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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落尽,余下的只是微垂的夜幕间传来的冰冷。护卫终于被黑衣人杀了个干净,一声阴狠的笑声从不远的地方传出:“李殊慈,你终于栽到了我的手上!”
李殊慈听见这声音心头一怔,紧接着一股无言的屈辱和愤怒涌上心头,李姝乔!
黑衣人散开一条路,露出后面袅娜而行的李姝乔:“五妹妹,你果然好手段,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
“是你!”李殊慈忽然不怕了,她整个身躯里的血液都在看见李姝乔的那一刻沸腾起来,上辈子她一朝殒命,其实,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沈渊和李姝乔到底称意了没有。应该是称意了吧!她一死,这么狼心狗肺,无敌下贱般配的一对怎么能不称意呢!
“是我?哈!是我!我就是你可亲可敬的大姐姐呀!”李姝乔发出尖利走调的笑声,她一把扯下头顶的黑纱帷帽,光秃的头皮上头发已经长出寸许,只是分布十分不均匀,一块有,一块无。“你听不懂,我可却知道,我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别以为你能瞒得过所有人,他们都瞎了眼!才会看不出你内里的恶毒心肺!”
李殊慈冷笑一声:“李姝乔!你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不成!你自以为聪明绝顶,做下恶事,反过来还要说别人恶毒心肺?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报应!当你买通含山给我岫弟喝火碱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你也会肠穿肚烂?当你威逼沉香陷害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你也会被弃若敝履?当你引诱绿菊给祖母下毒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也会化成一摊血水!”
“你怎么知道!你竟然全都知道!”李姝乔睁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冷冷的望着李姝乔震惊的面容,“不知道……那个枉死的沈洪,有没有在午夜时分光顾你的闺房呢!”
“你住口!”李姝乔被李殊慈一句跟着一句的质问直逼的往后退去,李姝乔听到沈洪的名字,浑身一个激灵。“原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是我做的!却装作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是什么居心?我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倒是大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大伯母手底下的人多得是,为什么要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都交给你来做?”李殊慈心的恐惧已经退去,剩下的只是对李姝乔的嘲讽和戏谑。
李姝乔听了李殊慈的话愣怔一瞬,脱口而出:“哼,那是因为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女才值得信任!心腹再多也不过是外人罢了!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不能假手于人!这些事情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李姝乔阴狠道:“你这贱人,凭什么生来就拥有一切,我就是要将你所拥有的东西全部夺走!你就别费心了!三房所有人都得死,你们已经没救了!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吧!”
李殊慈淡淡一笑,那神色仿佛被劫持被恐吓的不是她,而是对方一般,她并没有理会李姝乔恶毒的诅咒,笃定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为什么大伯母什么都交给你做,却从来不让你大哥沾手?”
天空开始飘起零星的细雪,李殊慈一身男装,被刻意描粗的眉毛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蹭掉,露出原来精致如远山的长眉来,雪色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中透出一点红,乌黑深邃的眉眼中目光坚定,虽然稍嫌狼狈,但仍然掩盖不了身上那种冷淡疏离的气质。
半山一处隐蔽的青石侧,笔直的站着一个青年男子,穿着月白色绸布长衫,一身清冷几乎要和满地的白雪融为一体。他俯视着下方一干人等,眼中映着那个被黑衣人包围,被长姐厉声刁难却仍然凌厉的似一把冷刃的小姑娘。一个中年侍从恭敬的叉手侍立在一旁,仿佛是一尊雕像。
李姝乔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大哥自然有大哥的事情要做!”
“你错了!李铮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可他做的都是光明正大且利于自己的事情,他如今声明在外,满上京谁不知道李铮才华横溢,俊逸非凡。大伯母为他精心挑选未来的儿媳妇,个个都是名门闺秀!可你呢?你早已及笄,却为了那个人不得已装出身体病弱的样子等待时机,少露于人前……可那个人,甚至比李铮还要出采,你确定你最后真的能够如愿吗?”李殊慈眼中满是讥讽:“大伯母之所以将这些事情全都交由你,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个弃子!一个引路石!一个一旦失败,就要被推出去的凶手!”
“你胡说!母亲答应过我,等事情完成之后,就让我……”李姝乔狰狞的面容拉动头皮上的伤疤,愈发显得可怖,她心中那些藏在黑暗中的冷硬种子,在这一刻已经抑制不住的发出芽来,那些在她手里死去的人没日没夜的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也曾对母亲说过,可母亲总是安慰她说,再等等,再忍忍,等这一切结束,你就能风风光光的作为李家的嫡出女儿嫁到沈府去了……
“让你嫁给沈渊……”宛如梦中的呓语般,李殊慈口中悠悠的吐出这几个字。
青石后的青年男子听到沈渊两个字,眼睛危险的眯起,目光疑惑的看着那两个不过是豆蔻之华的年轻少女。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是儒王!怎么会认不出赫连韬身边的侍从就是李殊慈!只要是他见过的人,他从不会错认。她看到了李殊慈对付沈文贺和沈浩的手段,惊心于这个少女的胆大心细,只是没想到一时的好奇竟然让他看到了这一幕,沈家的手还真是长啊!
李姝乔瞪大眼睛,喃喃:“你……你为什么知道?难不成你对渊哥哥……”李姝乔的霎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咬牙道:“渊哥哥怎么会喜欢你!”
李殊慈听到这一句熟悉的质问,忽然笑了,那笑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空灵森冷,她想起那一晚,天上也是这样不断的下着雪,她抱着小小的又禹,那浑身青紫已无生息的身体传来刺痛心肺的冰冷……耳边听见李姝乔得意的说道:渊哥哥怎么会喜欢你?
李姝乔似乎又被周氏一直以来灌输的美好承诺迷惑住,恶毒道:“李殊慈,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别以为你妖言惑众,我就会受你摆布!来人!给我划花她的脸,割断她的手脚!再将她买到北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李煜坐在书案前愣神,心乱如麻的等着刘勤的回话,慈丫头急招了相府护卫,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可能!沈家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何况对一个小丫头动手有什么用!明安一眼看见一身惊恐狼狈冲进来的中年管事,忙急走两步扶住,“刘管事,您这是?”
刘勤一直以来的沉稳干练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也顾不上了,扑进李煜的书房跪倒,仓惶无措的神色让李煜的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身子摇了摇才站住:“阿慈呢!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刘勤的身子抖得跪不住,深吸了两口气道:“老爷今日让我跟着五姑娘后面。看着别发生什么变故,开始都好好的,直到刚才那一会都没什么事,都好好的,刚才,就刚才,姑娘到西城送什么人,就……马车,惊马了,有个黑衣人一刀刺在马屁股上,马跑了,带着姑娘跑出了城,我跟着跑了一段,实在跟不上,想着回来给老爷报信,那伙人,都拿着刀!姑娘的一个手下被刺伤了,我让李虎儿给送到了医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
李煜的脸色铁青,瞪着眼睛抬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呼吸几乎停止了,好大一会儿,突然长长透出一口气,抓着刘勤的脖领子,“你看清楚了?是往西城外去了?”
“是,看的清清楚楚,是往西城的林子里去了。老爷,现在怎么办……护卫们跟过去,到现在一个没回来……”刘勤抖如筛糠,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杀人如宰牛羊的场面,一刀下去,血喷的一地都是……
李煜只觉得头目森森,从头凉到脚,动手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推到贼人身上……他太掉以轻心了,他们怎么敢!能在城中明目张胆的杀人掳人,是谁给他们仗的胆!李煜强撑住站稳,突然大步蹋出门,“明安,你这就去将军府去找赫连世子,就说……就说李府出事了!老夫求他帮忙救人!记住……小心不可走漏风声!”
在这上京能恣意而为不被煦文帝怪罪的人就只有赫连世子了!李煜不是傻子,他早将发生过的事情一一想过,赫连家暗中替煦文帝查的事,他已然有了一些眉目,居然也和沈家的事情有关,他身为右相,若是与赫连家联手,必定会引起各方猜忌!他本想暗中观望,可如今为了慈丫头,他愿意提前踏出这一步!
李煜眼眶灼热,才十几岁的年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