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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简衍,双目通赤,若染了血的魔。 烛光里,他面色僵冷,好似要将萧柔玉拆骨入腹。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至极。
可是听在萧柔玉的耳朵里,却是如此的刺耳。
“你、你——”萧柔玉身子一颤,却已无路可退。
简衍敛眸,“你不是想让我说话,想让我理你吗?你不是口口声声相公吗?这会子,怎么就害怕畏惧了?你的退缩是什么意思?”
萧柔玉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面色微白,白日里被烫伤的手还疼得厉害,此刻开始了莫名的轻颤。
当身上的力道突然袭来之际,萧柔玉还愣在那里,定定的望着昏暗中的简衍。他欺身,将她压下。身子轻颤着,那些日子未能成全的,今日他都会给予成全。
浑浑噩噩一生,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若是如此,怎么想都不甘心。
这辈子难道就这样了?失去最爱的人,失去靠近她的所有机会,连自己的所有付出,都变成了一种罪,不可饶恕的罪。
当疼与痛袭来,当花灯熄灭,黑暗中只剩下疯狂与不甘。
萧柔玉的指尖抠进他的胳膊里,她并不觉得欢悦,相反的有一种被惩罚的折磨。他如同魔一般的存在,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只是-泄着属于他自己的愤怒和癫狂。
于是这一夜,几乎没有美好可言,简直可以用噩梦来形容。
没有一室旖旎,唯有满目狼藉。
好在,该有的该做的都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萧柔玉是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的,身边早已没了简衍的踪迹。知岚说,驸马爷一早就出去了,是抱着盒子出去的。
萧柔玉没有吭声,心里却有丝丝喜悦。床褥上那一抹猩红,是属于她和他的记忆。她想着,既然他能迈出那一步,约莫也能放下过往,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这不是预示着,他想重新开始吗?
且不论他心里装着谁,这都是最好的前兆。
知岚笑了笑,“恭喜公主。”
萧柔玉一笑,“恭喜什么?已经是夫妻了,自然是正常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其实,能离开皇宫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很感激他,否则还不定要许给哪一国当和亲的礼物呢!”
闻言,知岚面色微恙,“公主?”
“罢了,不说这些。”萧柔玉深吸一口气,“替我更衣。”
知岚颔,小心的伺候着萧柔玉起身。昨夜的疯狂,让萧柔玉两股战战,走路都有些轻晃。不过她还是在花园里找到了简衍的踪迹,他一个人站在那棵梨树下,眉目间凝着伤,回眸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掠过一闪即逝的冷意。
不过这一丝冷意很快就被淡漠所取代,他淡淡然的站在那里,素衣蹁跹,如诗如画。
早年就听宫里的人说,这简家公子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与那礼部尚书赵无忧,堪称是京城里的两大风流公子。左不过赵无忧身子不好,寻常人难以见着一面。而这简衍除了身无功名,家世人品一点都不差。
宫里除了父皇就是那些太监,要么就是冷着脸的侍卫,萧柔玉是公主,很少接触真正的男人。脑子里一想起昨夜的疯狂,她便脸红得不能自己。
简衍低头一笑,虽然萧柔玉是公主,可正是因为这封闭的宫闱环境,让她对于情感的寄托成了一种奢望。而今,他给了她希望。
这小女人的心思,总归是单纯的,尤其是对着那个,被称为丈夫的男人,只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得到属于他的疼爱与关心。
只要他给,那么接下来即便是毒药,她也会含笑入喉,绝不反悔。
“相公怎么在这呢?”萧柔玉低低的问,许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难免有些面红耳赤,连声音都有些微颤着。
“你过来!”简衍负手而立。
萧柔玉想了想,抿唇走到他跟前。
下一刻,简衍迈开一步,当即拥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抱着。
萧柔玉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她只是站在那里,神情诧异,眼睛里却有些欢喜。呼吸变得急促,萧柔玉音色轻颤,“相公这是、怎么了?”
“谢谢。”简衍附耳低语,“如果没有你,也许我还困在自己的地狱里难以自拔。以后,我会好好的对你,还请公主也能摒弃一切,与我携手百年,共度余生。”
萧柔玉心跳加,“那是自然,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相公。”
简衍深吸一口气松开她,握住她微凉的手,温和浅笑,“如此,多谢公主。”
“你也不必谢来谢去的,你我是夫妻,夫妻就该相互帮扶,就该守望相助。”萧柔玉温柔浅笑,“相公能想开一些,是我的福分。”
简衍俯作揖,“多谢夫人。”
萧柔玉想着,相敬如宾约莫是最好的夫妻关系吧?至少她所见到的父皇与后宫所有的妃嫔,呈现出来的最好的状态,便是相敬如宾。
“对了相公,你的盒子呢?”其实萧柔玉对盒子里装着什么挺感兴趣的,只不过她不敢问。
简衍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梨花玉佩,“也没什么东西,这个是我最喜欢的,送你吧!”
萧柔玉欣喜,“送我?”
他将玉佩放在她的掌心,“以后,这便是你的。玉佩随行,如影随形。”
她点头,“多谢相公。”
简衍长长吐出一口气,“以后谁也别再提盒子的事情,我已经把盒子埋了,再也不会起出来。”该埋葬的都已经埋葬,该死去的皆以死去。
萧柔玉微微一愣,捏紧了手中的玉佩,面露欢喜之色。
“我记住了。”萧柔玉浅笑盈盈。
简衍牵起她的手,缓步走在这长长的回廊里。她觉得他的掌心很暖,自己的心跳很快,唇角的弧度难以自制。这约莫就是心动的滋味,心动久了,这情毒就会入骨,便再也无法自救。
小两口恩恩爱爱的自然是极好的,简为忠来的时候,倒也放了心。对着萧柔玉可谓是千恩万谢,还以为自己这儿子就此傻了,没想到还能有清醒的一日。
萧柔玉不好意思,找了个由头便退出来,让简衍能与简为忠好好说会话。
见着儿子恢复了清醒,简为忠自然是满心欢喜,“衍儿,你能好起来已经是上天垂怜,以后便跟公主好好的过日子,至于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
“爹是跟东厂有什么合作关系吗?”简衍凉飕飕的问。
简为忠一愣,当即变了脸色,“混账,你说什么话呢?”
简衍深吸一口气,“我虽然不愿说话不愿清醒,可脑子里还是知道的。我与公主的婚事是九千岁跟皇上提起的,所谓的双喜临门,也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放肆!”简为忠冷了脸,“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那可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能嫁给你这样没有功名在身的人都算是下嫁,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简衍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一嘴的势利与攀附,还真是让人无比厌烦。他轻笑两声,眸光微凉,“我很满足,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东厂想让公主下嫁,公主就下嫁了,那父亲可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想让简家覆灭,那简家也就完了。”
“你!”简为忠哑然失语,还真当无法反驳。
简衍轻叹一声,“我并没有怪父亲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一味的受制于人是不是太窝囊了?”
“你想干什么?”简为忠一怔。
简衍低眉,一如既往的温顺,“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成家,也该立业了。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想参加今年的秋试,考取功名,也免得委屈了公主,嫁给我这样的无名无功之人。到时候,公主脸上无光,会被人笑话。”
萧柔玉端着茶盏,正巧走到门口,听得这话,心里头更是微微一怔。
见着萧柔玉进来,简为忠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眉目微沉。
萧柔玉奉茶,“其实相公不必为了我做这么多,现在这样也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总好过朝廷倾轧,宫闱厮杀。”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朝廷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是没听过,所以她虽然心生感动,但对于简衍要参加秋试的决定,还是心有余悸的。
简为忠道,“你该知道,秋试并非是唯一的出路。”
“若是能名列三甲,求个闲职也就罢了。”简衍敛眸,“否则一味的依靠父亲,若是来日父亲百年,我又该如何自处如何生存呢?爹,我已经娶亲了,以后得照顾妻儿,父亲老了也得颐养天年。”
这么想,倒也是合情合理。
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担起责任的。
简为忠点点头,似乎也默许了简衍的道理。
萧柔玉没有再说什么,闲职也好。男人有这份担当,她应该觉得感动,应该予以支持才是。她抬头去看简衍的时候,正好也看到简衍,温柔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温暖如斯。
简为忠揉着眉心,“今年的秋试估计得提前吧!”
“这是为何?”萧柔玉不解。
简为忠抬头,面露难色,“如今大邺和荒澜的关系很紧张,已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如果真的开战,那么后果将不可预料。所以说,你若真的有心要入朝为官,就得早早的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那时候连秋试都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取消还两说。”
简衍点点头,“爹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最好。”简为忠舒了一口气,“你能上进,是为父最大的欣慰。好好善待公主,你们晚辈的幸福便是我这个当爹的,最大的期盼。”
简衍也不说话,只是温柔的望着萧柔玉,眉目间带着那一份笑意,教人真假难辨。不过即便是假的又如何,多少人想要逢场作戏尚且不能,能给个假的笑脸也好过板着脸一辈子。
毕竟,日子是要过的。
简为忠走的时候,是简衍夫妻二人亲自送出去的,外人一看何其琴瑟和鸣,果真是一对璧人。是故谁也不会去问这场婚事是谁的推波助澜,只想着这场婚事所带来的相安静好。
“相公真的想入朝为官?”萧柔玉有些犹豫。
简衍含笑望着她,“总不能让公主太过失望,以华贵之躯,下嫁我这样没有功名在身之人,实在是委屈你了。横竖这辈子不可能当个缩头乌龟,自然是要走出去才好。公主不赞成?”
萧柔玉急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担心相公会太辛苦。”
“再辛苦也是值得。”简衍握着她的手,转身往回走,“还望公主不管生什么事,都能站在我这边支持我。”他顿住脚步,意味深长的盯着萧柔玉,“不管别人说什么,请公主都相信我,毕竟你我才是夫妻,才是此生最亲近之人。”
萧柔玉点点头,“相公放心。”
“那便最好。”简衍轻叹一声,“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两个人一起走就会好一些。”
她听得不是太明白,然则以后总会明白的。这样的相安静好,胜过她在宫里过的那些年,那些冰冰凉凉的日子。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上一直就荒澜与大邺的局势相持不下,有人说要议和有人说要开战,至于究竟是议和还是开战,朝上众人各持一词,谁都不肯让步。
皇帝也头疼,这事儿弄不好是要死很多人的,一旦开战,自己还如何专心修道?
穆百里显然是主战派,朝廷上一些武将也都是主战,但是那些文官,尤其是以丞相赵嵩为,极力主张议和。
若说是议和,那么说来说去就该是和亲这条必经之路了。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哪个女子敢往荒澜去?若是和亲不成功,就会变成人质,就会死在荒澜,变成一场亏本的血的交易。
赵嵩始终不肯松口开战,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可以作为此次的和亲之用,所以心里头也是着急的。要想找个合适的女子,还得跟赵无忧商量,毕竟赵无忧掌管着礼部,很多京城内皇亲贵胄的女子生辰八字,都在赵无忧的手里头捏着。
赵无忧揉着眉心,听得素兮的汇报,只觉得脑仁疼,“看样子,我爹得来找我麻烦了。”
“公子,难道真的要和亲?如今和亲,可是必死无疑啊!”素兮面色微恙。
赵无忧挑眉看她,“你当我不知情吗?我当然知道,此刻若是和亲那就是送人去火坑里找死。可不送,我爹第一个就得弄死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站在穆百里这头,跟我爹挑明了要主战,要对着干?”
素兮蹙眉,“这不是骑虎难下吗?”
“骑虎难下,也得下。”赵无忧想了想,“在我爹找我算账之前,我得让他自乱阵脚。”
“公子的意思是?”素兮犹豫。
赵无忧随手便将袖中的纸条递出去,素兮微微一怔,接过来一看当即笑了。
“笑什么,还不赶紧去打个招呼?”赵无忧凉飕飕的开口。
素兮行了礼,疾步退下。
温故刚走到门口,便见着素兮急急忙忙的离去,当下拦住她,“怎么了?公子的旧疾又犯了?”
“这都哪跟哪儿?”素兮白了他一眼,“公子没什么事,我要去办事。”语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听风楼。
听得这话,温故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端着汤药进门,温故笑道,“公子,该喝药了。”
赵无忧一听到要喝药就觉得脑仁更疼,这辈子被药给坑怕了。无奈的揉着眉心,赵无忧道,“温故,咱们能不能不吃药?或者你换个,给弄个丹也行,每日的喝药,实在是吃不消了。”
“那也行,就是所需费时。在丹药没炼制出来之前,你还是得喝药,镇住你体内的寒毒。只有镇住了寒毒,你体内的蝴蝶蛊才能慢慢的苏醒。”温故将汤药递到赵无忧跟前,如哄着孩子般哄着,“冰糖山楂也都备下了,不会太苦。”
“山楂?”赵无忧神情一怔。
深吸一口气,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汤药一饮而尽。放下药碗,往嘴里塞了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却不怎么好受。
“没事吧?”温故担虑的望着她。
“我的脸色看上去像有事的吗?”赵无忧挑眉看他。
温故敛眸,“总那么要强,也不是个事儿。”
“我不好强,就会有人要我的命,我敢吗?”赵无忧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温故,我不是你。你自由自在惯了,出了尚书府的大门,你能随意的隐匿在江湖中,连东厂都奈何你不得。可是我呢?我没有法子,出了这尚书府,我什么都不是。”
“你可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取我性命?他们不死,就该是我死。与其变成别人的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总归是弱肉强食的世间,容不得退出,也容不得心慈手软。”
温故不语,这的确是事实。
“罢了,跟你说了也不懂。”赵无忧轻咳两声,抬步走出了书房。
温故不是不懂,只不过是想把所有美好的,都期许在她身上。只是可惜啊,这该死的朝代,不允许太过美好的幻想存在。
赵无忧在等消息,就坐在院子里等着,梨树下捏着娘亲给的玉佩,眉目微沉。
“你在等什么?”温故不解。
赵无忧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等着我爹的选择,还有——等着给我娘报仇。”
“你娘的事情——”
不待温故说完,赵无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这笔账都得算在无极宫的身上,算在丞相府的头上。”
她眸光狠戾,根本不允许任何人置喙她母亲的事情。那是赵无忧的软肋,不能被人触碰的阴暗角落。不管是谁,在她这里都没有特权。
温故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旁陪着。
指腹抚过玉佩上的图腾,赵无忧敛眸冷笑,“总得算清楚才算账,算不清楚的就是债。”她意味深长的盯着温故,“你会下棋吗?”
温故点点头,“会。”
两个人一盘棋,温故下得心不在焉,赵无忧则是随性得很,左不过是打时间,她也不必拆穿他。每一局她都下得恰到好处,总是给他留有余地。
温故后来也现了,赵无忧下棋似乎喜欢留后路。他不知道这是她的习惯,还是她如今刻意为之,在暗示着什么。
毕竟这丫头的心思,的确是很难捉摸。
几盘棋下来,温故每次都输,赵无忧每次都手下留情。最后还是素兮回来,打破了这一场令人尴尬的局面。
素兮先是一怔,而后笑道,“公子不是不喜欢下棋吗?”
“只是不喜欢跟我爹下棋而已。”赵无忧苦笑两声,随即又道,“如何?”
“相爷已经知道了,这会正在点兵,马上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前往。相爷还说——请公子一道,公子的身子扛得住吗?”素兮犹豫。
温故率先起身,“要去哪?”
“备马。”赵无忧起身。
素兮颔,旋即走出去。好在从一开始,赵无忧就料到赵嵩很可能会让她一道前往,该有的准备也都早就备下了。
“有了赵无极的消息,我让素兮通知了丞相府,我爹要我一道跟着去。”赵无忧平静的跟温故解释,眸色微恙,“还想知道什么?”
温故摇头,“小心点。”
轻叹一声,赵无忧拂袖而去。
好在一早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倦怠,估摸着是染了风寒,是故不必吃什么药,这脸色就已经够苍白,也不必再假装。
翻身上马,直奔丞相府。
赵嵩已经准备妥当,见着赵无忧前来当即冷了眉目,略带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她,“倒是挺快的。”
赵无忧笑靥温和,“不快不行,若是让人跑了,我又如何能为娘报仇呢?”
听得这话,赵嵩别开了视线,避开了赵无忧的目光。一声令下,所有人策马而去,赵无忧跟素兮则与赵嵩和陈平一道前往。
由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王介领路,在北郊包围了一处民宅。大批的御林军蜂拥而至,将这民宅包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不让飞出去。
赵嵩立于马上,冷眼望着紧闭的大门,然后回头看着气息奄奄的赵无忧。
素白的脸上,唯有冰冷和麻木,赵无忧咳嗽着,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大门处。纵然身子不适,可这眼睛里的光,依旧锐利得让人心生寒意。
陈平上前,“相爷?”
“进去!”赵嵩冷厉。
王介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涌入了这民宅。
宅子里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赵无忧气息奄奄的坐在回廊里,听得耳边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而后是素兮微冷的音色,“桌案上的杯盏是热的,可见人刚走没多久。后门也开着,有些马蹄印,但——没能追到人。”
听得这话,赵无忧也不恼,只是笑得有些冰凉。
这种情况,王介会一一跟赵嵩汇报,所以也不需要赵无忧插嘴。
她只需要慢慢走到院子里,然后听他爹的指挥操作,就算是万事大吉了。至于结果如何,她其实并不关心。她要的,只是她爹的一个态度和选择罢了!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你还是得死心,不死心都不行。
你给别人机会,别人未必就会给你机会。
王介重复着素兮方才说过的那些话,赵无忧的视线一直落在赵嵩的脸上。那张冰冷的脸,始终没有多少情绪起伏,一如记忆中那个严厉的父亲形象。
从始至终,父亲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便她的母亲因为那些事情而被迫死得凄惨,身为丈夫的男人,依旧是不为所动。偶有少许凄凉之色,也不过是对数十年夫妻情分,给予的些许怜悯。
就好像现在,听得赵无极逃走,没能追上赵无极,赵嵩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赵无忧缓步上前,轻咳两声坐了下来,“爹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人去楼空,只能折返回城,再图后续。”赵嵩拂袖而去。
他身为丞相,能忙里偷闲来这儿一趟,亲手灭子,已经是格外的情深意重了。所以赵无忧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嵩离开,王介在这里安置了几个人继续搜一搜,然后率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快离去。
赵无忧徐徐起身,策马而去。可是离开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瞧着转瞬间的人去楼空,回眸望着民宅的大门,眼底透着一丝狠戾。
“公子?”素兮道,“算了吧!”
“我知道该算了,可人总是犯贱的,没有亲自试过怎么都不甘心。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非得去尝试,非得把自己戳得满身伤,才算真的死了心。”赵无忧仰头望着碧蓝色的天,眼里有东西在不断的滚动。
“还是我娘有先见之明,早就知道我会下不去手,所以早早的给我留了台阶。从今往后,真的可以一刀两断了。以后,真的可以势不两立了。”
素兮轻叹,随着赵无忧策马而去。
她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就杀了赵无极,只是想借着赵嵩的手罢了。可是最后呢?赵嵩还是让她失望了,是很失望很失望的那种。
这样,也好!
赵无极与云筝从地道里出来,瞧着远处的熊熊烈火,那便是民宅的方向。如果不是他及时消息,及时撤离了当场,恐怕现在已经被赵无忧碎尸万段了。
下一刻,他眸色狠戾的盯着云筝,突然伸手掐住了云筝的脖颈,“是不是你出卖我?这个地方如此隐秘,怎么可能被赵无忧知道?连无极宫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落脚点,赵无忧竟然……”
云筝被他捏着脖颈,眼见着两眼翻白,唇色紫。
眼见着云筝要被他掐死了,最后的一刹那,赵无极终究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