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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请讲。”韩澈忽然恭敬道。
“无论巫蛊,所谓修行,有谁不梦想有朝一日能撇断因果,跨过堪布的一道坎,成就大巫。
可到不得这一步,就脱不开这阎浮俗世,一切的恩怨牵绊又有什么用,到头来,都要化尽烟云,成了灰灰,何必执着;可到了那一步,无相无我,因果自然也就了了,曾经的纠缠那都如玩笑一般,一笔带过,片叶不沾身,那就更不必在乎。
所以,抱着太多的纠缠因果包袱,不仅全无益处,还要徒累自身,又是何必。只记得,有朝一日目空一切之时,还不忘初心,深知自己所欲者何,那便已经足够。”
韩澈一怔,思量半晌,这才微微颔首,似有所悟,却也只是笑笑,“师兄说这些作甚?莫不是话里有话?师弟愚钝,听不出来,直言便是。”
古辛苦笑,“诸葛智在时,常也做如是感慨,扮佛不似佛,扮道不似道,常将因果善恶,福祸业报的言辞批个狗血临头,只是后来老了,也圆滑了,遇到你这么个徒弟,想必也认了,明了了,到头来,自己却都还是放不下,背负太多,立不成大巫。”
韩澈不说话了,看着古辛。
古辛长长的叹了一声,终于道,“你执念太深,这样惊鸿灵光虽然暂时被压制,但一天执念不除,它便会壮大一天,终有朝一日无法再压制,那便是神形俱灭,你自己竟不知道吗?”
韩澈无所谓的摇摇头,“这也是师父的信里说的?”
“沧澜和诸葛智什么都没有说,可你修心不宁,修不成大巫,这连禹州他们都看得清楚。”古辛也不客气。
“那要怎样?”韩澈笑问。
“放下!”古辛像是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道,“什么魏摩隆仁,什么九黎遗物,或者,还有你自己那不肯说的纠缠,统统放下,顺心而修才是顺天!或者只有这样,一切才有望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韩澈的心中一阵的苦笑,他如何又不明白这位师兄的苦心,虽然相识不久,但他对自己的关心,甚至还要再自己的两位师父之上,至少是在为他着想的这个层面……
他让自己放下寻找九黎遗物的使命,甚至不去管魏摩隆仁,这何尝不是肺腑之言。
但,他真的能吗?顺心而修……
可是他的心,又在什么地方呢?
韩澈疲惫的摇了摇头,苦笑着岔开话题“你要怎么对付黑麒苗寨?”
古辛没想到韩澈的反应,一下愣住,过了半晌,这才好像想到了什么,却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淡然道,“这个不算什么,离万均已死,黑麒苗寨失去地卜星盘的庇佑,自然是要倒向一家,无论是筑音阁还是月鸷苗寨,对他们都有好处,月鸷所求也不过让让筑音阁从中填一把火,推上一把,这里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韩澈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只听古辛继续道,“你若一心要去,我也不管,三日后禹州和唐津随你们同行,你是沧澜、诸葛智的徒弟,可对炼制痋器,布置蛊阵这些一窍不通,说出去也当真丢人现眼,这俩人也算是此道百里无一的天才,路上指点你一些,教你几手像样的蛊阵,也稍微对得起我筑音阁的名声。
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此后,也不必再顾念这里,魏摩隆仁也好,苗疆滇国也罢,若能忘,便都忘了。”韩澈微讶,看着古辛,他忽然无奈的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和自己那两位师父如此的相像,就连赌气的样子,都有些神似,他笑他们放不下,可自己,又何时放下过。
“哼,自欺欺人!”韩澈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听到韩澈的嘀咕,古辛有些错愕,半晌才用力拍了韩澈的脑袋,师兄弟两人也不再说话,黯然默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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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板反射下来暖洋洋的落在脸上的时候,末冬的左耳毫无征兆的动了一动,一双紧闭的双眼突然的睁开。
他慢慢的坐起,吐掉嘴边衔着的半截牙签,末冬的目光落向了上方,那种奇怪的波动一闪而逝。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几乎将天空都统统遮蔽,虽然是白天,但那不停变幻的霓虹还是晃得他微微的头晕。
末冬并不适应这种城市的繁华,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人们愿意把自己和同类都圈养在一个个狭小拥挤的空间内,而在硬邦邦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移动的钢铁堡垒。
这样的环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他感到窒息和局促。
“已经两天了!”末冬不自觉的念了一句,他的神情中终于显出了一丝焦急,不安的向四下望了望,下一刻,一道金色盾光已经带着他向上飞去。
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的酒店建筑楼顶上,末冬的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他努力的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细小法力波动,如一只辛勤的蚂蚁,努力的伸展的触角,截收着空气中可能存在的同伴的信息。
岭南和常西已经无声无息的失踪了两天,而同自己一起行动的末北昨天居然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毫无征兆,毫无来由!
末冬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但他无计可施,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宗主明天就要到了,得想办法通知!可是……”一想到宗主,他的心里又慌乱了起来。
猛的,对面不远处的天空突兀的黯淡,裂开道巨大沟壑,一团流火样的光芒忽然划破天际直直的砸向地面……
末冬的心中一紧,他警惕的扫下下方,却见到那城市中的人们依旧行色匆匆,似乎并未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
幻术?!
末冬更加的诧异,手腕一抖,一颗念珠脱离他的指尖向着流火光芒飞去。
念珠飞入光幕,虚空中泛起一阵涟漪,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再无任何变化。
末冬的脚尖轻点,已经一个跃身飞了起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破相!”
末冬低吟一声,背后立时荡起霞光万道,瑞霭千条,一座立身金褛佛像忽然显出行来。
佛像的眼睛缓缓的张开,伸手一指,虚空便如透明玻璃般碎裂,随风消散。
末冬缩身跳了进去,天空顿时一明,便见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具都不见,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红土丘陵,仿佛无边无际。
“出来吧,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末冬喝道!他是真的有些紧张了,倒不是紧张自己的安慰,而是他已经看出这手段已经不是自己的段数能够对付的了,对方的目标显然不会是自己,而是——宗主!
没有回答,没有反应,四面八方,甚至连风声都显得格外静默。“阁下意欲何为?不如出来谈谈?”
末冬仍然试探着喊话,可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有人回复。
他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末冬?”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末冬一惊,后脊上瞬间寒毛倒立,拦,便见到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
“小南?你……你是岭南?”末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男人眉眼并没有大改,只是已头发花白,皱纹堆彻,似乎是苍老了几十岁。
“真的是你,”来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像是感叹,一双苍老的眼中闪过了悲哀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末冬被问得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去寻你们下落,被一阵法力波动带到了这里?”他又看了看岭南,“你又是怎么回事?老三呢?”
“老三?”岭南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喃喃道,“我不知道,三十年了,这里便只有我自己。”
“什么?”末冬大惊失色,“三十年?”
岭南失踪不过两日,而在他口中,却已是三十年。
末冬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暗运法力查探,却看不出一丝破绽,虽然他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几乎容颜大改,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末冬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是岭南,准确的说,是老了三十岁岭南。
“怎么会这样?你说你在这里困了三十年?”末冬问道。
“这里到处都是法阵,到处都是陷阱,一步踏错,就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路,三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出去的办法,但……”岭南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你进来时可有宗主的消息?”岭南问道。
“宗主?”末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在我的认识里,你们失踪了两天,而那时宗主一行刚刚下了麒麟山,现在应该取道湘西。”
“湘西?他们下一站不是要去普陀山,怎么会取道湘西?”
“据说是十七寨还有未完的事……哎?你被关了这么久,怎么还关心起这个,出不去一切不都是枉然?”末冬问道。
岭南也是一呆,旋即苦笑一声道,“恐怕宗主不来,我们出去已是无望!”
“何出此言?若真如你说,你被困三十年来,竟一点都没发现线索?!”末冬吃惊道。
“唉!线索当然有,但布局人法力远高于我,无能为力。”岭南有些颓丧。
末冬点了点头,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先带我去看,说不定两个人还有办法。”
他说着就去抓岭南的胳膊,可是一入手,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也只能这样,走吧!”岭南并未察觉,转身欲走,却发现末冬还是那么呆愣愣的抓着自己。
“末冬?”岭南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人。
“小南,你的舍利串呢?”末冬淡淡的问。
岭南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手腕,那里光秃秃的,他疑惑的望向末冬。
“舍利手串是宗主亲手戴上的,真灵不散,是摘不下来的……”末冬说着,晃了晃自己腕上的一串手串,舍利浑圆,颗颗饱满。
他的眼睛盯着面前人,一字一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