼一黑,晕在了他怀里。
玄胤的后背全都被冷汗浸湿透了,上阵杀敌都没这么惊悚过,将宁玥放进被子,玄胤去隔壁房间叫来了容卿。
容卿脉撑开宁玥的眼皮,用自制的小光筒照了照她瞳孔,说道:“她中巫术了。”
“巫术?”玄胤有一瞬的不可思议,蛊毒他尚且可以理解,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小虫子,但巫术这么邪门儿的东西,他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
“嗯,就是巫术。”容卿道。
“那玩意儿不是北域的吗?怎么会在西凉出现?”玄胤顿了顿,“是上次那伙儿北域人?”
“不是,他们几个都是普通人。”容卿摇头,面色有一瞬的凝重。
玄胤蹙了蹙眉:“中了巫术会怎样?能治吗?”
“巫术的种类很多,不同的巫术带给人的影响不同,一般说来,中过蛊毒的人更容易中巫术,巫蛊不分家,就是这个道理。她目前的表现就是要杀掉你,你死了,巫术就自动解了。”
“所以,这个是冲着我来的。”玄胤的眸色深了深。
“我想应该是。”
玄胤的面色瞬间冰冷了下来,追杀他,他没意见,但用如此卑鄙的法子控制玥玥,简直是触犯他的底线了!
“照你先前所言,巫蛊不分家,那……会下蛊的人也会施展巫术?”他冷声问。
容卿想了想:“原则上是这样。”
“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南疆人。”玄胤蹙眉。他得罪的南疆不少,还真的不好推断幕后凶手是谁。有可能是误认为他杀了瞿老的南疆王,也有可能是夙火的余党,还有可能是那些想为皇甫燕报仇的死士……
“怎么才能对一个人施展巫术?”他问。
“需要对方的头发、皮肤或血液,我给玥儿检查过了,她没受伤,应该是被取了头发。”容卿分析道。
玄胤这段日子一直待在他身边养病,没怎么接触外人,唯一在温泉的几日也是在他和冬梅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有机会得到她头发,唯独今天,她单独出门了!
玄胤即刻叫来了小楼,问他宁玥都去了哪里、见了睡。
“小姐一直在回春堂,与黎掌柜和几名大夫商量一些药房的事,想去王府看三奶奶的,后面碰到一个人,从那人的马车里出来后,小姐便直接回马家了。”小楼如实说。
“她上了谁的马车?”
“好像是中常侍大人。”
又是司空朔!
这老太监,怎么就是阴魂不散?
上次勾结夙火构陷玄家的账,他还没找他算,他倒好,又打起了宁玥的主意!
玄胤连夜赶去了行宫。
司空朔正准备喝药。
药是温伯亲自从温泉山庄送来的,温伯端着药碗,面色有些迟疑:“少爷,确定要喝吗?”
“嗯。”司空朔腾出了手,将药碗接在手里,黑乎乎的、散发着腥味的药汁,令的面容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温伯道:“这药,不好受,蛊毒也会重新发作……那孩子又小,还不到能用她解毒的时候,少爷要不要……再等两年?”
“等的够久了。”司空朔眸光落进令人作呕的药汁里,“给她的药送去了?”
“还没。”
“送吧,本座不想用一副有毒的身子去宠幸那丫头。”
温伯一愣,那丫头,哪个丫头?
司空朔忍住胃里的翻滚,喝下了药汁。
玄胤闯入行宫后,直奔司空朔的寝殿而来,因着司空朔往常的放水,那些太监们见了他,全都跟集体失忆了似的,谁都没管他。
小李子磕了个瓜子儿,心道,主公是太监,不能宠幸女色,这小郡王长得天怒人怨,八成是被他家主公给看上了。真是便宜这小兔崽子了,主公那种风华绝代的人儿,不知被多少人惦记过,就连先帝动动了心思,想把主公压在身下疼爱,可惜没能如愿以偿。
这小兔崽子,跟他家主公,像一对怨偶似的,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每次又都雷声大雨点小。
哼,想主公了就直说呗,非得吵架!非得秀恩爱!非得弄得好像人家不知道!
瞧这大半夜的还这么火急火燎,脸都涨红了,眼睛也红了,呵,欲火焚身了吧?要找主公灭火了吧?
小李子心里这样想着,乃至于玄胤经过他身旁,准备出手将他打晕时,却意外地接收到了他一个暧昧不明的笑。
玄胤皱眉。
小李子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嘛?去呀!主公刚喝了药,虚弱着呢,快去好好地安抚主公!记得,轻点儿,别弄疼主公了。
玄胤觉得小李子有毛病,他是来找司空朔麻烦的,他非但不拦,好像还盼着他进去?!
见他不动,小李子嗔了他一眼:“去呀!愣着干嘛?”
他愕然,回头看了那些太监一眼,所有人都跟小李子一个表情,进去呀!
这些人……是有多盼着司空朔死?
他们是盼着他家主公死,不过是欲仙欲死。
等玄胤畅通无阻地冲进寝殿后,那群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了:“李公公,猜这回是谁在上头?”
哐啷——
屋子里传来了椅子倒地以及瓷器统统被扫罗在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司空朔的一声闷哼。
司空朔的声音本就好听得要死,此时半是虚弱半是难耐的一哼,直把一群太监的心都给听酥了。
“按在桌上就开始,郡王是有多急?”小李子的瓜子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试图听到里头的动静,司空朔闷哼不断,玄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有啪啪啪的声音,这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呀!
“谁在外头?都给本座滚!”
众人头皮一麻,做鸟兽散了。
司空朔躬身瘫在地上,喝了药的身子异常虚弱,连玄胤的一个拳头都接不住,嘴角被揍得开裂。
玄胤揪住他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愤愤地说道:“是不是你找人给玥玥下了巫术?”
司空朔嫣红的唇角勾起,迷离着眼眸,说:“是我又怎样?”
“你这个王八蛋!”玄胤又是一拳,将他打趴在了地上,“你要对付我,尽管冲着我来呀!利用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还狠得下心去利用她?”
司空朔对宁玥,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解毒,但随着一件又一件事的发展,连玄胤都看出来了,司空朔对宁玥动了心思。
司空朔随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明明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却仿佛不知疼痛,如一只骄傲而优雅的九尾狐,含笑看着他:“本座喜欢一个人,就会不择手段的得到,包括利用她。”
“你简直是个疯子!”玄胤暴走,踹了他一脚,“世上哪有这种喜欢?你不配!”
司空朔冷笑:“成王败寇,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谁是最后的赢家谁才有资格说话。”
一旁的温伯完全傻了,少爷是疯了吧?居然看上了玄胤的妻子?难怪在温泉山庄里,少爷会突然受到刺激发火,一定是看到他俩了!怎么会这样?孽缘啊!孽缘啊!
玄胤又扬起了拳头。
温伯扑过去抱住了司空朔:“别打了胤郡王……别打了……他是你……”
“温伯,退下!”司空朔喝止了温伯。
温伯红了眼眶:“少爷……”
“本座让你退下。”司空朔宽袖一拂,轻柔的力道,将温伯送出了屋子,温伯想进来,却见门在他面前啪的一声合上了!
玄胤一脚踩上司空朔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那个南疆人在哪里?”
司空朔的胸腔受到极大挤压,肋骨几乎要断裂,却仍笑着说:“不告诉你。”
“司空朔,本王很佩服你某方面的勇气,不像一些懦夫做了不敢承认,但你要知道,光是承认不够,本王不会因为这个就原谅你!你勾结夙火陷害玄家在先,利用宁玥刺杀本王在后,本王跟你的梁子结大了!”
“呵~”他一声轻笑,“玄胤,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梁子就结下了。”
玄胤冷道:“就因为我姓玄?真不明白,我们玄家怎么得罪你了!这些年,你一直揪着玄家不放!”
司空朔咳出了一口血。
“你别以为我找不到他!”玄胤冷声说完,又给了司空朔一脚,甩袖离开了屋子。
曾经在司空朔手里一招都过不了的青涩少年长大了……
玄胤一间一间地找,行宫他来了很多次,地形熟得很,不多时,便找到了皇甫燕施展巫术的丹药房。
居然是一个黄衣小姑娘?
玄胤的眸子里浮现起了一丝困惑,但仅仅是一瞬,便被一种滔天的怒火取代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朝拿着一堆符咒的皇甫燕砍了过去!
皇甫燕正准备完成巫术的最后一步,做好了,宁玥就彻底被她操控了,偏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猛地破开了房门,还张开手掌,朝她掐了过来!
她来不及闪躲,硬生生地被掐住了喉咙。
燃烧的符咒掉在地上,被玄胤一脚踩灭。
皇甫燕遭到反噬,身躯一震,喷出了一口鲜血。
血,砸在玄胤的手背上,烙铁一般滚烫。
黑暗中,他看清了她容貌,一股熟悉的感觉漫上心扉。
他好像认识她!
皇甫燕也看到了玄胤,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这个男人,男人与玄煜长得有三两分相似,但比玄煜更俊美耀目一些,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他跟她父王……也有几分相像。但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场,又比父王还厉害三分,隐约让她想到了南疆王——
玄胤想起来了,这张脸不是跟母夜叉的有点像吗?难怪自己觉得熟悉。
念头闪过,玄胤心底最后一丝犹豫都没有了,也懒得追问她到底是谁,狠狠地地掐紧了她喉咙。
皇甫燕渐渐无法呼吸了,双手抠住玄胤的手指,企图把它们掰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玄胤盛怒之下的力道,绝不是她可以撼动的。
死亡的感觉慢慢迫降,皇甫燕的意识开始模糊,她甚至没办法去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隐约感到哪里有蹊跷,可惜再也没机会去查探和证实了。
就在皇甫燕真的要被掐死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女子的话音:“住手!”
玄胤眸光微微一动,扭头看向了倚在门口喘气的宁玥,宁玥身边,站着黑衣首领,不用说,定是他带宁玥来了。
玄胤将皇甫燕扔在了地上,走过去搂住宁玥:“你怎么来了?”
“我醒了,就赶来了。”宁玥喘息着说完,走到皇甫燕身边,蹲下身拍了拍她。
皇甫燕猛地咳嗽了几声,喘过气来,抬眸,看到来人是宁玥,不由地一怔。
“你果然见过我……当时你就躲在司空朔的马车后吧?”宁玥淡淡地说。
皇甫燕垂下眸子。
玄胤浓眉紧蹙:“玥玥,就是她在施展巫术,你救她做什么?”
宁玥凝眸道:“我不是在救她,只是不想中了别人的计。”她醒来,便从容卿口中了解自己被下了巫术的事,联想到可能是司空朔捣的鬼,便立刻赶来了。
宁玥看向皇甫燕道:“你的巫术是我大哥教的,别以为他追查不到你!”
皇甫燕拽紧了拳头。
没错,她的巫术和毒术都是跟容卿学的,容卿想要感应到她,并不是很难。所以她才选择在夜间施展巫术,那时,容卿一定在睡觉,而等马宁玥杀掉玄胤之后,就算容卿发现她也于事无补了。
只是终究……功亏一篑!
玄胤困惑地眯了眯眼睛:“她是谁?”
宁玥站起身道:“皇甫燕。”
“果然是你,那一箭没把你射死真是可惜了。”玄胤凉薄地扯出一抹冷笑,“战场上打不赢我,就跑到京城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皇甫家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皇甫燕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
“不过你怎么混进西凉了?”玄胤察觉到了不对劲,皇甫珊能混进来是走了狗屎运,她之后,西凉加强了戒备,夙火是靠着司空朔的帮忙才得意进入京城,皇甫燕是靠什么?
皇甫燕抿抿唇,淡道:“是玄煜。”
玄胤眯了眯眼:“你就是那个被他救回来的黄姑娘?”
皇甫燕沉默。
玄胤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暗无边:“玄煜他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把你这种敌国公主往府里带!”郭玉勾结夙火,险些害死全家;玄煜又勾结皇甫燕,险些害死他!这对母子!怎么那么来事儿?
似是猜到了玄胤的震怒,皇甫燕解释道:“你别误会他,他跟郭玉不一样,他没勾结我。他抓我来,是想用我要挟我皇爷爷和谈的,他连信都写好了……”
这的确像玄煜会做的事,玄煜本人并不喜欢战争,如果有法子和解,自然选择后者。但是皇甫燕是被囚禁的一方,却破天荒地替玄煜说起了话,说明那封信……根本没有寄出去!
宁玥的眸光动了动:“你跟玄煜的事,我们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勾结司空朔的?你在府里,应该没人告诉你夙火和司空朔的事……”
黄姑娘只是一个外人,没有下人会嘴碎地跑到她面前嚼舌根。
皇甫燕的喉头滑动来一下,平静地说道:“府里没有。”
“那就是府外?”宁玥追问。
事到如今,皇甫燕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郭玉,她跟我说了你们的纠葛,我才知道夙火和容卿原来都在西凉,也猜出夙火勾结了一个人。我……顺藤摸瓜,就找到了司空朔。”
又是郭玉!
宁玥气笑了:“那她告诉你玄胤的身世没?”
皇甫燕愕然。
“显然没有,也是,那个女人,怎么会承认兰贞的身份比她高!”
玄胤不再看她,搂紧了宁玥的腰肢道:“我娘的身份……比郭玉高?”一个私生女罢了,怎么可能比郭家千金的身份高?除非是个什么公主。但这怎么可能?
宁玥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本打算解决完玄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再告诉你的,但差点……被有心人给利用,所以不如,我现在就说。”
玄胤的眸色沉了沉:“什么事?”
宁玥指了指皇甫燕:“你可知她谁?”
“皇甫燕。”
“她是皇甫燕没错,但她也是你表妹。”
玄胤眸光一颤:“玥玥,这个玩笑不好笑。”
皇甫燕也诧异地看向了宁玥。
宁玥摇头:“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懒得管她死活!”
皇甫燕张了张嘴:“你是……姑姑的孩子?”
“姑姑?”玄胤眸色幽暗。
宁玥明白皇甫燕猜到了,南疆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光靠容貌赢来的,与她的智慧也有莫大关系,但凭她再聪明,在司空朔面前玩弄心计,也只能是班门弄斧。
“我长话短说,玄胤,兰贞是南疆王的女儿,我不知道陈夫人在南疆是个什么样的位份,但她的确在南疆待了几年,然后才带着兰贞回西凉。”
“陈夫人?”皇甫燕沉默了半晌,轻声呢喃,“应该是陈皇后。”
“皇后?”这回,轮到宁玥诧异了。陈氏是西凉人,藏在宫里做个宫女或者妃子可以了解,但一国之母……未免也太……太夸赞了吧?
“我祖母姓陈,陈国公家的养女,嫁给我皇爷爷做了皇后,生下我父王当晚失踪了,我父王也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陈皇后的肚子里其实还有一个。”皇甫燕的情绪渐渐有了一丝波动,“我父王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姑姑……你娘,真的是我姑姑吗?”
最后一句,她看向了玄胤。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一直以来想要杀掉的……是父王一直想要找回的亲人?!
她宁愿这不是真的!
玄胤疑惑地看着宁玥,兰贞明明只是一个私生女,几时变成南疆公主了?
宁玥有些后悔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如此不郑重的场合,如此草率地坦白了出来。可如果不坦白,又无法阻止这对兄妹的自相残杀。
瞿老的死,被夙火扣在玄胤头上,已经够让南疆王窝火了,倘若玄胤还亲手杀了他最疼爱的孙女儿,他怕是要一辈子憎恶玄胤。
想必兰贞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父皇与玄胤闹成这样,也会难以安息。
“我有想过你们是表兄妹,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亲,我还以为兰贞与你父王同父异母……”宁玥顿了顿,“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也有,但是这不是叙旧的地方,要叙旧,回去再叙!来日方长,不管多少疑惑,总能解答完毕的,但现在,不要再大动干戈,不要再跟司空朔来往!”
皇甫燕敏感地问道:“司空朔知道我们是表兄妹吗?”
宁玥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不然呢,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帮你对付玄胤?比起夙火,你虽然是身份尊贵,可太子已死,除了这个漂亮的身份,你还剩下什么?权势?还是军队?没有!你什么都没有!比起你,随便一个有实权的南疆皇子都更值得司空朔结盟!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借玄胤的手杀掉你罢了!一旦你死了,东宫就彻底垮台了!而玄胤也会因为这件事遭到南疆王的憎恶,想回南疆接替你父王的位子都不能够了。
行宫之大,隐匿的藏身之所不计其数,瞧他给你安排的丹药房,根本是玄胤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地方!他若真想保护你,为何这么不上心?还有门外的护卫,一个都不见了!但凡谁稍微阻拦玄胤一下,你都有机会逃跑!表妹,我知道你够聪明、够智慧,但你的智慧是在战场、在朝堂,不是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跟司空朔玩手段,你永远都是输的那个!”
皇甫燕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难怪,难怪她觉得不对劲,原来司空朔是在这儿等着自己。
司空朔打仗并不是一把能手,所以他很少亲自发动战争,可说到帝王心术,司空朔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南疆与西凉的战争是他挑起来的,容卿的玄铁军火是他贩卖出去的,他一边借战争削弱着玄家的实力,又一边从战争中赚到金银。
等打得差不多了,大帅与容卿都不再效忠南疆了,他又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扣向了中山王府。
按照如今的局势,皇帝要不要玄家都无所谓了,反正南疆那边不敢轻易发动战争了。
不出意外,接下来,双方该进入谈判阶段。
而一旦与南疆皇族接触,玄胤的身世便会保不住。以南疆王对陈皇后的疼爱,很有可能会将玄胤接回南疆。一旦傍上南疆这艘大船,玄家想复起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司空朔怎么可能给玄家翻身的机会?
他大概正愁着怎么离间玄胤与南疆王,皇甫燕便自动送上门了。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次,老天爷站在了司空朔这边!
不过总算是赶到了!
再晚一步,这对兄妹就真的自相残杀了。
她对皇甫燕没多少亲情,可凭什么要中司空朔的计?
司空朔想让皇甫燕死,她就偏要皇甫燕活!
司空朔想让皇甫燕与玄胤手足相残,她就偏要他们联起手来!
绝不、绝不让那个狡猾的男人占尽便宜!
……
熏着檀香的卧房,司空朔坐在浴桶中,他身上的血块已被清洗干净,就那么懒懒地泡着,他眸光盯着对面的烛火,没有焦距,像是陷入了沉思。
温伯看着他身上的伤,心道玄胤真是下了狠手,快把人给打死了!他往里加了些热水:“少爷,他们把皇甫燕带走了。”
司空朔的眸光微微一暗:“活的?”
“是,活的。”温伯又添了些药材,“马宁玥来了,让他们兄妹相认了。”
“一步之差!”司空朔冷冷地咬出几个字。
温伯暗暗叹了口气,可不是一步之差吗?倘若玄胤把皇甫燕给杀了,玄胤也回不了南疆了,东宫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少爷的了。
“那马宁玥,真是跟你八字相克呢。”想让玄胤和皇甫燕手足相残,却反而成全了他们兄妹相认,少爷一定气坏了。
司空朔阴郁地闭上了眼,埋在水下的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