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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栋皱眉问道:“你和张君可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提起张君可,杜伏威脸上便扬溢起得意的笑,赞道:“这是一条真汉子!将军绝不能小看此人。”
关于和张君可之间的事情,战败知世郎进章丘城时,杜伏威曾讲了一个开头,被突然来到的县尉打断了思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栋提及此事,肯定有他琢磨不透的用意,杜伏威便叙述起他们之间相识相交的过程。
从历城赶往章丘的官道有段路极为僻静,而山势又险,地处密林深处。这里环境非常符合伏一支队伍,杜伏威见事不妙,刚催促大家加快速度超过去时,就被一哨人马拦住去路。
杜伏威提马走前面,怒吼道:“知道死活的赶快让开道路,耽误了大事,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伙人哄堂大笑,笑得张狂,笑得肆无忌惮。我们人多,你们人少,还敢如此张狂说大话,洗干净脖子等挨刀吧,人人以为杜伏威等必败无疑。
为首一条中年大汉,面红长须,高大威猛,骑一匹快马来到阵前。见对方只一小部分府兵,灰心丧气的没有一点儿精神。
张君可哈哈大笑,将手中大刀一横,轻蔑地说:“就凭这些残兵败将,从长城岭过去真是可笑。要是把命交待到我张君可手里,让一缕残魂回到章丘,还有一说。”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情况中年大汉就是首领。杜伏威拍马舞刀,直取张君可。只要把他战败,余下的山贼便不在话下。
战场上对擂,天时地理人合等各种因素瞬息万变,并没有固定的输赢。哪怕你的功夫比对手高上一畴,只要犯了大意的禁忌,也会落败。张君可收起轻蔑,也纵马向杜伏威冲来。
杜伏威使的是双刃刀,长有一丈二。两马交错之际,使出一招“小鬼推磨”,横刀直取张君可腰部。这招要给砍中,人就断成两半,命肯定是没有了。
张君可忙把刀竖起来,侧身以刀杆挡住杜伏威袭来的一招。两刀在空中相击,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当”。观战的府兵和山贼被震得耳内一阵轰鸣。章丘府兵们大声喝彩为杜伏威加油。
杜伏威的刀虽被荡开,张君可手腕有些发麻,心想这员小将年龄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必需多留心,要在阵前丢人现眼,威信大打折扣,让山寨众兄弟看笑话,那就不好了。
观战三名首领见张君可迟疑,忽啦一声提马闯上来,把杜伏威团团围住。辅公袥一看,哎呀,欺负我们人少不是!也催马加入了战团,将两名首领缠住,以一敌二,奋勇大战。
杜伏威年轻有拼劲,与两名山寨首领杀成平手。可辅公袥不太幸运了,大约几十个回合就被人拉住腰带扔到马下。
章丘府兵想把辅公袥救回,那些山贼仗着人多,把府兵们围在中间。官匪向来殊途不同路,双方丁丁当当交起手来。山贼人多力量大,效果很明显,府兵损失了几十人后,余下的几十人都被五花大绑。
这时战场上只杜伏威一人苦苦支撑。如果辅公袥和府兵没落败被绑的后顾之忧,杜伏威还能再坚持一阵子,侥幸取胜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这一败,杜伏威心里琢磨怎么救他们,心里一分神,独木难支,很快就有了败像。又过了几招,被张君可把刀架在脖子上,只得束手就擒。
山贼喽罗闯上去也把他给绑得结结实实,和其他府兵一道掳到长城岭的山寨内。
这些府兵从章丘出来,主要目的是到齐郡请救兵,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值钱的物事。山贼一搜之下大失所望。把几名小兵踢了几脚泄私愤。被踢的小兵破口大骂,一时之间山寨内骂声不绝,热闹至极。
张君可也有些不太高兴,山寨内的粮食剩的已经不多了,本想多劫一些值钱东西,渡过难关。这下挺好,虽然不怎么费力气战胜了官兵,还逮到两员将领,可逮到的却是比自己还穷的一堆府兵。
没米下锅的局面仍然没有解决。
府兵越骂越越厉害,张君可心头火起,命人把马匹留下充实实力,余下的全部砍掉。
杜伏威被折腾得灰头土脸的,神情十分悲壮,见几名小喽罗来拉扯自己,一脚一个全部踹倒在地。负责砍掉他们的山寨首领,便亲自操刀。
杜伏威突然对那首领说道:“我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但我私藏的那些金银可就再也没有见到天日的时候了。”
那首领笑嘻嘻地问道:“有多少金银?要是分量足的话,我可以向张首领求求情,饶你不死。”
杜伏威说:“这里人多眼杂,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你俯耳过来。”
首领见他说得十分真诚,也是财迷心窍,把头凑到杜伏威嘴边,说:“说吧……”
话音没落,杜伏威张嘴过去,死死咬住他的耳朵,猛然甩头,用力一揪,把那首领的耳朵给撕咬下来。也不嫌血腥味重,大口咀嚼,把耳朵咬得咯嘣咯嘣响,嘴角流着鲜血,神情狰狞恐怖,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那首领的刀也撒手扔得老远,捂住耳朵痛得满地打滚,杀猪般叫了起来。
张君可听到手下小弟鬼哭狼嚎,从山寨大厅内闪出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继而火冒三丈。寻思杜伏威诡计多端,必需除掉,否则日后一定成为心腹大患。便命人喽罗用箭支射死杜伏威。
杜伏威破口大骂:“没种的东西,有本事和小爷单对单,个对个,凭真本事对决。要败在你的手下,某死而无憾。以多欺少不是英雄好汉。我杜伏威一千个不服,一万个鄙视你。变成恶鬼也要来找你算账。”
张君可身为山寨首领,平时十分威风,当着一众小弟的面被骂得无法还嘴。杀死杜伏威也很容易,只用一挥手就结果了他的小命。可是日后再统领山寨一帮凶悍的匪徒们,威信就会大打折扣。
他也是一个极为粗豪的人,当时就甩掉衣服,命人放掉杜伏威。
杜伏威被解了绑,活动活动血流不畅的四肢,与张君可对面站立。武器肯定是没有了,只凭一双拳头说话。
杜伏威说:“如果败在我的手下,需按我的吩咐做事,把所有人都放了。”
哈哈一笑,张君可说:“山寨里全靠实力说话,胜了我的拳头,头把交椅就由你坐。但是,你若败了,章丘不能回去了,必需紧随我左右,为山寨效力。”杜伏威虽年轻,却有宁折不弯的冲劲,张君可心下珍惜他,便改变了想法。
两人约好,走到近处击掌三下,约定就生了效果。二人亮出招式,你一拳我一掌打开了。
作为山贼首领,张君可长年累月在刀头舔血,实战经验十分丰富,死在他手上的人海了去了。因此他出手绝对不是花拳绣腿,每招都足以致敌于死命。
杜伏威年轻,实战虽然不足,但血气旺盛,身法灵活,出拳捷若奔雷,专门攻张君可意料不到的部位,招式古怪刁钻,辛辣无比。
两人战了十几回合,张君可捞不到一丁点好处,累得气喘吁吁,身上开始冒汗。观战的小喽罗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因为他们刚才看过,张君可与杜伏威用兵器对决时并不占光。
打了一会儿,张君可发现对方的优势在于年轻,跳跃灵活,自己出招无论多么凌厉,都被他轻松躲过去。不时还能抽冷还给几个狠招,逼自己不得不收招格开。
张君可心想,要把他治服,便不能由着他的性子闪转腾挪,得和他贴身近打,不给他跳开。手上招式便加紧攻击,不给他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突然之间压力骤升,杜伏威知道对方想和自己贴身对打。心里冷笑一声,既然你想贴身近打,那就和他干脆拧到一块,不留一点点的空间,那时候你就是有弄天的本领,也无法施展了。
张君可虚晃一招冲来的时候,杜伏威也打着同样的心思,二人就扭成一团。不一会跌到地上左右翻滚,一会你上,一会他上,像肉身车轮子,在演武场台四处翻滚。
后从演武场掉落下来,在凹凸不平的山石间扭得没完没了。约有一顿饭功夫,二人都汗流浃背,衣服也破了,脸上也花了,谁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也都没有吃多大的亏。
杜伏威力气大,张君可几次偷袭都被他硬生生接住。又过了一会儿,杜伏威终于翻身在上面,骑在他身上,从地上顺手摸起一块碗大的石头,还带着尖尖的锋,高高举起,横眉立目,高喝一声:“去死吧你!!!”说着便把石头朝张君可头上狠命砸去。
围观的山寨小喽罗大惊失色,胆小的已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了。人的头怎么能和石头碰?何况还是朝死里砸。这下山寨首领一定得交待了。
张君可也是这样想的。已经闭上眼睛等死了,没料到耳边“咔嚓”响过以后,并没有觉得头颅被打得生疼。睁开眼睛一看,杜伏威把石头砸到了耳朵旁边。
杜伏威脸带怒气,威武喝问:“服不服?”
在鬼门关走一遭,跟闫老大握了握手,这条命跟捡回来的差不多。死对张君不是一件难事,天天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混饭吃,但要低头就此服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何况山寨内一帮兄弟还在一旁观战,这下老脸丢大发了,还不如被结果掉性命来得干脆。张君可就把头一摆,眼睛一闭,说道:“你砸死我吧。”
“放开大哥!我和你比试,我们三局定输赢!”张君可已落败,按规定得把府兵下山去,或杜伏威坐头把交椅。其他首领并不服杜伏威,要再和他比试拳脚,再战一场。
杜伏威放开张君可,只得再比一场。与第二把交椅走了几十招,他又取胜了。
这下山寨的所有首领就被震住了。
他们长年劫掠钱财,极少遇到对手。被劫的人遇到山寨一帮子人,还没有开战,就吓得双腿战战,往往不到十个回合,就能将对方斩落马下。今天遇到这个小将,怎么凶狠如厮?不仅不害怕,还连败山寨两名功夫最好的大寨主和二寨主?
别人跳过来再比较,下场不言自明,还是手下败将。
张君可也主动制止了别人跳过来比试的企图,带领着一帮山寨首领,跪倒杜伏威脚下,说:“请寨主坐头把交椅!我等愿随寨主左右,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正常社会以王朝法律为行为准绳,符合条条框框保你无事无非,不特符合这个条条框框,自有官府与你说事。或打或罚或杀或刮,也有人执行。
绿林好汉做打家劫舍的勾当,不同于正常社会,做事依据的也不是律令条款,而是朋友之间的义气和信用。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到做到,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食言。相对普通人来说,他们最讲究义气和信用。
既然比试以前约定好的,杜伏威胜了就要把山寨头领让给他做,张君可便率领一帮兄弟,臣服于他了。
杜伏威初次接触到这种事情,以为之前他说的,不过一句大话。可目睹张君可一番做为,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忙把一众人搀扶起来,说:“我只是个过路的,真没有抢你头领的想法。再说我也有要紧事去办,山寨头把交椅,我坚决不能坐。”
张君可等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被绑在一旁的辅公袥亲眼见到,忙高声喊杜伏威:“既然张首领礼贤下士,抬爱我们,你就答应了吧。”
杜伏威可以不接受张君可的请求,辅公袥的话却不能不考虑。一来是自小光屁股玩大的朋友,二来在这紧急关头,他不顾生死大喝一声,肯定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如果冒然坚决拒绝,凭他们这一些人,无论如何是逃不出长城岭的。
杜伏威只得答应下来。现在,时间对于他们这些府兵来说,就是生命。在长城岭多呆一顿饭的功夫,章丘城内就多一份危险,可能就是一大批一大批撒手尘寰。
辅公袥及那些府兵被放下来以后,杜伏威来到他们身边,愧疚说道:“都是我没有能耐,使你们受苦了。我们现在就离开长城岭,赶回章丘。”
辅公袥摇了摇头,说:“现在回去,不是自找死路吗?长城岭上有吃有喝还有兵,坐山寨头把交椅,怎么着也是鸡头不是?干吗赶回去做牛尾?处处受制于人?”
杜伏威吃惊看着他,不认识一样,喝斥道:“你也是个没见较的人。章丘那么多普通百姓正在水深炎热之中,我们怎么能够在这里享清福,不顾他们的死活?”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辅公袥把头摇得像拔浪鼓,凑到杜伏威身边神秘地说:“就凭我们这不足一百人的残兵游勇,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既然长城岭现在由你说了算,何不把他们带到章丘,去攻打知世朗的大军?”
杜伏威打架有一套,论智谋和心计那得算辅公袥,吃的粮食多过的桥也多了。杜伏威当即大喜,随后又不无担心地问:“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辅公袥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就要看我的了。自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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