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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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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若愿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腹部跟灌了铅似的,张张口想说话,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小愿你总算醒了!”章若仪神情激动,眼中有泪:“饿不饿?渴不渴?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见章若愿掐着嗓子不说话,立刻急了:“嗓子怎么了?怎么说不了话?”

    边说边要叫医生来。章若愿急忙拉了她的手摇摇头,喝了杯水道:“放心姐姐,我没事。”

    她环视四周寻找,一眼便看到旁边的病床上,躺着沉睡的高大身影。心里一个咯噔,身体来不及支配,她踉跄了一下,急急从床上下来差点摔倒。

    “你慢点儿!”

    章若仪担忧不已,还想说什么,但看妹妹眼神目不转睛盯着詹景冽,一门心思全扑上去,只能妥协把人扶到另一侧的病床边。

    章若愿扶上他鲜明的侧脸轮廓,轻声问章若仪:“他怎么样?”

    “你别担心,医生看过了说各项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腹腔也没有积水。”

    她颤着声,脸色发白,过于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衬得更加纤楚可怜。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对于这点,医生也感觉奇怪。病人从小锻炼,身体好的简直令人发指,他落水的时间比章若愿短,而且本身还会游泳,按理说不应该出事。可从事发到现在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各种显示都再正常不过,偏偏病人本人就是没有清醒的迹象,简直无法用医学常理来解释。

    不过这样的话,医生可不会对病人家属说。所以,章若仪也只得到了病人一切正常的解答,当下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安慰她的傻妹妹。

    “你就别太担心了,医生全身检查了两遍都说没事。”

    章若愿虽然点点头,但紧咬的唇始终没有松开。她所见到的詹景冽,从来都是气势逼人的。几时见过这样的他,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半点儿生机都没有。想起害他成这般的罪魁祸首,章若愿由不得心中一痛。

    每一次她的任性,都会令他遭殃,这次也不例外。若不是她执意想捡回镯子,他也不会跌入池底,昏迷不醒。

    恍惚又听到了红烛暖帐里,他俯身贴在耳边,莫可奈何的那一句:“我的人生一片坦荡征途,唯独你,是我命定的克星。”

    明明是温情到骨子里的宠溺,如今却一语成谶。

    章若愿苦笑连连,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划过脸庞,没入唇角,苦的揪心。

    “小冽怎么样了?”

    病房的门突兀被打开,清亮而饱含担忧的女声柔柔传来,章若愿吓了一跳,赶紧擦了擦眼泪,才回过头。

    入目的便是一位惊艳了时光的女神,穿着玫瑰色滚边菏叶裙,美目明眸,雪白的肌肤欺霜赛雪。更难得的是,女神一颦一笑都说不出的灵动娇俏,让人看了就像搁在手心疼爱。

    章若愿阅美无数,能让她惊艳的人,实在泛善可陈。

    这一位姿容出众,让人过目难忘。明知一直盯着人家不礼貌,她竟有些忍不住,看了又看。

    “别太紧张了,刚刚你不是亲口问过医生了?小冽没事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果将方才那道女声形容成出谷的黄鹂,那么这道男声更像是溪涧的清泉,温润中带着涤荡人心的醇厚。一开口,便将章若愿的注意力分去半。

    看到女神身侧相依相伴的男子,她又是一愣。男子周身雍雅温润,举手投足间随时光沉淀下的睿智沉稳,让人忽略了他英俊非凡的相貌,一身清华,满室隽永。

    视线停留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章若愿回神又看了眼那位女神,实在是……年轻得推断不出多少岁……

    华灼听了某人不痛不痒的宽慰,蹙了眉:“没事怎么还不醒呢?小冽这孩子近几年越来越忙,难得来一次还在g省出了事,我怎么该小语姐交代呀!”

    嘟囔间她一会儿摸摸詹景冽的额头,一会摸摸手,若不是她目光坦诚,全然是坦荡荡的关心,章若愿都有些不是滋味了。

    最后还是顾流墨先忍不住:“放心吧,从小的体能特训可不是白练的,小冽底子好,不会出什么大事。”一边不动声色把她的手拉回去。

    这话,华灼可不爱听,不依道:“这还不叫出大事啊大神!小冽可是在你的地盘出了事耶。”为了表达内心的不满,还拿两根葱白的手指往他心口戳了戳。

    顾流墨笑得纵容,一副妻管严的模样,连连颔首:“怪我,怪我。”

    呃……她男朋友还昏迷着,在一颗受伤的小心灵面前就这么秀恩爱,真的合适么?

    好想把人赶出去……

    章若愿看了看从刚才把人领进门,到现在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充当背景墙的楚辞,神情比自己不知坦然了多少倍。显然已经习惯了眼前这对恩爱夫妻一言不合就撒糖的相处模式。

    她不甘心地回头又看了看身边的章若仪,见姐姐和自己一样满脸尴尬,顿时放心了。就这么想东想西,一不留神被点名了。

    “你就是小冽那个小女友吧?”

    华灼笑得和蔼可亲,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病号服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不知道成年了没有。模样倒是粉粉嫩嫩,十分漂亮。眸光清澈,实诚孩子。现在一脸“我很乖得在回答”的认真表情,特别萌。

    原来小冽喜欢这种萌萌哒小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啊!

    早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了,自然也知道小冽是因为这个女孩出了意外。以小冽的性情,能为一个女孩子做到这个份上,绝对不只感兴趣这么简单。

    女朋友什么哒,简直不要太容易猜哦!

    这种小学班主任出场的既视感是什么鬼?章若愿如临大敌,也顾不得为什么,下意识端出小朋友排队等发糖果的乖巧听话姿态,望着眼前笑面如花,眼神却一脸慈爱的女人弱弱问。

    “您是……”

    “小萌物一枚鉴定完毕,小冽眼光还是靠谱的。”说完华灼手痒不行,捏了捏章若愿的脸,满足得笑起来。

    而长这么大,活了两世第一次被女人调戏的章若愿,彻底懵逼了?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女神,莫名其妙对着你笑得一脸慈爱,还以一种“哎呦不错哦!小丫头,麻麻看好你”的鼓励表情,摸了摸你,谁能帮忙解释一下,这到底什么情况?快点!

    “咳咳。”这时候,看戏看够了的楚辞终于良心发现,挺身而出给双方做介绍。“这是从小看景冽长大的两位长辈,与詹家是世交,咱们跟着景冽一块叫墨叔灼姨就好。”

    “墨叔,灼姨,这位是景冽的女朋友章若愿。”

    一头黑线,章若愿终于明白,刚才那股违和感从和而来了。只因眼前的女神太过年轻,压根看不出来一丢丢妈妈辈的痕迹。

    她压下心头一万条吐槽弹幕,乖乖问好:“墨叔、灼姨,你们好,我是章若愿,叫我小愿就好了。”

    闻言,华灼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明眸像月芽儿一样,又弯又亮:“好乖。”

    她凝眸想了想,别有深意说道:“补充一点哦,我们家和小冽家不仅仅是世交,我还是他的表姨,大神是他的表姨夫。不过,大神不喜欢被别人表姨夫表姨夫的叫,才让小冽喊墨叔的。”

    章若愿云里雾里,尚不明白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小阿姨想表达什么。

    只见女神掩唇一笑,霎时春花摇曳,美不胜收:“所以小丫头,你现在也算是见家长喽!”

    章若愿顿时小脸爆红,不自在的低下头。

    这个小姨真是……好坏的……

    余光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华灼采花心情尤为强烈。没办法,年纪大了就喜欢这些嫩得像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她挑了秀气的眉,柔声询问。

    “这是……”

    楚辞连忙站到章若仪边上,唯恐有人不按牌理出牌,顺便把他的人一道调戏了:“这是我的未婚妻。”

    章若愿撇撇嘴,不由感慨。楚辞真真是个心机boy,姐姐那么明白事理,不可能当着长辈面子否决他,让他下不来台。可一旦顶上了这顶“未婚妻”的帽子,再想摘下来,只怕不要太难!

    果真烈女怕缠郎,千古箴言,古人诚不欺我!

    “哦……”华灼附赠一枚“我懂得”的表情,似笑非笑道:“这么久没见,小辞都有未婚妻啦,还这么漂亮,真是好福气呢!”

    顾流墨估摸爱妻玩得差不多了,即时叫停:“好了,人你也看到了,咱们先回去,改天再过来,别扰了小冽休息。”

    华灼横了自家男人一眼,虽然意犹未尽,但大神发话了,也只能作罢。临别时还不忘对两只花骨朵抛出橄榄枝。

    “等小冽醒了,千万让他带你来我们家玩。小辞你们也来,灼姨最喜欢热闹了。”

    两姐妹礼貌着谢过。

    宽敞无人的悠长走廊上,华灼对身后送他们出来的楚辞眨眨眼睛,笑得温柔可亲。

    “小辞,要不要老实交待一下,你那鲜嫩多汁的小未婚妻是不是怀孕了哈?”

    楚辞跟詹景冽称兄道弟了这么多年,去顾家蹭饭常有的事。因这缘故,跟顾流墨和华灼自然也相当亲近。本来便是一桩好事也没必要不瞒着,随即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开始还讶异还没显怀,灼姨怎么能看出来。仔细想想,若若自从有了孩子,一举一动都分外谨慎,有心人不难看出来。再加上灼姨本来便聪慧灵敏,心里也就释然了。

    顾流墨难得出声,语气听不出褒贬:“现在的小孩子个顶个出息,未婚先孕那一套玩得真溜,生孩子跟闹着玩似的,我们做长辈的一不小心就要担惊受怕。”

    明里暗里的嘲讽,楚辞听得真真切切,心虚不已。

    “墨叔,您别埋汰我了,我明年都三十了,我爸妈做梦都等着抱大胖孙子呢!”

    听到这话,华灼眼眸一眯,笑得更加灿烂可人了:“感情你把人漂亮姑娘弄大肚子,就为了生个孩子交差敷衍了事呗?”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不高兴的征兆。

    楚辞当即正色道:“我是真的喜欢。”

    华灼见他态度端正,神情真诚,完全不带敷衍,已信了九成。不过有顾流墨这个百分百纯种好男人榜样,珠玉在前,她还是有些不耻楚辞先上车后补票的行径,冷哼一声。

    “那怎么还让人姑娘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

    未婚妻?呵呵!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那不以扯证为基础的生孩子就很高尚吗?女朋友、未婚妻,只是渣男明目张胆耍流氓的借口而已。

    “这……”楚辞难得语塞,俊脸满是挫败,低低道:“这不正商量着嘛……”

    华灼本来就是个人精,瞧出楚辞的窘迫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满腔的怒火顿时散了。忍不住勾起嘴角,试探道。

    “难道说……人家姑娘瞧不上你?”

    楚辞:“……”

    狠狠被插了一刀的某人,在华灼满脸揶揄,飞舞的眉毛都在欢喜表示:“啧啧,没想到成天眼高于顶,一群小姑娘追着跑的你小子也有今天”的神情中,简直无地自容。

    华灼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小辞你很行嘛,人家姑娘不乐意你都能让人怀上,要是乐意了你不得上天?”

    紧接着,她上前一步,神秘兮兮道:“坦白告诉姨,你是不是霸王硬上弓啦?”

    楚辞:“……”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好想给跪求放过。

    眼看把小孩子伤得不轻,华灼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她很善良的拍了拍楚辞的肩膀。

    “年轻人嘛,这点挫折算什么,孩子已经在人姑娘肚子里,这人肯定跑不了了。”

    楚辞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鱼在锅里了,还要小火慢炖才好。所以现在才不敢逼得太紧,担心适得其反。不过经灼姨一提醒,他琢磨着还是得找个机会再撒个网,先匡人把证扯了,不然怎么想怎么没保证。

    一不小心人孩儿两空就不好了。

    这时候,秉持沉默是金的顾流墨很不厚道地笑了。

    “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真是啰嗦,想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也没这么麻烦。”

    华灼连忙小鸡啄米点头,无敌配合:“是啊是啊,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想给大神生猴子呢!”

    自家灼宝还是那么上道,顾流墨眼底柔情浓得化不开,一把勾住她的楚腰,宠溺着揉了揉,顺便不动声色剜了楚辞一眼。

    这一眼,直把楚辞看得浑身毛飕飕:顾叔,我啥时候得罪您了!

    顾流墨蜜汁微笑,才不会告诉傻小子,这报复完全源自于华灼的手搭在他肩上超过了五秒。

    一分钟被插刀了三回,浑身是血,满是伤痕的楚辞累觉不爱,无精打采道。

    “叔、姨,您们恩爱着,没什么事儿我就不杵这碍眼了。您俩成双成对的,我还忙着追媳妇儿。”

    看着某人生无可恋的脸,华灼终于良心发现。

    “姨还是宠你的,所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

    一个人决心想走,没有什么能把她留下。同样的,如果她不曾离开,那么除了你,谁都不会是她留下来的理由,包括孩子。”

    楚辞眼眸中陡然划过一些亮光,随即又比刚才更加迷茫了。

    “可是她原本也不肯和我在一起,是有了孩子才……”

    华灼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傻小子,哪个女人甘心给不爱的人生孩子?她爱孩子,因为那是属于你和她的孩子……”

    楚辞心头一跳,忽然想起那天早晨,她面色凄凉又决绝的告诉他:“女人的一生,可以跟许多个男人发生关系,能让她心甘情愿生儿育女的,却只有一个。而我,只想给他一个人生孩子。”

    当初,他被她的态度所伤,根本不敢对号入座。可如今,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生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代表着……

    她不是朝令夕改之人,做了决定是不会变的,更何况还是爱人。

    他是不是可以相信,其实让她情有独钟的那个人,从来都是自己?

    楚辞抑制着心头难以置信的狂喜,对着华灼一连鞠了好几个躬:“谢谢灼姨,您可真是我亲姨!墨叔,我先走了!”

    华灼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喟叹:“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不过,看他这样为一个女孩子心烦意乱,我怎么这么高兴呢?”

    在老公面前,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对着顾流墨笑得俏皮。

    顾大神早已看穿了一切,毫不留情拆台:“口是心非,既然乐得看戏,怎么刚才还提点他?”

    华灼横他一眼,眼波流转,娇俏可人又兼女人的妩媚韵致,好看的紧。

    “人家这口是心非的毛病,可是你惯的呢,想赖账吗?”

    顾流墨喉节滚动,含笑低头,在她饱满的唇瓣上轻咬一口。

    “不赖账,随时欢迎你来讨回。”

    言罢,揽着她慢慢走远。

    “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柠檬水晶肘好不好?昨天晚上我才吃了一口,你说怕积食不让吃了,害得我昨晚做梦被馋醒好几次。”

    “恐怕不行,早跟情情约好了中午去小鸿楼吃火锅,那丫头遗传了你,吃不到想吃的会闹脾气。”

    “那好吧……致泉来不来?”

    “已经到了。”

    “要个鸳鸯锅吧,他不爱吃辣。”

    “都听你的。”

    ……

    送走了墨叔灼姨,也快到午饭点了。章若仪仔细叮嘱了一番,出去买饭。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章若愿守着昏迷的詹景冽,双手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细细描画上面的纹理。

    来来回回不知描了多少遍,就在章若愿的心渐渐沉入谷底的时候,位于他无名指的那个上骨节,忽地颤了一下。

    章若愿直愣愣盯着那只手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

    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笼着沉沉暮霭,神秘莫测。即使躺在床上,他依旧冷峻逼人,气势磅礴,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玄冰寒剑,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与威压。

    然而,目光触及她的时候,凛冽的温度渐渐消解。仅留下剑刃上的一点温凉,清彻如雪。虽不是蚀骨的温柔,却只能叫人感受到那份不可多得的与众不同。

    不过隔了几个小时,眼前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她心神巨震,颤抖得几乎不成言语。半响,才舔了舔唇,涩声试探着开口:“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