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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夜晚。
怪老头去找桐老先生麻烦的同时,风御尘也领着他的风云十八卫浩浩汤汤的向王家村宁家的方向去了。
梳洗完毕,陌千雪正在灯下算帐,宁少卿榻上看书,二人偶尔的抬头对视微笑,双目间荡漾的情意,便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风景。
昏黄的灯光照得一室温馨,生活宁静如斯,岁月静好安逸。
嗖嗖的异动传来,宁少卿本来清淡微弧的眉头一挑,半垂的眼脸突地抬起。
外面已经响起了阿三和阿五的警备之声,“来者何人?”
一个冷肃之声回应,“风御尘。”
等宁少卿带着陌千雪出了门,入了院子,抬眼一看,屋顶上,房檐上站着的都是人。
入目的全是人,然,却又是无声无息。至少,在陌千雪的眼中是无声无息的。
这阵势虽大,这诡异的场景虽是怪异非常,却未引起王家村的丝毫动荡。
宁家本就是村子的最边最偏之处,就算是比邻的方家,也隔了几十米远。这会子,天已黑透,哪个会注意到这边。
陌千雪望着院正中背立着的那个黑衣风中飘扬,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听到脚步声,风御尘转过身来,眸光越过走在前面的宁少卿,直取陌千雪,“雪儿,跟表哥回去吧。”他的声音很轻,平淡如水,听不出他话中的丝毫情绪。
黑衣穿在人身上本就会显得那人性子冷三分。他五官端庄,面目山岳如画,此刻这黑衣便更显他气质冷凝,超脱倔强。
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让自己的女人跟他走,宁少卿怒极!这人是想找死了,他一定成全他。其实上次陌千雪推开自己,伸手向他的时候,他便有了杀意。
然,除了在陌千雪的面前失控,宁少卿在外人面前,一向越怒越是平静。
情况越是复杂,他越会静下心来,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开腔说话。
宁少卿身上冷咧气场一开,站在身后的陌千雪顿觉不妙。
她答应过雪儿,不伤害风御尘,把他当亲哥哥般来看待,自然不能让他们打起来。于是,伸出素手拉了拉宁少卿的垂在身侧的纤长大手。
宁少卿回眸,陌千雪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
宁少卿眉头一皱。
陌千雪摇了摇他的手,祈求。
宁少卿背过身去,他拿她始终是没有办法的。
两人经过这么多的事,前几天那句:我们这辈子都不分开,一生一世都守在一起。更是交了心,揉了血,溶了骨髓。
明确了陌千雪的心意,宁少卿虽怒,却也不再是醋漫天。
这个人和陌千雪从前确确实实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风家现在更是陌千雪背后最大的倚仗,还是说清楚,一劳永逸的好。
想到这里,宁少卿此时虽有杀意,却也还是忍了下来。
宁少卿背过身去,脊梁挺直僵硬,陌千雪心中微微一酸。
这样一个别扭、霸道、优秀、雅致的男人,为了自己一次一次的容忍,一次一次的改变,说不感动是假的。
微沉片刻,陌千雪上前走了两步,客气道,“千雪已经嫁到宁家,宁家便是千雪的家。大表哥来者是客,千雪欢迎之至。”
一句话便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们本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这是她现在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态度,最大的诚意。
争取自己的爱人,风御尘没有做错什么?自己没有资格在指责他。反而,若自己不是当事人,她或许还会欣赏他对爱的执着。
只是,究竟她不是“她”。她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他,不必要低声下气。
他若真要怪,只能怪世事的作弄。古人不是一向讲究清白,贞洁的么?她顶着雪儿的身份已经嫁了人了,希望他能想开吧。
风御尘的声音很冷,看向来的目光已不是前几日的悲凉,而是一抺绝决,“你叫我大表哥?这么说,你是想起来了?”
“没想起来。只是,初一和十五已经告诉了千雪自己的身份而已。”陌千雪摇摇头,“如今,千雪已经嫁人了,大表哥何必……”
风御尘定定的看着她,突地打断“我不会介意。”
陌千雪斩钉截铁,“可是我会介意。”
语接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
现场的气氛低沉。
初一十五早出了屋子,悄然的站在了陌千雪的身后。
初一是一脸了然平静,十五却是有些愤然。
宁少卿冰冻的脸色在这句话下终于有了丝松动。“雪儿……”风御尘语气又柔了下来,姿态有些拉低,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很难觉察的哀求,“你是已经下了决心了么?”
这丝哀求藏得很深,却是他最后的妥协。
陌千雪面色不变,“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从前,大表哥将来也会找到自己的一心人。”
不会,不会,永远不会有哪个人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风御尘心狠狠的抽动,窒息般的疼痛,神情却越发的平静,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曾几何时,怀抱美人,快马奔驰,雉翎轻裘指点江山。
即生风御尘,何生宁少卿?
能站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人,能给她幸福的也只有一人。
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若不想尊从,便只能豪夺。
此念一出,眼中那隐藏的哀求一扫而光,取代的是怒意和狠决,口气生硬,“不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今天都必须跟我回去。”
“你……”冥顽不灵!陌千雪气极失语。难道真的要有武力才能解决么?
还亲哥哥呢,打起来恐怕就是死敌了。
雪儿,你所求之事太难太难……
风御尘见陌千雪不语,想起她一向柔弱,只怕是吓坏了,心下一软,隐藏好怒意,挤出一丝柔情,“雪儿,等回去后……我……”
只要她跟他回去便好,到时,他自有办法令她回心转意。令她想起前事,忘记那个青色的身影。
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你的心里想的也只能是我……
宁少卿已经转身走了过来,冷笑,“阁下想带走宁某的妻子,是否要征求一下宁某这个当丈夫的意见。”
他该给的面子已经给过了,该给的机会也给过了。
忍无可忍,毋须再忍!
风御尘抬头,看向宁少卿,“你们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无媒无聘,算不得正式夫妻。”
又是无媒无聘?宁少卿轰的一声头都要炸开。
然,盛怒之中的他却不看风御尘,只是把陌千雪拉到身后,挡住风御尘的视线。
让风御尘多看一眼千雪,他心中便多一分不悦,多一分醋,多一分怒……
此事已说到这个份上,绝不能善了。
宁少卿拉了陌千雪到身后,字咬牙尖的吐出三个字,“出招吧。”
“爽快!”风御尘等的就是这一刻。
说话间一青一黑两个身影已经飞身出了屋子。
这是两个男人间的对决。
等陌千雪回过神来,院子中对峙的便是十八个黑衣人和她、初一、十五、阿三、阿五,还有不知所措的明月彩霞。
“快……快带我去找他们。”陌千雪有些慌,抓着身后的初一十五道。宁少卿的身上还有毒伤,若是关健的时候发作了,可怎么得了。
“是。”初一十五齐齐答道,说话间便要双双的夹了陌千雪向宁少卿和风御尘消失的方向追去。
尘公子的功力深厚,那日失了天时地利人和心又乱了所以才会惨败,想必这几日已经养精蓄锐了,姑爷文秀病弱的样子不一定是对手啊。
她们自然还是要护着姑爷的。然,面前却是二道人墙,堵住去路。
陌千雪定睛一看,正是那十八个黑衣人中的二位——风乱、风波。
“小姐是想上哪?公子说了,让属下们请小姐先行一步。”公子来时便吩咐了,让他们见机带走小姐。
这是?调虎离山?
陌千雪摇了摇头,只怕这风御尘是打错了算盘了。
据她所知,她们这屋子的四周隐在暗处的暗哨起码有一二十个,加上阿三阿五,他们十八人根本就讨不到好去。
果然,风乱话音一落,屋子的房梁四周又站满了人。
阿三道,“夫人随着初一十五去找主子,这些小杂鱼就交给属下们了。”
这里人多手杂,打起来刀剑无眼,还真怕伤了夫人。
陌千雪在初一和十五的帮助下,朝屋后的山林掠去。阿三言罢,扫了眼明月彩霞,二丫头机灵的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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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花草树木瞬间被掌力所催,丝丝飘落,片片纷飞。
花叶飘落间,两个身影起伏翻飞在暗黑的半空中交织成一幅绮丽的图案。
对掌过后,树叶飘飘,两人各退至一方站定。
宁少卿手抚腰间,“这么多年,逼我亮剑之人并不多。”
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等千雪到了,估计还是会保眼前之人性命。且,他的毒伤发作在即,不能再过多的动用真气。
如此硬拼,实为不智。
风御尘冷笑,“那么说,我是荣幸了。”他早已看出宁少卿内力已然不继。那日是他轻敌,今日便是这人的死期。
他既然要带走雪儿,自然是不会再让与雪儿有染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宁少卿面色冷淡,“能死在幻剑玉清的剑下,确实是你的荣幸。”他已经抽出了藏在腰间的软剑。
这软剑绕在他的腰间的腰带之中,从未离身。软剑出,风御尘两眼微眯,神色一凛,“幻剑玉清?”
宁少卿手一抖,那软布似的剑便立了起来,他指腹轻抚剑身,“正是。”
风御尘眼神之间出现了凝重之色,“你是宁少卿?”
这个宁少卿指的自然不是乡村的先生宁少卿,而京中那个尊贵之人。
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之多。
所以,风御尘最初听说这个蒙学先生名字也叫宁少卿时,才没有把他与京中的那个宁少卿联系起来。
现在剑出,人在,他便是不信,也得信。
天齐对于尊贵之人向来只称表字,不呼其名。
宁少卿表字敏之,一般都会称敏之兄,敏之公子,再要不然便会称一声大公子,称宁少卿名字的人那是少之又少。谁能想到天齐第一世家的大公子,未来的家主,能放了家业不要,隐居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宁家人对外宣布的是宁家大公子去年无故失踪。
天齐每年失踪的人口何其之多,失踪!在大多数的人眼中只代表了二个字——灭亡。
一年多都没有找到,处在这样的位置,自然是凶多吉少的。所以,大多数人却以为京中的那个神秘的宁家大公子已经死了。都是大宅门里的公子,里面的凶危自知,各种狠毒血腥更是司空见贯。
宁少卿抖了抖手中之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宁某自然便是宁少卿。”
“佩服!”风御尘此时确有了佩服之意,凝了凝真气,“能让大公子动用玉清,实乃御尘之幸。”这,绝对是一场硬仗。
利刃出鞘,饮血而回!
玉清,正是以此得名。见过它的人,听说都已经死在了它的锋芒之下。
当初听说宁家大公子人品风流,武功早入化境,他便是想结识,不想总被俗物绊住脚步。
加之宁家大公子虽然名气很大,为人却很是低调,甚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是以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不想,此时相见却已是死敌。
说话间,宁少卿已经动了!
一动就快如闪电。但见剑光一闪,直取风御尘的咽喉。
对这个欲夺妻之人,他已经忍了很久了。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就算他背后是风家,他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风御尘身形也立刻动了动,手中之剑一挡一阁,又挥掌劈去。
谁知,他的挡和阁都落了空,那掌更是劈错了地方,有如击在棉花之上。宁少卿的剑方刺出,脚下忽然一变。
风御尘没有看清他脚步是怎样变的,只觉得他的身子竟是忽然的变了一个方向。那一剑明明只是刺向他的眉心,此刻方向一转,那剑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令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沉身喝了声“好剑法!”
风御尘好字出口,衣袖已卷起一股劲力,直奔宁少卿的面门。
幻影剑法,以快闻名。他若和宁少卿拼快,无疑是找死,他必须动用他的强项——内力。
那劲力刚猛无比,利于刀刃,这一着正是攻宁少卿必救之处。好诡异的幻剑!
但,只要宁少卿回守,他这一剑之急便是解了。
宁少卿的身子只是扭了扭,便避了那掌风,他手中之剑往前的势头只是缓了缓,方向便又变了变。
别人的变招,只过是出手部位的变化而已,而宁少卿的剑势一变,连整个方向都变了,本来刺向东的一剑好似一下子变成了西一般。
其实,宁少卿的剑根本就没有变,变的只是他的脚步。
只听得当一声,风御尘身前之剑已落,衣袖也被削掉了半只。
风御尘急退。
宁少卿剑光化作一溜长虹,人与剑合为一体。
长虹划过,人已随着剑冲了过来。
这剑,没有半分余地。
这剑,快、准、狠,避无可避。
风御尘绝望间,闭目等死。
“慢着。”紧急之间,一声叱声响起。
随着那喝叱之声,一道淡蓝的人影扑了过来,挡在风御尘的身前,那已经没有回缓余地的剑便插入了淡蓝的身体里。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那之间。
“小姐……”
“雪儿……”
“千雪……”
“不……”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风御尘搂住软倒在身前的淡蓝,陌千雪伸出手便出全身之力推开,“你还不快走。”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境地,只怕风御尘再不走,宁少卿绝对会当着她的会把他斩杀。她陌千雪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知道感恩图报。她用了雪儿的身体,才遇到了宁少卿,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不是雪儿把她召唤来,她此生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生死相许,什么叫做相濡以沬。
那样活着,也只是挨日子,和等死又有何两样。
何况,她还答应过她。
风御尘被陌千雪推开,看着手中去搂她沾上的那朵艳红,心中痛如刀割。
她心中还是有他的,不然不会以身替他挡箭。
怪只怪当日自己有事没有亲自护送,让她遇了险。
恨只恨这世上有个宁少卿,如此出色。
怨只怨他们那一帮儿狼心狗肺的陌家人……
她拒绝自己,是因为女则女德,是因为自己不是宁少卿的对手,也因为……
一瞬,他为陌千雪的拒绝找了无数无数的借口。
他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他一定要活下来。风御尘足下轻点,已经掠出林子,只是他的心,却永远的遗落在这片林间。
那声一路的对天长嘶,悲声阵阵,便是最好的证明。
宁少卿已经收了剑,飞身过去接住了陌千雪的身子。
陌千雪脸色苍白,喘息阵阵,淡蓝的衣襟处已是艳红盛开。
初一和十五已经被眼前的景况吓倒,上次自家姑爷退敌,是有暗卫相助。这次,她们本来以为若是尘公子全力之下,受伤的可能是姑爷,还想着为姑爷帮上一把。
两人见陌千雪全身是血想上前去扶,却被宁少卿眸光中的刀光剑影制住,只得跪在他们身前流泪。
是她们没有看好小姐。
她们哪里会想到,小姐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小姐不是忘了过去么?不是不记得尘公子了么,怎么会冲上前去挡剑。
初一想不通,十五更想不通。
宁少卿眼中赤红,却是有水样溢出,满腹的暴躁加戾气,对上陌千雪的苍白,却还是软了下来,声音发颤,“你……这是为何?”
她才说了要和自己一身一世永不分离,转眼却却为了别的男人挡剑,怎么不叫他心痛如绞。
这里面,若没有一分情意,他自己先不信了。
陌千雪虚弱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今日……是我对不起他,我……还他三报,如今,是第一……报……”原来,她担了雪儿的身份,便再也不是单纯的陌千雪了。
雪儿的情,她担不起。但是,人情她要还。
那亲哥哥的情义,三报应该足矣……
宁少卿体内涌动的暗流,只觉得喉中一甜,咽下这抺甜丝,他一字一句:“余下两报,由我来还。”
他的女人欠下的情,由他来还!
这八个字,铿锵有力,掷字有声,如山如岳的压向初一十五,压向这片山林。
他,更不要她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陌千雪的眼睛突然润湿了。
本来说好了,她要和他一生一世的,她却做了傻事。
伸出手,抚上宁少卿的脸,哽咽着,“我……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他……”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首老歌——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她想对他唱,无奈却没有了气力。
“不要再说话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少卿捂住陌千雪的嘴,压住体内的那股暗流,便立时以真气护住陌千雪的经脉,为她止了血。
做完这些,陌千雪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宁少卿也是脸色发白,身子簌簌间直抖。
体内一股寒潮袭来,他脊背一僵,暗道不好,猛然间回转身子抱着陌千雪便扑向王家村。
一回宁家的大院,院子里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部走了,阿三阿五带着几个黑衣人在清理现声,他把陌千雪往初一的怀里一塞,朝阿三阿五使了个眼色,便进了书屋。
初一十五急着把陌千雪抱入房中,检查伤势。哪里还有心思去猜没自家姑爷的心思,只以为姑爷是在气头上。
无论哪个男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着急上火,气闷个好几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