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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的伤刚好,还是少吃点吧,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喜乐姐说不准你碰她的菜!”
一转眼韩澈已经在遗寺中住了三四个月,这三四个月里除了百无聊赖的趴着,就是被喜乐用各种奇怪药剂折磨。
别的没见好,倒是胃口好的不得了,几乎是常人的几倍。
起初那一点的外伤早就好个差不多,只不过尧义的骨刀似乎也是件灵器,让自己的神识受伤不轻,这却是没那么容易痊愈的了。
这几个月平静得一如滩死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齐楚等人和那个萨满原教的消息。
遗寺的辛饶次仁、尧西多杰、仁吉索朗等几位长老倒是系数来看望过,留下几句安慰的废话就离开了,对于整件事绝口不提。
除了喜乐每天按时给他换药、监督他吃饭,剩下的就是这个司晓宇每天守在身边。
这小子自来熟,一见面就好像和他认识了好几十年,亲切的不行。
可能是因为自己两位便宜师父的缘故,司晓宇称他“师兄”,这弄得韩澈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这一天一大早喜乐就抱着小夭到后山采药,出门前把韩澈的管理权交给了司晓宇,这让韩澈十分苦恼。
这个司晓宇似乎是脑容量有限,装不下太多的东西,韩澈非常怀疑他把所有的智力都用在了那天与齐楚的扯皮上。
结果现在每天都是一副不过脑的样子,集中的表现就是唯喜乐马首是瞻,这是一个恐怖的信号,比如……
“师兄,喜乐姐说你支开她私自上山,她很不高兴,要用骨针在你最疼的穴道上扎一百针,可她下不了手,所以派我来了……”
“师兄,喜乐姐说找到了非常非常厉害的草药,对你恢复伤势会有奇效,可是这药实在太臭了,她不肯碰,所以派我来喂给你,让你必须全部喝下去,不准剩下一滴……”
“师兄,喜乐姐……”
“呃,师兄,喜乐姐说,说,她还是生气,其实,其实……昨天那种药,药是,是臭虫,呕啊哇……”
韩澈无语了,崩溃了。
今天喜乐去采药,韩澈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听司晓宇说这一片方圆万里都属遗寺管辖,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韩澈的心里总是想到那天的那个“困”字决,这种变态的术法简直防不胜防,你再小心谨慎,一步踏进去就陷入那种洪荒星空的幻象难以自拔,现在想想,韩澈都觉得后怕。
“师兄,师兄!”司晓宇的喊声把韩澈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嗯?你说什么?”韩澈还是有些魂不守舍,嘴却停不下来,满桌各式各样的肉食不间断减少,消失。
“师兄,昨天次仁师伯来过,吩咐如果你的身体恢复了就带你去见他,这事其实早该办,但师伯说好像什么还不是时候,拖到现在,你觉得呢?”
司晓宇狼吞虎咽的劲头丝毫不比韩澈差,说这话已是风卷残云。
“哦,好,这些日子天天看你拿来些经书,能看懂的也十分有限……把那个肘子拿来,那个喜乐不吃……话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齐楚那伙儿人的事,你又不肯说,唉,那个鲜笋也是喜乐最爱吃的,别怪师兄没提醒你啊……”韩澈眼都不抬的说道。
“咳咳咳……”司晓宇被狠狠呛了一下,一口笋片直接喷了出来,咳嗽不断,满眼幽怨的看着大嚼特吃的韩澈。
前些日子次仁长老让司晓宇给自己搬来一大箱的经文,说是按照自己两位师父的嘱托,先行传授的。
这些经书五花八门,大致是四大类:
一是密宗功法,是引导开发肉身潜能、扩充神识灵觉的方法和心得;
二是术法,记载有苯教传承的一些巫门福咒、毒咒、术法、禹步、手印这类,很是驳杂;
三是心法,是遗寺,乃至苯教先贤体悟的大千之道,特别将对万物化生消灭的知识以感悟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这对于理解掌握自然本源,达成物我合一的大自在境也是一种借鉴;
第四类却让韩澈大跌眼镜,竟然是关于痋蛊之术的基本知识。
但细一想,却也觉得理所应当。至于那本《巫咸三卷书》他都几乎翻烂了,其中蛊毒之术所占篇幅就是极多。
韩澈也终于从司晓宇嘴里知道了自己两位便宜老师的身份,那脏老头名叫沧澜巫师,原是滇南古滇王坐下赫赫有名的一代巫王;
那假装道士的名叫诸葛智,也是滇王坐下的一位将军。
这古滇国以痋蛊立国,古来滇黔之地小国林立,盛行痋蛊之术,古滇国是其中最大的一支,滇王自称盘王转身,一身痋术神鬼莫测。
古滇国与古苯交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时佛苯之争演化到沸腾,几乎所有势力皆作壁上观,古滇国却率先站在了古苯的一边。
韩澈说不清这两方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只知道古滇国与苯教走近得异乎寻常,甚至古苯的一些长老本身也担任着古滇国的护国巫师之类。
在滇黔一带,更是不乏巫族的部落力量。
只是这样的关系并没有给古滇国带来好运。
象雄覆灭后,苯教在佛苯之争中战败,古滇国也随之进入战乱,至魏摩隆仁出现,却没想仍能看到古滇国的人,却还竟然冒充起来和尚、道士。
韩澈颇有些理解不能。
韩澈对虫子有一种天生的抵触,自然对痋蛊之术兴趣缺缺。
随手捡出来交给喜乐,喜乐却是大喜过望,眼放绿光,很是钻研了一番,弄得韩澈和司晓宇同时肉皮一紧。
好在这些经书、连带痋蛊之术都是入门的级别,浅显驳杂,重量不重质。
估计诸葛智、次仁他们也是没想好韩澈的发展方向,索性让他自由选择,他神识修为虽颇高,但这些打基础的事却是急之不来,也算是好好的补了一课。
“齐楚?你也没问啊,我以为你知道,”
司晓宇打了个哈哈,继续道,“还有那些经书都是些入门奠基的东西,有些自然本源的巫法威力还不错,我们武道的人不看重这个,师父也没教,我没辙。”
司晓宇摊摊手,很为自己的爱莫能助而无奈。
“武道不修巫法巫术?”韩澈摇摇头,知道司晓宇故意转移话题,也就不再提。
他倒是对这位师弟所谓的武道颇有些好奇,若不是亲自试探过司晓宇的修为,他还真不敢相信单靠开发肉身而不修神识也能体及天道,修行巫法。
“武道讲究道存于心,以天道之理修行才能将肉身改造到极致,可以说直触天道法则,肉身即是本我,也可超我,境界上非但不输普通巫修,反倒还走了捷径;
武道专精体术,用心一门,进展更快,法力也更强,更易成就不死巫身,也就不必再追求枝节,再修习术法,讲起来其实都一回事儿。道非恒道,道通即为道。”
讲起自己的专业,司晓宇倒是头头是道。
韩澈想了想,似乎也有所领悟。
光魏摩隆仁能数得上的巫门分支就有四十余支,各自侧重不同,却是殊途同归,皆在掌握天道之理上求索,本就无所区别,道非恒道,也确是有理。
当下两人有自谈说,一边风卷残云,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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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宇,把你师父请来一同说话吧。”
一餐过后,杯盘狼藉,韩澈便随司晓宇到侧殿参见掌教次仁长老。
见长老静坐,却未入定,急忙施礼拜见,长老颔首,向晓宇吩咐道,司晓宇不敢怠慢,允诺退步下殿。
韩澈独自留在殿中,见这所谓侧殿乃是一间供弟子早晚课的禅房。
外间看来是石砌的碉楼,内里却别有洞天,两根漆红柱子把空间分割成三等段,每一段的墙面上均是一副祭祀主题的石刻,正中各一尊狰狞高大的神像。
偷眼看去,次仁长老盘坐于殿中蒲团上,着皂青法衣,上绘斑斓鸟兽,袖口卷起,成深红色,倒是和那齐楚准赞普的服饰有着几分相似,桌上一顶尖顶法帽高约一尺,上座数位不知名的祖巫神像。
长老淡然静默,气势凛然,不怒自威,恍若神佛一般。
韩澈未见过大世面,但还算稳重,此时不敢妄动,垂首站立等待长老吩咐。
“坐吧。”待得片刻,次仁长老挥手示意韩澈,韩澈再施礼坐定,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语塞。
次仁长老却直截了当,“不必费心寒暄了,有何问题,尽可问来。”那意思简直就像说,小子,别崩着酸词了,有屁放吧!
韩澈愕然。
“弟子唐突,此前无故遭人追杀,幸得贵寺搭救才得脱险,感激不尽,只是不明此事缘何而起,还望法师开解。”
韩澈读书不多,词汇量有限,早在遇到沧澜二人时就曾出过糗,对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深恶痛绝。
“哦?”次仁长老呵呵笑道,“我那达朗师弟当年也和你、和晓宇一样的性情,受不得拘束,自小与他厮混惯了,你且不必拘束,各自随便即可。”
韩澈不禁哑然,这次仁长老还真是洞察秋毫,自己的小小想法他一览无余,却说不清是神识过于强横,抑或本身即善于察言观色之故。
“呵呵,什么都逃不过大师的眼睛啊!”韩澈尴尬笑笑。
“我与沧澜、诸葛智同辈,虽非同门,但交情深厚,你亦可随晓宇称我师伯,”
见韩澈点头,法师继续说道,“诸葛智二人有要务在身,虽收你为记名弟子,却不能教授于你,才将你托付于我,你天赋虽好,却还差些火候,正巧在我遗寺补足,尽量学习,几月之内,进展必定迅速,”
次仁长老顿了顿,见韩澈面露喜色,这才说道,“至于你所问之事……我且问你,数月之前,你可遇何非常之事?”
“数月之前?”韩澈讪笑,“不瞒师伯,弟子平时极少外出,除了梦里,还真真难以遇到‘非常之事’,倒是睡眠不佳,奇怪梦境接二连三,不知有无干系。”
长老闻言一愣,摆手笑道,“不碍的,不碍的,除外呢,可得什么奇异之物?”
“奇异之物?!哦哦哦!”韩澈把头点的像小鸡蚀米。
“我听那个什么萨满原教的人说起是要拿一件东西,难道……”
韩澈有些犹豫,手却不由自主的摸到了那块差点被喜乐五十文钱卖掉的小木雕。
这是他这些天冷静下来才产生的一个隐隐的猜测,那个黑袍女孩儿的样子也再次浮现在脑中。
他索性一咬牙,将那块木雕递到次仁长老手中。
他解释道,“此物为弟子意外所得,根本不知是何物,只当是个玩笑,那留下此物的人甚至还偷了弟子的二两银子……”
想起这事,韩澈现在还觉得有些委屈。
次仁长老双手接过木牌,神情变得复杂,双眼中满是温情,忽又闭目,轻柔抚娑,如同抚摸着毕生挚爱。
韩澈不禁愕然,呆坐当场,不知所措。
只听次仁长老喃喃道,“迦南穹隆图腾,确是千余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