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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朱慈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王枫是深感同情,见范大学士犹不自觉地仍然之乎者也,之个不停,王枫也是一副快睡着的样子,他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暗自嘀咕:“天呀!我有多少年没这样子上课了?睡眠不足可是会影响学习品质的呐!更重要的是……小孩子会长不高!”
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范景文正讲的兴高采烈、口沫横飞,王枫都不知道已经擦过几次脸上的唾沫,他和朱慈烺姿势端正地坐在案后整个上午了,两人都是一脸呆滞,双眼无神,仿佛两尊泥菩萨一样。
哈欠就像传染病一样,王枫先打了第一个哈欠,朱慈烺就打一个哈欠,两个不良学生的哈欠开始此起彼落。
王枫看着滔滔不绝,越讲越是起劲的范大学士,悄悄撇了撇嘴,暗想:“天还未亮就早起那也就算了,这老学究讲的东西还真是枯燥乏味,不外乎是拿四书五经当教课书,拿从古至今的历史借镜作策论,估计大概所有的老夫子都拿这套当作基本教学教材吧,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亘古不变的内容,既不切实际又无新意,更讨厌的是……还尽用一些生僻的字词,仿佛不这样就不能显示他的博学多闻,才能不辱他大学士的头衔。”
王枫睨眼看着范景文暗自把他和方以智拿来做比较,尚且不说方以智也是经史子集无一不晓,而且他不拘于文墨又博学通多,天文、舆地、礼乐、律数、文字、书画、医药、军事、科学均有涉猎,还可以用通俗易解的方式来说明内容,有点类似现代教学,这点就很符合自己的学习方式。
当王枫知道方以智也是侍讲之一时,当下也是十分高兴毕竟难得在京师能遇上熟人,之前在金陵碰面时只知道他担任翰林院检讨,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升任侍讲了,前几天春坊开讲时和他见了面,还好好的叙旧了一番,不过有交情归有交情,教起书来还真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硬是不让自己有机会偷懒,也难怪后世赞誉的明末五大学者有他一份。
王枫偷瞧自己那个不良同窗一眼,和昨天那个勤奋好学的模样简直是一整个大反差,昨天是由新任的侍读学士、兵部右侍郎倪元璐讲课,以宋神宗钦定的“武经七书”为讲述内容,也是明代武举科考的必备教科书。
倪侍郎虽说是任职于兵部,但是对于带兵这件事情,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所以也不谈行军论阵,只是专门教授,料敌应变、重道贵势、选将利械、富国强兵、治兵励气……等等书本上写的东西,不过倒是很对朱慈烺的胃口,一整天下来倒是勤勉不倦,频频发问,颇有让倪侍郎这个半吊子的兵学侍讲有点疲于应付,频频说容臣想想!
范景文见王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把手上戒尺在案上轻敲了几下,冷声道:“王侍读以为我方才说的如何呀?”
“呃……简直是发人深省,值得好好一再回味,甚妙!甚妙!”王枫一个惊吓,急忙随口一说。
范景文皮笑肉不笑地道:“那王侍读就把刚刚我讲的《礼记》王制篇,写一篇心得给我吧。”
朱慈烺见王枫遭殃,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窃笑,在案下还偷偷对着王枫打手势。
范景文见到朱慈烺的双手在桌面下忙碌著,便道:“看太子面露微笑,想必是有所领悟了,那么太子也写一篇心得出来吧。”
“啊?”朱慈烺乐极生悲,整个人都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范景文,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王枫看到朱慈烺傻住的模样,也很不客气的朝他幸灾乐祸一番,心里也甚是同情他,这文言文听了一整天要不傻也很难,现代的学生上课还有音乐、美术可以调剂身心,可在这春坊内,只有政治和历史课可以上,虽说还有所谓的体育课可以上,不过那也是太子要求的,还只能打拳不能骑马、射箭……
王枫见到朱慈烺的桌案下手势便会意,当下轻咳了一声,早在一旁等候的海大富,闻声就蹦了出来,冲到朱慈烺身边问道:“快晌午了,太子爷您饿了吗?要不要叫人准备用膳?”
这才开讲不过三、四的时辰,怎就中午了?范景文愣了一下,就看到一群小太监已经端著盘子,捧著几碗丰盛菜肴进房来了,朱慈烺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拿起银筷夹了菜张口便吃。
范景文吹胡子瞪眼道:“太子殿下,这未到时辰就用膳,对肠胃不好,更何况我们还在讲课。”
朱慈烺吞下满嘴的食物道:“我饿了嘛……总不能要我肚子饿用功吧?肚子空空的怎能够专心?范太傅也辛苦了,一起用膳吧,玉堂,你也一起来。”
王枫接过朱慈烺递出来的银筷,当下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每盘都很不客气的弄得一团糟,范景文看了这种情况,只能摇著头暗叹:“那请太子殿下慢用,今天的课就先到这吧,下次开讲之前把心得交上来。”
范景文见太子和王枫边吃边点头,暗自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己受皇上所托教导太子,理应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太子却如此顽劣,不禁又摇摇头,十分郁闷地离开太子宫。王枫见到海大富打了一个范太傅离开的手势,这才放开手中夹住的菜,打了一个饱嗝道:“以后麻烦太子殿下,要出招之前请先事前通知我,我好有个准备不吃早饭,不然这一大堆菜肴吃不完还真是浪费了。”
朱慈烺夹了一个肉丝慢慢嚼道:“这主意也是你出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出的馊主意,你又不是没看到范太傅上的那是什么鬼东西,闷都闷死了。”
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道:“好呀!皇兄果然又使计把太傅给气走了,你怎就不能乖乖听话用功呢?要是范太傅跟父皇说起,瞧瞧父皇会怎罚你。”
王枫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明黄色宫裙的少女,气质温婉,姿容秀美,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头上梳着高耸云髻,眉如新月,眼含秋水,那少女瞧见自己,顿时把樱桃小嘴惊吓成了O字型。
朱慈烺蹙眉埋怨道:“大富,公主来了你怎也不通报一下,你不知道玉堂也在里面吗,好在这边没有别人在场,要不然让人随便见到公主这还成何体统?”
海大富吃了一个哑巴亏,方才是公主说不要声张的,这才没出声通报,还真得一时忘记王枫还在里头,见太子只是埋怨一下并没有生气,当下哈著脸陪笑道:“是!是!是奴才的过失。”
王枫一听到是个公主,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驾临,未能回避,还请公主见谅。”
坤兴公主只是一个微笑没有理会王枫,便对朱慈烺施了一个宫礼:“皇妹坤兴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坤兴公主和太子同年纪都是年方十四,只比朱慈烺小了两个月,是顺妃所生,但顺妃生完坤兴公主后不久因血崩病逝,之后便交由周皇后抚养和太子朱慈烺一同长大,虽说比坤兴是皇妹,不过行为举止恭谨知礼,性情也端庄温柔,倒是比较像是作皇姊的模样,不时就管着这几个兄弟姐妹。
朱慈烺素来不喜欢宫廷内的繁文缛节,见坤兴公主施以大礼,只好端正坐着受了这一礼,然后随易摆摆手道:“皇妹免礼,平身吧,妳今天来我这春坊干吗?”
坤兴公主方才被王枫吓一个都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这一经朱慈烺提起,这才面带忧色地道:“皇兄每次听到太傅们说起圣贤名言,你都一副不乐意听的样子,父皇都帮你换了多少位太傅了?每换一位太傅,父皇就不忘责备你一次,就算你不乐意听,你就耐著性子听着,让父皇省点心,也给太傅留点面子,也让自己省点麻烦。”
这也不是坤兴头一次像姊姊一般说自己的不是,朱慈烺一脸不在乎地轻笑道:“哎哟……等妳哪天有机会听范太傅讲课妳就知道了,真是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王枫趁两人在说话时,就慢慢回避躲到大理石屏风后面,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讲话,见坤兴公主明明就一个小女孩,却要装成大姐姐教训自己的哥哥,他一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很好笑,还能想像朱慈烺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坤兴公主见太子仍旧一副笑瞇瞇地,沉着小脸嗔道:“要不是我见到范太傅跑去乾清宫找父皇,我才不会没事就跑来东宫讲学的地方,看你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敢情我还不用特地为你通风报信。”
朱慈烺见皇妹生气,这才一脸正色道:“多谢皇妹的关心,父皇才不会真得生气呢,要不然也不会把太傅一拨一拨的换,妳就别操心了。”
坤兴公主才要说话,外头便有人高声大呼:“皇上驾到!太子出迎!”
朱慈烺指著朱红色的屏风道:“快!皇妹先躲起来,要是让父皇知道妳随意进来春坊讲学之地,妳就糟糕了。”
朱慈烺见皇妹躲进去,这才想到王枫跑哪去了,左右一看没见到人影,正觉纳闷,只见宫门大开,崇祯已经走了进来,朱慈烺不及细想,连忙俯身拜倒道:“儿臣参见父皇。”
崇祯摆了摆手,向随侍的曹化淳一个示意,曹化淳忙连带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顺带把宫门关上。
崇祯走到锦榻旁一坐,伸手拍拍锦榻道:“皇儿,起来吧,陪父皇坐坐!”
朱慈烺起身,挨坐到崇祯的身旁,悄悄打量父皇的神色,只见父皇神色平和,那就表示不是为了范太傅的事情而来,这才放下心来,问道:“父皇,这才刚下午朝,怎不歇歇就跑来儿臣这了?”
崇祯好笑地看了朱慈烺一眼,眼神凌厉正色道:“皇儿,你真得不知道吗?”
朱慈烺心里一震,不由得拘谨起来,额头上隐约还有冷汗渗出来。
王枫和坤兴公主躲在屏风后面,由于屏风只展开了一屏,躲上两个人就稍嫌太挤了一点,坤兴公主为了躲避父皇,急忙中也只见到这个屏风适合躲人,没想到才刚走过去,便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里头,著时又让小公主吓了一跳,可是也没时间让她再找个地方,只好和王枫挨在一起。
王枫和坤兴公主共处在屏风后,早就闻到公主身上散发出品级极高的淡淡幽香,长得也是一副甜美可人的模样,不过王枫倒是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绮念,那实在不是他的菜呀!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可没有特殊的癖好!
王枫现在满脑子只是在懊恼,方才公主进来自己怎么不就出去就好了,现在皇上来了要出去也不是时候,不出去嘛……见到坤兴公主那幽怨的眼神也是令他头大。
坤兴公主虽说是个性子落落大方,但她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大姑娘,早就懂得男女之间事情,但是头一次和一个年轻男子紧挨在一起, 难免会让她心中侷促不安,何况在这时代对于礼教的要求,早就被朱老夫子的礼教大防荼毒到不成样了。
坤兴公主一个堂堂的大明公主、天之骄女,就这么傻愣愣地和一个年轻男子藏身在一处,心里实在不自在得很,见他为了让自己躲得更进去点,还把手搭在自己肩上,心里更觉有点着恼,不过这时偷看了王枫一眼,见他气质彬彬,神逸隽朗,身材高挑,俏脸不由得羞红起来,迷迷糊糊之间感觉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崇祯见朱慈烺一副拘谨不安的模样,哈哈笑道:“傻皇儿,父皇还不知道你里在想什么吗?你只对兵事有兴趣那也无妨,以后便学太祖、成祖那般开缰扩土,杀个鞑子望风而逃,谁说一定要读遍圣贤书才能当个尧舜名君?”
朱慈烺见父皇这般鼓励自己,一时胸膛豪气顿生道:“儿臣做不来尧舜圣君,但愿有朝一日可以替父皇解忧,造福天下百姓。”
崇祯欣慰地摸摸朱慈烺的头,沉吟了半晌才道:“王侍读人呢?他应该还没回去吧?”
王枫一听到皇帝问起自己,连忙把自己和坤兴公主错身调换个位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俯身跪下道:“请皇上恕罪,微臣不是有意躲在屏风后,只是事出突然,微臣不知该不该出来接驾,这才……”
崇祯见王枫惶恐到随口胡诌,便摆了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微笑道:“不碍事!起来坐着说话吧,王卿在也正好,朕有件事要问你。”
王枫随便坐在书案旁的一个位子上,恭敬地道:“是!皇上请问,微臣知无不答。”
崇祯娓娓说道:“朕想才撤除内臣太监提督京营的权责,王卿的看法如何?皇儿你也想想。”
既然身为内廷派的一员,王枫自然该阻止崇祯解除内臣提督京营的权利,但是他沉思半晌后,缓缓道:“臣觉得理应如此!”
朱慈烺在一旁也附和道:“该裁!”
王枫见崇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暗自猜想这是即兴测验吗?当下只能继续打起精神道:“微臣其实本就不赞成由内监职掌军队的调动权利,虽说是代天子行使权利,但太祖皇帝藉以内臣督京师三营,主要是为预防淮西勋贵拥兵自重,但时过境迁,此时的十二团营战力恐怕无利用来作战,对于京师的防卫工作,恐会因此出大问题,京营糜烂程度是有目共睹的,虽说是军队本身的统驭系统出了问题,但内监的督察不力也是其中要素,更重要者……皇上可以借此整顿京营,汰弱存强,以可确保京师战力足以自保,可以在紧要时刻不必依赖镇守大将和关外铁骑救援。”
崇祯见王枫分析地有条有理,便微笑道:“那就你看来该如何整治京营?”
王枫暗自沉思一会便娓娓道:“皇上,现在京师十二团营的兵力,少说还有十万人,若说要去芜存菁留下可用的兵力,这恐怕所影响的不止只是少数高阶军官,影响更多的是……被淘汰的老弱残兵,要是真得风声鹤唳去执行,恐怕会引起一阵军中哗然。”
王枫清清喉咙继续道:“故臣以为……保留十二团营不做任何淘汰动作,只要清查吃空饷的兵员人数,然后选调各团精锐另组一支新军,挑选良将搭配火器的使用专司训练,以十、百、千、万为集团单位,训练其作战、应变能力,就算统帅者不在,各团自会有适当的应对配合,断不会出现统帅不在,便全军溃败的事情发生,当然旧有十二团营也要各司其责,加强其训练,最好是指派一个素有将名的大臣予以监督。”
王枫见崇祯一副很欣赏的模样看着自己,不禁大著胆子道:“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不知皇上要怎么裁除内臣提督权责?”
崇祯面露难色,问王枫道:“依爱卿看,朕当如何处置?”
要是让内廷知道我扯他们后腿,那还不糟糕至极?但是之前说的也都说出口了,皇上问也问了,总不能不答吧?王枫思付已决便道:“以御史言官直接阐明东厂挟怨缉捕,擅用职权扰民,理应裁撤东缉事厂,借此逼迫内臣交出提督三营的权责。”
崇祯听了王枫的主意,称赞道:“好!果然好主意!今日的课也上完了吧?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的主意朕会斟酌。”
“是!微臣告退。”王枫恭敬地缓缓退出宫门,海大富帮他开了宫门,等他离去又把宫门掩上。
崇祯看着王枫离去的身影,用手支著脑袋,嘴角微微一扬,暗想:“呵呵呵……这个人果真是个人材,朕想用的法子,他居然也料得一模一样,看样子只让他当一个小小侍读,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