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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的力量正以指数级的速度迅速向外扩充。人类正处于加速变化的浪尖上,这超过了我们历史的任何时刻。
——库茨维尔(美国未来学家),《奇点临近》
我最终发现,想要得到和生命真正类似的行为,不是设法创造出真正复杂的生物,而是给简单的生物提供一个极其丰饶的变异环境。
——凯文·凯利(美国《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失控》
“谁将会成为腾讯未来的敌人?”
从创业的第一年起,马化腾就依照潮汕人的习俗,在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站在公司——确切地说是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给每个员工发红包,一开始,红包里是10元钱,后来成了100元。腾讯的员工数越来越多,上市前后的2004年为700人,在2007年突破3000人,2008年突破5000人,2011年年初过了万人大关,之后的一年里,又增加了8000人。每到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深圳的腾讯总部必定排起非常壮观的、蜿蜒的长队,马化腾仍坚持每人发一只红包,“小马哥发红包”宛如深圳一景。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马化腾终于无法将红包亲手发给每一个腾讯员工?文化会不会遭遇管理半径的挑战?
2012年4月24日,大白胡子的凯文·凯利背着双肩包、拎着一架单反相机出现在北京腾讯会所。他的妻子是台湾人,早年在亚洲游历10年。近几年,因《失控》一书的走红,凯利成为中国各类互联网论坛的常客,他被大家亲切地称为KK。这位《连线》杂志前主编、喜欢大胆预言的学者对中国有着特别的青睐,“我非常喜欢中国,因为我坚信未来就在这儿,世界的未来就在中国”。
坐在大胡子KK的对面,42岁的马化腾长相清秀,更像一位完成学业不久的青年人。
他们的讨论是从管理的失控切入的,“对于我们来说,内部管理问题是一个非常大的担忧,比如员工人数增加非常快,去年(2011年)增加60%,现在突破两万人。文化的稀释,包括管理方面,都会产生很大的问题。外界也有很多文章质疑腾讯有没有失控”。
KK当然不是一个管理学家,不过,他所提出的理论却好像能够在思考模式上帮到一些忙。在他看来,“失控”不是指混乱无序、低效率甚至自我毁灭的状态,蚂蚁群、蜜蜂群这样由巨量个体构成的组织体,能够呈现出高度的秩序和效率,不是因为蚁王、蜂王的控制,而是得自于一种自下而上的大规模协作,以及在协作中“涌现”的众愚成智、大智若愚的“集群智能”。KK在对话中提到了《道德经》中所说的“有为”与“无为”,他开玩笑地说:“也许你们中国老祖宗的智慧可以帮到所有的互联网公司。”
在马化腾看来,比自己对公司的控制力的丧失更可怕的,是公司自我生长、自我创新能力的丧失。用成熟的流程来管控公司,似乎避免了内部的冲突和纷争,但企业运行机制的官僚化日益明显,产品、研发按部就班,员工与部门有可能只对流程负责,而不对结果负责。这样的话,企业的创新能力必定下滑,自发的、原生态的创新能力将日渐萎缩。
对这样的困惑,KK提到了以亚马孙森林作为类比。在他看来,一个真正具有创新性的公司,应该像一个巨大的森林,没有人在植树,没有人在饲养动物,但林林总总的动植物在那里旺盛生长和繁育,而这又是一个“失控”的过程。KK引用了自己在书中提及的观点:“没有恶劣环境,生命就只能自己把玩自己。无论在自然界还是在人工仿真界,通过将生物投入恶劣而变化多端的环境都能产生更多的多样性。”
在对话的最后,马化腾问KK:“在您看来,谁将会成为腾讯未来的敌人?”
“哎,这是一个至少价值1亿美元的问题。”KK笑了起来,他的回答仍然是经典的“失控式”的,“在互联网世界,即将消灭你的那个人,从来不会出现在一份既定的名单中”。
灰度法则的七个维度
也许是受KK的启发,在后来的一段时期,马化腾一直在企业内部倡导生态型组织——有时候又称为生物型组织的建设,宣扬用适者生存的进化论领导这家越来越庞大的巨型公司。
就在与KK对话后的3个月,马化腾发表一份致合作伙伴的信,系统地提出了“灰度法则的七个维度”。
在中国企业界,第一个提出“灰度”概念的是华为的任正非。他在《管理的灰度》一文中提出:“一个企业的清晰方向,是在混沌中产生的,是从灰色中脱颖而出的,方向是随时间与空间而变的,它常常又会变得不清晰。合理地掌握合适的灰度,是使各种影响发展的要素。”在任正非看来,“清晰的方向来自灰度。一个领导人重要的素质是方向、节奏。他的水平就是合适的灰度。坚定不移的正确方向来自灰度、妥协与宽容”。
马化腾对任正非这位同城的前辈企业家一直非常敬重,对灰度这个概念很是认同,在致合作伙伴的信中,他结合互联网公司的特征,从7个角度予以了新的诠释。马化腾不是一个很有语言天赋的人,与乔布斯、马云等人动辄警句迭出的风格不同,在他的演讲和行文中甚少“哲理”,却都是来自于一线实践的“道理”。
需求度:用户需求是产品核心,产品对需求的体现程度,就是企业被生态所需要的程度。
产品研发中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是:研发者往往对自己挖空心思创造出来的产品像对孩子一样珍惜、呵护,认为这是他的心血结晶。好的产品是有灵魂的,优美的设计、技术、运营都能体现背后的理念。有时候开发者设计产品时总觉得越厉害越好,但好产品其实不需要所谓特别厉害的设计或者什么,因为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的人就会故意搞一些体现自己厉害,但用户不需要的东西,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现在的互联网产品已经不是早年的单机软件,更像一种服务,所以要求设计者和开发者有很强的用户感。一定要一边做自己产品的忠实用户,一边把自己的触角伸到其他用户当中,去感受他们真实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脚踏实地,从不完美向完美一点点靠近。
速度:快速实现单点突破,角度、锐度尤其是速度,是产品在生态中存在和发展的根本。
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几种现象:有些人一上来就把摊子铺得很大,恨不得面面俱到地布好局;有些人习惯于追求完美,总要把产品反复打磨到自认为尽善尽美才推出来;有些人心里很清楚创新的重要性,但又担心失败,或者造成资源的浪费。
这些做法在实践中经常没有太好的结果,因为市场从来不是一个耐心的等待者。在市场竞争中,一个好的产品往往是从不完美开始的。同时,千万不要以为,先进入市场就可以高枕无忧。我相信,在互联网时代,谁也不比谁傻5秒钟。你的对手会很快醒过来,很快赶上来。他们甚至会比你做得更好,你的安全边界随时有可能被他们突破。
我的建议就是“小步快跑,快速迭代”。也许每一次产品的更新都不是完美的,但是如果坚持每天发现、修正一两个小问题,不到一年基本就把作品打磨出来了,自己也就很有产品的感觉了。所以,创新的灰度,首先就是要为了实现单点突破允许不完美,但要快速向完美逼近。
灵活度:做敏捷企业、快速迭代产品的关键是主动变化,主动变化比应变能力更重要。
互联网生态瞬息万变。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应变能力非常重要,但是实际上主动变化能力更重要。管理者、产品技术人员而不仅仅是市场人员,如果能够更早地预见问题、主动变化,就不会在市场中陷入被动。在维护根基、保持和增强核心竞争力的同时,企业本身各个方面的灵活性非常关键,主动变化在一个生态型企业里应该成为常态。这方面不仅仅是通常所讲的实时企业、2.0企业、社会化企业那么简单。
互联网企业及其产品服务,如果不保持敏感的触角、灵活的身段,一样会得大企业病。腾讯在2011年之前,其实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问题。此前我们事业部BU(Business Units,业务系统)制的做法,通过形成一个个业务纵队的做法使得不同的业务单元保持了自身一定程度的灵活性,但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冗余度:容忍失败,允许适度浪费,鼓励内部竞争、内部试错,不尝试失败就没有成功。
在面对创新的问题上,要允许适度的浪费。怎么理解?就是在资源许可的前提下,即使有一两个团队同时研发一款产品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你认为这个项目是你在战略上必须做的。很多人都看到了微信的成功,但大家不知道,其实在腾讯内部,先后有几个团队都在同时研发基于手机的通信软件,每个团队的设计理念和实现方式都不一样,最后微信受到了更多用户的青睐。你能说这是资源的浪费吗?我认为不是,没有竞争就意味着创新的死亡。即使最后有的团队在竞争中失败,但它依然是激发成功者灵感的源泉,可以把它理解为“内部试错”。并非所有的系统冗余都是浪费,不尝试失败就没有成功,不创造各种可能性就难以获得现实性。
开放协作度:最大限度地扩展协作,互联网很多恶性竞争都可以转向协作型创新。
互联网的一个美妙之处就在于,把更多人更大范围地卷入协作。我们也可以感受到,越多人参与,网络的价值就越大,用户需求越能得到满足,每一个参与协作的组织从中获取的收益也越大。所以,适当的灰度还意味着,在聚焦于自己核心价值的同时,尽量深化和扩大社会化协作。
对创业者来说,如何利用好平台开展协作,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以前做互联网产品,用户要一个一个地累积,程序、数据库、设计等经验技巧都要从头摸索。但平台创业的趋势出现之后,大平台承担起基础设施建设的责任,创业的成本和负担随之大幅降低,大家可以把更多精力集中到最核心的创新上来。
互联网的本质是连接、开放、协作、分享,首先因为对他人有益,所以才对自己有益。一个好的生态系统必然是不同物种有不同分工,最后形成配合,而不是所有物种都朝一个方向进化。在这种新的思路下,互联网的很多恶性竞争都可以转向协作型创新。利用平台已有的优势,广泛进行合作伙伴间横向或者纵向的合作,将是灰度创新中一个重要的方向。
进化度:构建生物型组织,让企业组织本身在无控过程中拥有自进化、自组织的能力。
进化度,实质就是一个企业的文化、组织方式是否具有自主进化、自主生长、自我修复、自我净化的能力。在传统机械型组织里,一个“异端”的创新,很难获得足够的资源和支持,甚至会因为与组织过去的战略、优势相冲突而被排斥,因为企业追求精准、控制和可预期,很多创新难以找到生存空间。这种状况,很像生物学所讲的“绿色沙漠”——在同一时期大面积种植同一种树木,这片树林十分密集而且高矮一致,结果遮挡住所有阳光,不仅使其他下层植被无法生长,本身对灾害的抵抗力也很差。
要想改变它,唯有构建一个新的组织形态,所以我倾向于生物型组织。那些真正有活力的生态系统,外界看起来似乎是混乱和失控的,其实是组织在自然生长进化,在寻找创新。那些所谓的失败和浪费,也是复杂系统进化过程中必需的生物多样性。
创新度:创新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充满可能性、多样性的生物型组织的必然产物。
创意、研发其实不是创新的源头。如果一个企业已经成为生态型企业,开放协作度、进化度、冗余度、速度、需求度都比较高,创新就会从灰度空间源源不断涌出。从这个意义上讲,创新不是原因,而是结果;创新不是源头,而是产物。企业要做的,是创造生物型组织,拓展自己的灰度空间,让现实和未来的土壤、生态充满可能性、多样性。这就是灰度的生存空间。
互联网越来越像大自然,追求的不是简单的增长,而是跃迁和进化。
沉静型领导团队
网大为的腰椎病发作了,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与我交谈,这是他自2001年加入腾讯以后第一次接受外界的采访。
在促成MIH投资腾讯之后,他就自告奋勇回到美国。在过去的10多年里,他每隔两个月从硅谷飞回中国一次,参加腾讯的总办会,并对高管们宣讲他掌握的新动态。腾讯对美国网游公司的多次投资及并购案均有他参与的身影,即便在风格张扬的硅谷,网大为也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影子投资人”。
2007年,网大为得知Riot Games打算开发一款类似于DotA的游戏,“当时产品还没有雏形,只是一个想法,但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潜力的细分市场”。2008年,Riot Games融资800万美元,腾讯是投资人,2011年年初,腾讯以16.79亿元人民币收购了Riot Games大多数版权。目前这家企业拥有员工1600人,是欧美最大的电脑游戏(PC games)开发公司。此外,腾讯还以3.3亿美元收购虚拟引擎公司Epic Games 48.4%的股份,进入游戏产业上游。网大为非常骄傲地将腾讯与其他游戏运营商进行对比:“在2014年,腾讯的网游收入72亿美元,排名全球第一,索尼是60亿美元,微软是50亿美元,这在10年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6]
从2014年开始,网大为获得了一个新的职务——首席探索官(CXO)。
“过去,我主要配合互动娱乐事业群(IEG)部门工作,现在,阶段性的任务完成了,腾讯需要把目光从游戏中转移出去,去看基因学、太空学、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现在,网大为带着一支5个人的小团队四处游猎,先后投资了40多家前沿性企业,其中一家从事太空探索的公司将在2016年年底推出太空气球的新项目。
在腾讯的最高决策层中,绝大多数人像网大为一样,有着低调务实的性格,这个团队保持了相当长时间的稳定性,与阿里巴巴、百度等公司截然不同。
相较公众英雄,用“沉静型领导者”来描述类似腾讯这样的决策团队无疑更为合适。他们与传统意义上的大胆而勇敢的领导形象完全不符合,因为他们根本上不想那么去做。
这样的决策团队缺乏戏剧性人格,没有表演的欲望,却能够以最坚毅和冷静的风格带领公司走得更远,他们是现实主义者,不太相信所谓的奇迹。畅销书《基业长青》《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吉姆·柯林斯在自己的案例研究中也发现了这一类领导人在企业长期经营中的独特价值。在《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他曾很感慨地写道:“这个世界充斥着众多的管理怪才、精明过头的战略家、装腔作势的未来学家、恐惧传播者、蛊惑人心的权威和其他各色人等,能看到一个公司只依靠一个简单的理念,并运用想象力和卓越的能力支配运用这个理念而获得成功,真是让人耳目一新,为之叫好。”
在对腾讯进行的长达5年的调研访谈中,我深深感受到,要从这家企业的领导者那里得到一些戏剧性的灵感是非常困难的,在他们的语言世界里,复杂的数据与不断迭代的事实是构筑历史的两种材料,而不是会闪光的格言及文本。与其他的明星互联网企业家不同,偏居深圳的马化腾绝少出现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而他的产品则渗透到亿级用户的日常生活之中。领导形态上的沉静与行业扩张上的凶猛,以非常戏剧化的方式同时呈现在他的身上。
随着微信的崛起及大规模资本并购的展开,腾讯的组织架构在2012年和2014年又分别进行过两次重大的调整。
2012年5月8日,腾讯宣布将原有的业务系统制升级为事业群制,把现有业务重新划分成企业发展事业群(CDG)、互动娱乐事业群(IEG)、移动互联网事业群(MIG)、网络媒体事业群(OMG)、社交网络事业群(SNG),整合原有的研发和运营平台,成立新的技术工程事业群(TEG),并成立腾讯电商控股公司(ECC)专注运营电子商务业务。这是继2005年之后的第三次组织架构调整。
在这轮调整中,原属MIG的手机QQ、手机QQ空间、手机阅读、手机音乐等业务被剥离,再加上搜索业务被并入搜狗,使这个老牌事业群一时“元气大伤”。MIG的前身是腾讯无线事业部,曾是公司当之无愧的“现金牛”,但在移动互联网大潮来临后急需重新定位。
调整后的MIG涵盖了安全、浏览器、应用分发市场、地图等工具型产品平台。当时,谁也没想到,在仅仅两年多后的2015年,MIG便一跃成为当年整个腾讯最风光的事业群,腾讯手机管家、手机QQ浏览器、应用宝三大产品几乎同时超越各自竞争对手,成为细分行业第一。短短几个月间,举行了三场庆功宴,MIG因此在腾讯内部被称为“一门三杰”。
时至今日,手机QQ浏览器月活跃用户数已达2.5亿,是腾讯继微信、QQ之后的第三大移动互联网产品。更重要的是,腾讯推出了包含X5浏览内核在内的腾讯浏览器服务,并将其开放,用户通过微信等平台进行的浏览也都使用这一服务。到2016年10月,腾讯浏览器服务的用户日访量突破100亿,成为打造腾讯移动互联网生态圈的重要环节。而伴随着应用商店的入口价值提升,应用宝在2013年11月重启,仅用了一年半就稳坐安卓应用商店行业头把交椅。截至2016年9月,应用宝日分发量超过2亿人次,月活跃用户数达到1.96亿,其巨大流量成为腾讯开放平台对创业者最大的吸引力所在。至此,MIG真正成为腾讯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护城河。
2013年,微信宣布月活跃用户数达到3亿,不但跃居APP之首,而且在通信的意义上超过了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的用户数。
2014年4月11日,QQ最高同时在线账户数首次超过两亿,吉尼斯为腾讯颁发了“单一即时通信平台上最多人同时在线”的荣誉证书,马化腾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写道:“手Q贡献了大部分,后劲仍强劲,与微信相辅相成,有竞有合,各有使命目标,两条腿走路更稳健。”
一个月后,腾讯进行了第四次组织架构调整,事业群组重组为7个,分别为微信事业群(WXG)、社交网络事业群(SNG)、企业发展事业群(CDG)、互动娱乐事业群(IEG)、移动互联网事业群(MIG)、网络媒体事业群(OMG)和技术工程事业群(TEG)。
此次最大的变化是撤销了电商业务,微信单独成军。腾讯电商解体后,留下的O2O业务团队、微生活和微购物团队以及财付通的部分团队被并入微信部门。由此,腾讯形成了以微信和QQ为双社交平台的架构,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连接一切”与“互联网+”
就在KK与马化腾在北京对话的近一个月后,2012年5月18日晚,Facebook登陆纳斯达克,交易代码“FB”,IPO定价38美元,融资规模达160亿美元。按发行价计算,Facebook的估值为1040亿美元,创下美国公司最高上市估值。大卫·柯克帕特里克在《Facebook效应》一书中写道:“Facebook的整个贡献是它的所有用户构成一个想法和感受的全球组合体。许多人预言这可能会朝着一个原始的全球性大脑的方向进化……Facebook的目标是做出一个整个人类的索引。”
相对于外向张扬的Facebook,腾讯似乎一直隐藏在一副冷静的面具后面。中美两国的互联网赛跑到此时,似乎已经处在纬度近似,却各自独立的状态下。国家竞争、政治体制及文化隔膜,如三道鸿沟让它们始终无法汇流,而在商业模式上,则呈现为一个十分奇特的景象:美国公司开始学习中国公司的某些做法,而中国公司则向更陌生的领域狂奔。
2013年4月,福布斯中文网刊发了一篇观察稿认为,“2013年的Facebook像极了2005年的腾讯”。作者写道:“该公司似乎正在做或打算做中国公司在2005年所做的事情,即帮助用户将更多时间消耗在Facebook上,并在这里完成更多的交易。”这些新的尝试包括:开放网游平台,鼓励更多的游戏开发者推广动作游戏、射击游戏以及即时战略游戏等,将礼品赠送服务面向所有美国用户开放,允许用户赠送好友实物礼品,例如礼品卡、纸杯蛋糕、收费的流媒体音乐服务等,以及提出“一站式在线生活”的新主张。
对于腾讯来说,未来的可能性似乎在于虚拟领域的互联网之外。
2013年11月11日,腾讯创业15周年,马化腾发表“通向互联网未来的七个路标”的主题演讲,首次提出了“连接一切”和“互联网+”的新主张。
在马化腾看来,在移动互联网年代,手机成为人的一个电子器官的延伸这个特征越来越明显。不仅是人和人之间连接,我们也看到未来人和设备、设备和设备之间,甚至人和服务之间都有可能产生连接。因此,腾讯未来的探索空间将“首先是连接一切”。
据此,马化腾进而提出“互联网+”,“‘+’是什么?传统行业的各行各业……互联网已经在‘+’通信、媒体、娱乐、零售、金融等等,互联网是一个工具。微信为腾讯提供了一条通向实体的道路。我们的设想是,微信的公众平台可以成为用户与实体世界的一个连接点,进而搭建一个连接用户与商家的平台。”
很显然,马化腾的这个观察打到了中国产业经济最为敏感的部位。历经将近20年的演进壮大,互联网渗透到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和企业的经营活动中,它真正成为当代商业文明的基础设施,由此,种种新的变革和颠覆都正在剧烈发生中。
在2015年的全国两会上,“互联网+”的概念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李克强总理提出:“制定‘互联网+’行动计划,推动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与现代制造业结合,促进电子商务、工业互联网和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引导互联网企业拓展国际市场。”
“‘互联网+’的基础设施的第一要素就是云。”2016年7月,马化腾在第二届腾讯“云+未来”峰会上说。
被他称为新型基础设施的“云”,是基于云计算等技术的一系列服务,自2006年后获得了商业世界,特别是互联网公司,比如谷歌、微软、亚马逊们的重视,其中发展最快、名气最大的是AWS(亚马逊网络服务),其主流客户不仅有大大小小的企业,还有美国航空航天局、美国中央情报局等政府部门。
腾讯云的推出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为了适应中国特殊的网络结构,向用户们提供更便捷的服务,QQ从一开始就为用户设计了交流信息的云端存储和分享。用今天的话来说,QQ其实就是一朵云。但10多年来,腾讯积累的大量云服务技术和能力主要是满足自用,支持QQ、QQ空间、微信、腾讯游戏等海量业务的稳定运营。直到2010年,腾讯开放平台接入首批应用,腾讯才第一次悄然向外界提供云服务,最初主要服务于接入腾讯开放平台的游戏与电商合作伙伴,但随着开放平台的扩大和腾讯生态的不断完善,这一能力在日后演变出更多使用场景,带来的价值也越来越清晰。
一贯低调沉稳的风格使得腾讯并没有急于宣传这个还在成长中的新业务。2011年6月,腾讯云对外服务已初具规模,但马化腾在对来自全世界的合作伙伴们宣布腾讯的开放战略时,并未特别提及。直到5年后,腾讯云在整个生态中的作用越来越凸显,马化腾才高调谈及云。他在2016年给合作伙伴的公开信中写道:“云和分享经济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分享经济就是生产力的云化。”他甚至将未来的“互联网+”描绘为:“传统行业利用互联网技术,在云端用人工智能的方式处理大数据。”
这一年,潜行多年的腾讯云一跃而出,业界才看清腾讯的战略方向。此时,腾讯云已为超过百万开发者提供服务,数据中心节点覆盖全球五大洲,行业解决方案覆盖游戏、金融、医疗、电商、旅游、政务、O2O、教育、媒体、智能硬件等多个行业,对外开放的技术能力包括大数据分析、机器学习、人脸识别、视频互动直播、自然语言处理、智能语音识别等。
在这一年的贵州数博会、“云+未来”峰会、全球合作伙伴大会上,马化腾多次谈及腾讯云。事实上,腾讯在2015年的财报中首次提到了腾讯云,显示其收入同比增长超过100%。汤道生公开宣布,未来5年要投入超过100亿元,助推腾讯云继续开疆拓土。
马化腾向合作伙伴表示:“越来越多企业向云端迁移,除了节省成本、提高效率,更重要的是每个企业把独特的资源和能力凸显并分享出来,其余的工作交给生态伙伴。这正是我们过去5年来的选择。”
透过“云”,外界也可以看到腾讯开放战略的蜕变。近6年时间里,腾讯称自己专注做连接,用不当第一大股东的“半条命”精神与各垂直领域伙伴合作,从“一棵大树”成长为“一片森林”。6年前,什么都做的“八爪鱼”,变成了聚焦在“两个半”核心业务的开放平台。“两个半”是腾讯的内部说法,其实就是指社交平台、数字内容及互联网金融,互联网金融还在成长被算为“半个”,只是未来很有可能发展成新的平台。
互联网金融是另一则可以诠释腾讯“连接一切”和“互联网+”的故事,它的底层技术基础也是腾讯云。
2014年3月,银监会批准5家民营银行开展试点工作,这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民间资本第一次被允许进入长期垄断的银行业。其中,阿里巴巴和腾讯分别获得一张牌照,腾讯以拥有30%股份,成为深圳前海微众银行的最大股东。12月12日,微众银行正式获准开业,成为中国首家互联网银行。2015年1月4日,李克强赴微众银行视察,他敲下电脑回车键,卡车司机徐军拿到3.5万元贷款,完成互联网民营银行的第一笔放贷业务。
2015年9月,腾讯在原在线支付部的基础上升级成立“支付基础平台与金融应用线”,包括理财通平台、支付平台、研发平台、金融合作与政策、金融市场品牌和金融数据应用中心等模块,拥有财付通、腾讯理财通、互联网征信、移动支付风控、微信支付的基础平台部分、QQ钱包、金融云等业务和产品。腾讯互联网金融板块整合后,支付基础平台与金融应用线由赖智明担任总负责人。
财付通10年到现在的腾讯FiT1年,经历了两个阶段:一是连接用户、商户与金融机构;二是把腾讯的云技术、大数据、支付能力、风控能力开放给合作伙伴,携手金融机构,打造更多新的金融应用。
在一份内部邮件中,刘炽平把互联网金融上升为战略业务,他写道:“当我们建立了海量支付用户的规模后,我们也具备了进一步提供更加丰富之金融应用给用户的能力,这里包括技术能力、用户触达场景,也包括数据,让我们可以提供更好的互联网金融服务。”
马化腾曾透露,2016猴年除夕当天,红包支付超过了25亿笔,除夕红包个数超过132.8亿个。而微信支付和QQ钱包在内的腾讯移动支付日均交易笔数超5亿笔,腾讯支付安全团队运用大数据,通过人脸识别、IVR自动外呼等技术创新将用户资金损失率控制在百万分之一。
腾讯互联网金融在支付领域所积累的经验与实力,以及金融云和大数据能力,让金融机构可以“拎包入住”。马化腾曾表示,“互联网金融有着很大的市场潜力,腾讯内部还在积极探索不同的形式,目前腾讯互联网金融业务,除了互联网贷款以外,另外一块就是互联网理财”。腾讯于2014年推出了独具特色的互联网理财开放平台——腾讯理财通,在短短两年间,汇聚了很多优秀的资产,从一开始只有货币基金发展到拥有定期理财、保险理财、指数基金等不同风险等级的十几种优秀金融产品,连接着基金、保险、证券等众多优质的金融合作伙伴,一方面为微信和QQ用户提供便捷的理财服务,另一方面也为金融合作伙伴提供产品创新、快速触达年轻用户等价值。在上线两年多的时间里,腾讯理财通用户数就已突破了7000万,资金保有量超过了千亿元。
赖智明在一次内部分享中说:“理财通不是单一的服务提供方,而是一种开放的平台。但是这种开放平台不是超市,并非良莠不齐、毫无把关地让所有的供应商都上来。我们最终选择了一种更稳健,而且更开放的模式,做货币基金。”
金融云则是腾讯互联网金融板块目前正在力推的业务。站在腾讯互联网金融过去11年的经验的基础上,对未来趋势的看法,赖智明曾在公开场合表达过一个“STAR”模式。这既是腾讯的特色,也代表了4个发展趋势。STAR中的“S”代表了社交化、生活化,利用社交平台的威力,勇于做减法,在移动支付平台上打造更多类似红包这类明星应用的产品。T代表与同道开放合作共赢,即平台化。比如腾讯理财通的平台上,腾讯过去1年给其平台上的基金公司新增开户的用户数超过他们通过自己的路径10年发展的用户数。A则是普惠、触手可及,也即移动化和场景化。R则是数据化、智能化。
腾讯的金融业务是其战略业务之一,但是腾讯只做“半个”,腾讯的多位相关高管都在不同场合表示了“另外半条命交给合作伙伴”“对金融保持敬畏”“做金融连接器”等观点。
其实就日后来看,腾讯进入银行业及扩大在互联网金融领域里的探索,也许具有革命性的意义,它提供了另外一个辽阔的空间,并让人产生新的想象:被植入了金融基因的腾讯到底会演变成一家怎样的公司?
腾讯的公益与社会责任
对于马化腾来说,创办腾讯既是一次商业上的冒险,同时也是自我价值实现的过程。因此,如何通过互联网手段提升人类生活品质,一直是他最重要的思考命题之一。与此同时,他也希望腾讯能够成为一家“受尊敬的公司”,在公益事业和社会责任上有所践行。
2006年9月,腾讯发起成立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这是中国互联网企业所成立的第一家公益基金会。在其后的两年多里,基金会投入6600万元,与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等公益组织合作,捐赠近千万元,在贫困地区建立近30所希望(春蕾)小学,并进行了网络、图书馆等配套设施建设,同时启动了对西部乡村教师的培训项目。
2008年,中国发生了两件重大的公共事件:一是汶川大地震及其救援,二是北京奥运会的举办。腾讯利用自己的互联网平台,都积极地参与进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腾讯在QQ及腾讯网上进行网友捐款募集活动,总计募得2300万元。在奥运会期间,QQ发起了富有创意的“在线火炬传递”,有6000多万人参与了这个活动,通过QQ率先获知奥运信息的用户数量达16亿人次。
2008年11月,在创业10周年之际,腾讯公司选择以发布《腾讯企业公民暨社会责任报告》的形式来度过自己“10周岁”的生日。马化腾表示:“10年间,腾讯获得并奉行了一个非常宝贵的可持续发展秘诀:绝不追求单向经济效益最大化,而是以用户价值与社会价值最大化协调统一发展为方向。10年回望,我们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我们的任何经营行为都可能会影响到上亿的用户,只有得到用户的认可,我们才能健康发展。所以,对于社会和用户的责任与企业经营的协调发展,一定是我们重点关注的战略问题。”
2014年9月,陈可辛导演的电影《亲爱的》上映,引发了全国对被拐卖儿童的关注。而就在当年的10月,“QQ全城助力”公益项目上线,通过移动互联网LBS定位技术向儿童失踪所在城市QQ网友推送紧急寻人启事。作为首个上线的失踪儿童找寻平台,“QQ全城助力”在两年的时间内,成功帮助全国14个家庭找回16名失踪儿童和未成年人,涉及深圳、武汉、厦门、南宁、大同、阜阳等多个城市。对于科技公益的态度,马化腾在内部信中称:“是的,我们应该坚持做对的事,而且有能力运用互联网的优势来做好事。”
2015年,腾讯公益发起中国首个互联网公益日——“99公益日”,主题为“一起爱”。
为了这个公益日,腾讯各条业务线火力全开,拿出了全部的资源,更是玩出了前所未见的玩法。用户可以选择腾讯公益网络平台上数千个公益项目进行小额捐赠,“互动”成为“99公益日”的一大关键词。例如,在手机上帮裸身的贫困山区孩子“穿上”衣物,小孩便可获得由商家赞助的服装;进行一次对抗雾霾的游戏,便可支持一棵新树苗的种植……各类趣味性的互动颠覆了人们对传统公益只是“掏钱捐赠”的惯性想法。
除此之外,各大NGO和公益基金会也祭出大招参与其中。知名公益人、免费午餐发起人邓飞发起了“99公益营”行动,口号为“99公益日,克隆爱”,爱心人士可以寻找18个队员,通过腾讯公益平台发起“一起捐”,借助朋友圈的力量为山区的留守儿童送上一份免费午餐。中国扶贫基金会也发起“百元大作战”活动,招募爱心人士发起一个目标设置为200元的爱心包裹一起捐,为贫困地区小学生筹一个新学期的开学礼物。
自2015年9月7日至9月9日的3天时间里,通过腾讯公益平台,“99公益日”共计募得慈善捐款1.279亿元,共有205万人次参与捐款,捐赠金额、参与人数均创下国内互联网的募捐新纪录。作为发起者和连接器,腾讯基金会对数千个公益项目进行配捐,3天总计配捐金额达到9999万元。
2016年4月18日,马化腾宣布,将捐出1亿股腾讯股票注入正在筹建中的公益慈善基金,通过各家公益慈善组织和项目,支持在中国内地为主的医疗、教育、环保等公益慈善项目以及全球前沿科技和基础学科的探索。一个月以后,腾讯的另一位创始人陈一丹先生宣布捐赠25亿港元(约3.2亿美元)设立全球最具规模的教育奖项“一丹奖”。
除了捐款外,2015年7月,“益行家”运动捐步产品的上线,也让更多人看到了做公益的另一种可能性。网友在“微信运动”“QQ健康”上捐赠步数,由企业出资代捐。在“益行家”产品形态确认的过程中,马化腾认为,捐步应该是有门槛的,大家要通过努力才能完成这样的一个公益行为,他提出用户只有行走超过10000步,才能进行捐赠。产品上线一年,“日行10000步,健康做公益”已经成为千万网友的习惯。
“微微的晨光还照不亮太远的路”
2011年11月,在马化腾的帮助下,我开始使用微信。我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吝啬”乃至单调的“微信朋友”。每个月,他发送的消息从来没有超过10条,而内容几乎都是对腾讯新业务的极其简洁的推介和评点,如“首个大型实验真人秀,很大的挑战”“已买,准备体验延误红包”“滴滴再战江湖,新品类滴滴快车,支持一把”“程序响应太慢了,要优化”……
18年来,他由一个连前同事都不太记得名字的普通程序员,成为中国互联网不可替代的领导者和最富有的人之一。不过,他的生活状态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他仍然不喜交际,专注于每一个新产品,他的部下们仍然会在午夜时分收到他对某个细节的挑剔和建议。
这是一个善于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的人,而同时,他又能让自己的兴趣在无尽的可能性里得到延伸,在这个意义上,他还是那个喜欢趴在望远镜前眺望无垠星空的南方科技青年。2016年10月22日,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一次对话中,马化腾再次谈及少年时的天文爱好:“看看星空,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可能我们在宇宙中从来就是一个偶然。所以,无论什么事情,仔细想一想,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能帮助自己在遇到挫折时稳定心态,想得更开。”
近年来,他唯一增加的社会活动是参加公益慈善,他发起了一个为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募捐的活动,成为壹基金理事、大自然保护协会的中国理事,还参与发起桃花源基金会。在这些场合,他与马云常常同席互动,外界所有关于他们的恩怨似乎都是流言。
这是一个不完美的商业故事,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完美的人生一样,它充满了青春的残酷气息,像一个朝着自己的目标呼啸狂奔的少年,外表桀骜不驯,内心却有着无所不在的恐惧——从诞生到我完成这部作品,它才18岁。
中国互联网的成功与改革开放非常类似,是实用主义者的胜利。与他们的美国同行相比,中国人也许没有发明革命性的互联网技术,但是他们在商业模式和用户体验上的努力却是卓越的,这也是所谓的美国式优势与中国式优势的生动展现:美国人发明了推动进步的技术,而中国人找到了盈利的方法论。就更广泛的意义而言,中国互联网人对其他领域——制造业、零售服务业、传媒业以及金融业的渗透更加深刻,而这才刚刚开始。
在一次交流中,马化腾很感慨地讲过一段话,他说:“不管已经出现了多少大公司,人类依然处在互联网时代的黎明时分,微微的晨光还照不亮太远的路。互联网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在它的推动下,整个人类社会都变成了一个妙趣无穷的实验室。我们这一代人,每个人都是这个伟大实验的设计师和参与者,这个实验值得我们屏气凝神,心怀敬畏,全情投入。”
从2013年开始,与马化腾一起创办腾讯的几个老同学相继从一线退下。
2013年,陈一丹卸任首席行政官,转而出任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荣誉理事长。在他的主导下,腾讯发挥社交平台的优势,在慈善公益事业上屡屡有让人赞叹的活动。同时,陈一丹投资于教育。2015年6月,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将武汉学院剥离,经教育部批准,转设为一家独立的民办本科大学,陈一丹首期投入20亿元。
2014年9月,张志东辞去首席技术官(CTO)的职务退休,此后,他的身份是腾讯学院的一名讲师。在内部邮件中,马化腾深情地写道:“比技术本身更为重要的是,Tony是公司用户价值观的最坚持的践行人。在总办会议上,Tony是最能站在用户角度毫不妥协的人,始终保持着这份‘固执’。Tony这份坚持,也融入了公司的强用户导向的理念基因。”
记得是2012年的夏天,尚未退休的张志东在他的办公室里接受我的访谈,在我们交谈的高窗下,便是被一片绿意环绕的深圳大学。从那里的一位青葱懵懂的学生到中国互联网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和马化腾被时代的潮流所裹挟,一路跌撞前行,演绎了一段无可复制的精彩人生。
访谈结束后,张志东送我到电梯口。电梯门开了,他突然喃喃自语说:“如果哪天腾讯遇到了更大的挑战,也许就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还没有回应,电梯门就缓缓地关上了,我只来得及看到他硕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