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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平原上,厚重的呼吸汇聚成惊雷,盖过了西风席卷的声音。
皇朝剩下的一千步卒人人都发出厚重的喘息,有悲有喜,更多的是因为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拼死战斗后才涌起的后怕。
三千袍泽,两千战死,人人浴血。活着的一千人中,又有几个不是因为自己的袍泽拼死护着他们后背才让他们活下来的?
泪和着血,从这群经历了两次生死之人的脸上缓缓滑落,悲伤终于大过了取胜的喜悦,一千人全都泣不成声。
一旁一直跟着这群步卒的扬帆脑海中被勾起了一些故去的景况,他盯着这侥幸活下来的一千步卒,始终如不化寒冰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群铁血汉子,这个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沉寂的荆棘平原,偶有脚步声响起。
势如惊雷,突兀的敲击在这一千泣不成声的步卒心头。
身穿粗布麻衣的项雨负剑而回,在他的手中,提着一颗巨大如斗的脑袋。
这颗脑袋,让活着的一千步卒顿时躁动了起来,这颗脑袋虽然他们只见过两面,但是却像是刻印在了他们心头。
这是造成他们袍泽战死的罪魁祸首,黄龙帝国万夫长左进的脑袋啊!昨夜他们当中有些人还因为梦见他而被吓醒,如今,嘿嘿,风水轮流转。
项雨走到这一千浴血步卒的身前,伸手下压,制止了这群悲愤交加的汉子,眼神环顾四周,,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就在前不久,项雨同样这样扫视过他们,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有三千人,此时,少了两千人啊!
项雨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项雨,眼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也许有不少的敬佩,也或许有很多的愤怒。
在他们的注视下,傲然而立,似乎没有什么能压弯他脊梁的那人突兀的佝偻起了背,项雨弯下了他的腰,口中声音低沉,却格外的有力度。
“你们都是皇朝的英雄,都是带把的真男人,在这里我很抱歉,我为自己先前的激愤之言向你们道歉!”不大的声音如同石子落在一千步卒的心中。
项雨直起了他的腰,重新挺起了他的脊梁,“现在我们应该回去接受大家的敬仰了!”
说完这句话,项雨便直接转身,走过荆棘平原,走向虎牢关。
在他身后,扬帆亦步亦趋的跟随。
扬帆身后,是那一群望着项雨面色复杂的步卒。
虎牢关。
瞭望台中观战的诸位将领在黄龙帝国八千将士尽死的时候,就发出了一阵不顾形象的大笑。这一刻,他们每个人都从心底感觉到喜悦,胜利了,他们竟然真的胜利了,三千步卒完胜八千强兵。
这个时候,他们半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不曾发出的戾气突然消散一空。
邓广透过瞭望台望向荆棘平原上提着人头的项雨,他从项雨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其他的情绪。没有取得胜利的喜悦,没有属于年轻人的骄狂,他那一身从骨子里传出来的傲气就像是与生俱来,无法让人从中感觉到一点不适,只会认为那种傲气恰好就应该被他所展露。
他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脸上露出一副沉思之态。
不久,邓广心中似乎就有了顶计,整个人变得波澜不惊。他大手一挥,制止仍旧处于喜悦之中的一干将领,“走吧,我们去迎接我们虎牢关的英雄们!”
虎牢关坐落在荆棘平原的最南端,那里是两座高峰之间的峡谷,但又没有直接接触荆棘平原。在虎牢关的下方是一座不高的山坡,山坡虽然不高,却全是碎石,极难攀登,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而虎牢关就坐落在这道天然屏障之上,巨大的城墙严丝合缝的将两座高山连接,城楼上有投石车数架,有滚游檑木不计其数,有弓箭手负责戒备。
的确是一大险关,这道险关作为皇朝北方门户,真是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也难怪黄龙帝国连年征战,却始终在圣光皇朝手中讨不了好。这种关隘,要不是铁了心攻城,用人命去堆,恐怕很难被攻破。
打量着眼前雄伟的虎牢关,项雨心中震撼莫名,如果他能占据这样一方险地,以他的思量,不出三年,他就能够组织起大陆上的第三方势力,敢公然叫板黄龙帝国和圣光皇朝。
项雨的思绪并未纷飞太久,虎牢关的城门就轰隆轰隆的打开。
在打开的城门中,戍将军邓广带领着虎牢关中所有将士汇聚于此。
他一马当先,直接迎向项雨,直接和项雨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兄弟,你真的好样的!”
项雨对于邓广这表达激动的方式显然有些难以接受,他挣扎着从邓广的双臂中脱离,向后退了几步,眼中流露出一股戒备。
邓广无奈一笑,显然发现自己让项雨误会了他有那啥。真是的,自己可是一位正号将军,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会有那啥?他只是太激动罢了。
邓广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悻悻一笑,“项兄弟,进城吧,今晚我将军府大摆筵席为你和你身后的勇士们庆功。”
这次他没有在意项雨的嫌弃,上前拉着项雨的胳膊就走进了虎牢关,向着将军府走去。
在他们身后,侥幸活下来的一千步卒人人昂首挺胸,一股历经了生死的悍然之气澎湃而出,和虎牢关中其他的将士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差异。
等到这一千步卒进城,城门口的其他将领这才随之而行。
一阵轰隆声中,虎牢关高达二十余米的城门徐徐关闭,这一场三千对八千强弱差距大到好像是送死的战役才真正的落幕。
将军府中,灯火通明。
巨大的校兵场被几百长桌围满,入座的除了在项雨带领下取得了这次大胜的一千步卒,军职最低的都是统领一百人的校尉。
与这些人同桌而饮,对于从战场归来的一千步卒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殊荣了。
至于项雨,则高居校兵场的高台上,在高台上除了项雨仅有二十人,除了戍将军邓广,十五名副将,五名杂号将军只有虎威将军秦定缺席。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邓广就将目光重新转移到了项雨的身上。
他满脸笑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项兄弟,怪不得古语都说英雄出少年,以前我还不以为意,现在见到项兄弟你,才真觉得古人诚不欺我,说的的确很对。”
项雨连忙起身,心下暗道正戏终于开场了。“邓江军说的哪里话,和将军相比,区区项雨算的上什么英雄,将军莫要折煞我了!”
项雨说完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邓广闻言,摸了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畅快一笑,也喝光了整杯酒。
他轻轻咳嗽一声,制止了其他想要向项雨敬酒的将领,正了正神色,“项兄弟,这次我圣光皇朝三千步卒全歼黄龙帝国八千精兵,其中更有他们的五千轻骑,真是让我圣光皇朝扬眉吐气,如此巨大的战果,你可谓居功至伟。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还望项兄弟解惑。”
邓广只谈战功,不谈赏赐,反倒是要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这明显是怕项雨拒绝回答,用赏赐来委婉的进行逼迫,确实是一个老狐狸。
项雨心中如同明镜,很清楚邓广的心思,他在心里提高了对邓广的警惕,脸上却毫无变化,“邓江军请问,项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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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广也不拖泥带水,当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也是在场每一位将领心中的问题,“项兄弟,我从瞭望台中见到过你的战术,发现不管是战阵的布置,还是盾兵手中拿着的木制东西,就连枪兵抛出的尖锥好像都是争对骑兵的神兵利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项雨就知道邓广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打算隐瞒,“邓江军,这是项某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专门争对骑兵的阵法,战阵名叫鹿角营寨。盾兵手中的木制东西顾名思义就是鹿角,而枪兵抛出去的尖锥则叫做绊马钉。骑兵之所以厉害就在于战马,有了这些针对骑兵胯下战马的利器,我在稍作布置,耍一些小手段,这才能够取得这一次战争的胜利。”
“原来如此”,邓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笑意渐渐浓郁,“项兄弟,这一次战斗你不仅居功至伟,更是制出了专门针对骑兵的神兵利器,这可比取得这次战斗胜利的功劳还要大上一分,有了这些东西,不知道皇朝每年要少死多少人,在这里我代表圣光皇朝的所有兵将对你表达自己的敬意。”
邓广站起身,满怀敬意的拱了拱手,只是这其中有多少虚情假意就只有邓广自己知道了。
他再次开口,“项兄弟,以你这次的功劳,给你什么赏赐我都觉得不够,你看我盔下杂号将军秦定刚好犯下大错,不如由我禀报皇朝,让你取代秦定的位置,你看如何?”
邓广此言一出,原本秦定盔下的三名副将瞬间目露杀机,尤其是曹林,要不是身边两人按住他,他早就已经暴起。他们三人都是秦定的嫡系属下,对秦定自然忠心耿耿。
项雨没有在意高台上的风云突变,他从没有想过凭借这一战的功劳就能够成为一名杂号将军。要知道杂号将军可是皇朝中的正四品武将,它的任免必须要有皇朝大帝的手谕。他的这次战功的确很大,可也算是正常,但是鹿角营寨,绊马钉这份功劳,恐怕就是邓广都做不到无动于衷,他会这么好心毫不隐瞒的禀报给皇朝中枢?
项雨想都不用想便觉得不可能,重活一世,哪能还不知进退?
他稍显谦恭的站起来,眼中充满了一种促狭之意,“邓江军,项某年龄尚小,恐怕不足以担当重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将军是拒不敢当的。不过要说赏赐,不如邓江军就免了对秦定将军的责罚,给我一个裨将当当就可以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手下的一千将士必须要是他们!”
项雨轻轻转身,双眼扫过正在胡吃海喝的那一千浴血步卒,语气中充满着不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