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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智的书吧基本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现在就是打扫卫生,往里头搬各种书架和桌椅,还有些装饰品。
书架都没按常规的方式摆放,横七竖八地放着,书架跟前儿都扔着软垫和豆袋,每一个装逼的角落都争取做到互不干扰, 有相对独立的空间, 但又没有完全遮挡,毕竟真装逼的时候没有观众是会失落的。
蒋丞和顾飞跟潘智一块儿站在书吧门口, 看着工人从车厢里搬出一个个书架, 然后又开始搬装饰品。
很多抽象的铜塑作品, 这风格一看就是肖老板的作品。
“给钱了没?”蒋丞问潘智, “上回我去看她的工作室, 里边儿放着的,随便拿起来一个巴掌大的玩艺儿就得几千。”
“那你还问,这都几十个巴掌的东西,”潘智说, “我给得起钱吗?”
“赊的啊?”蒋丞说。
“我说的代售, ”潘智说, “有人要就卖, 没人要就搁这儿。”
“真要脸啊……”蒋丞说。
“相当要脸了, 还有更要脸的,”潘智看了看顾飞,“记得给我带几斤牛肉干, 要李炎推荐的那种贵的。”
“十斤够么?”顾飞看着他。
“这我就不好说了,具体多少斤就看咱俩的交情了,你看着办吧。”潘智说。
“绝交吧。”顾飞说。
“看看,我们的友谊就这么被牛肉干打败了,”潘智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回去啊?生日还回去过,咱几个一块儿吃一顿多好。”
“回来再吃啊,天天吃都行。”顾飞说。
“咱俩不是绝交了吗。”潘智马上说。
“哦对。”顾飞啧了一声,走开离潘智三步远站着。
蒋丞正想说话,潘智的眼神突然看着他身后定住了,他不用回头都能知道后面是肖老板。
肖老板有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叫肖磐,不过从认识那时起他们就叫着肖老板,一直也没改过来,就连潘智追了人家一年多了,叫的也还是肖老板。
“肖老板起床了?”潘智打了个招呼。
“嗯,”肖磐跟他们几个点了点头,从窗户往店里看了看,“这品味。”
“是不是还可以。”潘智说。
“这种问题别总问了,容易让自己下不来台,”肖磐说,“弄完了没?去我那儿坐坐?”
“我们今天回钢厂,”蒋丞说,“一会儿得回去收拾。”
“哦对,你们说过,真就开那个二手破车啊?”肖磐说,“我车这几天不用,你们开我车回去吧?”
“不用,也没多远,”蒋丞笑着说,“跑个来回没问题。”
“行吧,反正你们要用车就跟我说,”肖磐说,“反正你们不用,潘智也得用,他脸可相当大。”
“我用你车是有原因的,”潘智说,“见车如见人嘛。”
“我长得有那么丑么。”肖磐说。
“说实话,”潘智说,“我追过的女孩儿里,你长得真的最难看。”
“真是辛苦你了。”肖磐冷笑了一声。
“不辛苦,”潘智说,“痛并快乐着。”
“一会儿来咖啡吧,”肖磐说,又跟蒋丞和顾飞挥了挥手,“回来了再聚。”
“好。”蒋丞笑笑。
在潘智那儿待了没多久,蒋丞和顾飞就走了,因为肖磐邀请了潘智过去聊天儿,潘智简直一秒钟也不能再等。
“咱这个车吧,”顾飞发动了他们的“二手小破车”,一边倒车一边笑着说,“其实听发动机的声音还是不错的。”
“嗯,”蒋丞点点头,“要不是你蹭了车也不修,它看外壳也是挺不错的。”
“小刮小蹭就懒得弄了,”顾飞说,“反正到时你要买好车的。”
“我?”蒋丞看着他。
“是啊,”顾飞说,“外企金领,你……”
“你觉得,”蒋丞笑了起来,“我会在有车的情况下再去买辆车吗?”
“不会,”顾飞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自行车都不想买。”
“嗯,这车反正就这么跑着先吧,什么时候轮子掉了装不回去了再说,”蒋丞把副驾椅背往后调了调靠着,“其实以前我就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我开车送你的感觉吗?”顾飞问。
“嗯,”蒋丞偏过头,“从小馒头那时我就挺享受的,一个空间里,就咱俩,外面刮风下雨是冷是热,都不影响。”
“我也挺喜欢的,”顾飞说,“但跟换个好车不冲突吧?”
“跟咱俩的钱冲突,”蒋丞想想又乐了,“你说的好车,是相对现在这车来说的吧?”
“嗯。”顾飞也乐了。
他们现在开的这辆车,是让专业人士刘帆帮着挑来的,不到八万,同等价位里综合条件还算很不错的那种。
“你说的好车,是不是也没超过二十万啊?”蒋丞边乐边问。
“不然呢,”顾飞笑着,“其实我也挺抠门儿的。”
“那可以,我们可以考虑明年换辆不超过二十万的车。”蒋丞很严肃地点点头。
“好车。”顾飞补充。
这几年他俩的生日,都统一按蒋丞的日子来过,因为离得太近,一个月过两回生日,有点儿太复杂了。
以往就是吃喝,礼物有时候送,有时候没有。
大概因为今年是蒋丞毕业,所以顾飞想过得正式点儿。
“要带什么东西吗?”蒋丞问,“给你妈和刘立的。”
“不用,给打个红包就行了,”顾飞说,“买东西也摸不透他俩的想法,上回我给我妈买那个胸针,拿回去就一直放床头一直也没用过,问她为什么不用,她说没衣服配。”
“披肩呢子外套什么的不都能用么?”蒋丞说。
“所以不知道她想什么,”顾飞说,“给刘立买个刮胡刀,他说他胡子硬,电动的刮不动,给红包省事儿。”
“那行吧,”蒋丞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顾淼,“二淼,你的行李自己收拾吗?”
顾淼点点头。
“那……”蒋丞刚想说你去收拾吧,顾淼已经转身从她自己屋里拎出来了一个大包,哐地一声往他脚边一扔。
“好。”顾淼说。
“就待……两天。”蒋丞看着这个包,比他和顾飞俩人的加一块儿都大一圈了。
顾淼没说话,把包又往他腿边踢了踢。
“行吧,反正有车。”蒋丞起身拎了拎那个包,死沉,不知道里边儿都塞了什么。
顾淼现在是个大姑娘了,他俩也不可能翻顾淼的东西,反正她自己愿意带着的东西一大堆,就平时出门的时候背的包,拎一下都能吓人一跳,跟背了一兜砖似的。
早上吃完早点,他们就拎着行李往车上一扔出发了。
后座是顾淼的地盘,抱着肉肉,耳机一扣,看着窗外,跟入定了似的能一看一小时不带动的。
现在肉肉是个成年大胖猫,比小时候稳重了很多,加上胖了也不愿意多动,所以一人一猫在后座上安静得跟没人一样。
“听广播吗?”顾飞问。
“听吧,”蒋丞按开了收音机,“我干点儿活。”
“一会儿晕车了。”顾飞说。
“坐你的车从来不晕,”蒋丞从包里抽出笔记本打开了,把腿架到了仪表台上,“潘智的车我就晕,他开车那样子总感觉警察要来查酒驾。”
“你没坐过我的长途车呢。”顾飞说。
“……那我是不是应该好好体会一下。”蒋丞说。
“是啊,把你的活儿收起来吧。”顾飞说。
“下周要交,”蒋丞笑着说,“我还是一边干活儿一边体会吧。”
顾飞把广播声音稍微调低了一些,看了一眼后座入定的顾淼。
这车的音响很差,听音乐都有年代感,听广播的时候音质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这种声音在此时此记得,却更能给人“在路上”的感觉。
开着二手旧车,带着男朋友和妹妹还有一只猫,飞驰在路上。
听着嘶啦嘶啦的广播,感受着车子仿佛不存在的避震……不完美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辛苦的旅程总会让人有种相依为命浪迹天涯的故事感。
当然,虽然觉得这也很不错,他还是想要买一辆不超过二十万的好车。
车上了高速之后没多久,大概也就一小时不到,副驾上赶活儿的蒋丞就没了动静,顾飞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抱着笔记本睡着了。
顾飞轻轻叹了口气,这应该是昨天就没睡好,昨天晚上蒋丞一直弄到两点过了才上床,今天又起得有点儿早。
其实他知道蒋丞自己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从高考一直到本科再到研究生毕业,差不多都是这样拼着的节奏,学习和兼职从来都没放松过。
按说这样的生活都是常态了,但他还是心疼。
他自己也很忙,工作室助理的各种工作不少,他还要跟着学东西,还要自己拍照片,也是各种接活儿,但他也不会怎么心疼自己。
就只是心疼蒋丞。
路过休息区顾飞停车的时候,蒋丞哼哼唧唧地醒了:“到了?”
“真乐观。”顾飞说。
蒋丞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休息区的牌子,笑了起来:“我以为我睡了很久呢。”
“二淼去厕所吗?”顾飞回头问顾淼。
顾淼把肉肉塞回猫包里,下了车。
“丞哥,”顾飞胳膊架在椅背上看着往厕所走过去的顾淼,“你看。”
“大姑娘了,”蒋丞转头也看着顾淼,感叹着,过了一会儿又啧了几声,“你看那几个男的。”
“漂亮大姑娘,有人盯着看也很正常啊,”顾飞说,“丞哥,再有人追她,你可不能再追着人打了。”
“我没打人,”蒋丞笑了,“我就是……骂几句。”
“咱俩得适应,就这种情况,”顾飞说,“她现在也还行,能分得清别人的好感和……操。”
那边车旁边一直盯着顾淼的几个年轻男人冲顾淼吹了几声口哨。
顾飞和蒋丞都没说话,直接一转头都下了车。
顾飞绕过车头的时候蒋丞已经跨着大步往那边冲了过去,他赶紧跑了两步拉了蒋丞一把:“别急。”
“我抽他们。”蒋丞一脸不爽。
“先……我想看看顾淼怎么处理。”顾飞说。
蒋丞看了他一眼,没出声,转身又过去拉开车门,把一个卸车轮的十字扳手拿出来放到了副驾旁边,靠在车门边瞪着那边。
顾淼个子还是挺小的,但实打实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每次蒋丞看到她都会有些担心,她跟不上外表的心智会被人欺负。
顾飞说要看看她怎么处理,他也想看看,毕竟平时他们不可能总跟着顾淼,她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
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一般女孩儿不会理,有更过份的举动时可能就会走开或者骂人,但对于顾淼来说,口哨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代表恶意,她自己没事就喜欢吹口哨。
不过那几个人吹过口哨之后,她没有什么反应,目不斜视地甩着手大步往前,走进了厕所。
“没事儿。”顾飞退回来跟蒋丞一块儿靠在门边。
“我看那几个不是什么好东西,”蒋丞说,“就是小流氓,连钢厂级别都够不上。”
顾飞笑着啧了两声。
“你别啧,”蒋丞笑了笑,“当初你们那几个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看走眼了吧。”顾飞说。
“只能说一开始没有通过表象看到本质,”蒋丞回手拿了杯子出来喝了口水,“你的本质还是很英俊的。”
顾淼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大概还洗了个脸,她洗脸一向野蛮,这会儿也差不多,泼了一脸水,头发都湿成一绺一绺的了。
“直接洗了个头。”蒋丞叹了口气。
“去厕所吗?”顾飞问。
“嗯。”蒋丞看顾淼那边也没什么事,关上车门。
正要往厕所那边过去的时候,那帮人冲着顾淼说了几句话,听不清是什么,顾淼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们。
几个男的笑着又说着什么,往她旁边走了过来,还往这边看了看,不过蒋丞和顾飞这会儿站在树和垃圾桶后边儿,他们估计是没看到。
“这不行了吧,得过去。”蒋丞说,在休息站碰上这种事儿机率实在是太小,一个个都累得很,忙着吃东西上厕所的,居然还有人有心情调戏小姑娘,简直神奇。
“嗯。”顾飞点点头。
他俩刚要迈步,就看到顾淼一挥胳膊。
“哎!”顾飞喊了一声,往那边跑了过去。
顾淼一拳抡在了一个男人的下巴上,砸得那人往后猛地一仰。
“怎么还动手了!”蒋丞也吓了一跳,赶紧跟上。
那人明显非常震惊以及恼火,抬手就一个巴掌往顾淼脸甩了过去。
蒋丞和顾飞离着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赶在这巴掌之前到达了,他就觉得自己的火冲到了头顶。
但顾淼的反应速度却有些惊人,她居然一抬胳膊挡掉了这一巴掌,同时又身体一倾,对着这人一拳砸了过去。
又是下巴。
“二淼!”顾飞过一把把顾淼拉到了自己身后,盯着那几个人,沉着声音,“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问我们?”那人一脸怒气,“我他妈还想问她呢!”
“二淼,”蒋丞搂过顾淼的肩把她拉到一边,“为什么打人?”
“傻。”顾淼冷着脸。
“他们傻?”蒋丞问。
“我傻。”顾淼皱了皱眉。
“他们说你傻?”蒋丞又问。
顾淼点了点头。
“打个招呼要个联系方式,”那人扯了扯嘴角,“她瞪着我们也不说话,就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傻的,就他妈动手啊!”
“你电话多少?”蒋丞看着他。
那人愣了愣没出声。
“你他妈傻逼么?”顾飞紧跟着问了一句。
“我操!”那人一瞪眼睛就要往前冲。
“来。”顾飞偏了偏头,脖子“咔”的响了一声。
蒋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拾取了这个技能?
不过这一声“咔”,和顾飞大概这辈子都磨灭不掉的那种匪气,加上又是休息站这种地方,那几个人拉住了要往前冲的这位。
“算了,我看那女的有毛病。”一个人说。
“你说什么?”顾飞冷着声音。
几个人没出声,转身往自己的车走了过去,顾飞突然吼了一声:“我问你说他妈什么!”
那几个人先是一愣,接着动作跟开了三倍速似的突然唰唰地拉开门都上了车,没等顾飞再开口,车嗖地一声开走了。
顾飞转过头看着顾淼的时候,她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才停下。
“你先回车上,”顾飞说,“一会儿哥哥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蒋丞问。
“你教过她打人么?”顾飞看着他,“那么标准的右勾拳?还知道用腰背力量?”
这个问题,比顾淼在外面被人吹口哨要电话更让人担心。
他俩急急忙忙地上完厕所就跑回了车上。
“谁教你的?”顾飞问。
“小五。”顾淼说。
“小五?”顾飞愣了,看了蒋丞一眼,又转头看着顾淼,“哪个小五?”
“我朋友。”顾淼说。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朋友叫小五?”顾飞问。
顾淼打了个呵欠,从猫包里掏出肉肉抱着,闭上了眼睛。
顾飞只得拿出手机,给顾淼现在待的那个滑板俱乐部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你们那儿有个小五?没有?顾淼说的,小五……那她最近跟谁一块儿玩啊?有没有会打拳的?伍?他电话给我一下,我有事儿找他。”
“什么人?”蒋丞问。
“姓伍,”顾飞一边拨号一边说,“他们旁边博击俱乐部的。”
“博击?”蒋丞有些震惊。
“他们俱乐部那楼里不是好几个什么拳馆之类的嘛,”顾飞说,“就他们隔壁的。”
“免提。”蒋丞说。
顾飞按下了免提。
那边振了几声铃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喂您好。”
声音非常温和有礼貌,完全跟博击联系不到一块儿,顾飞跟蒋丞对视了一眼:“是小伍吗?”
“我是伍一,”那边回答,“您是?”
“五一?”顾飞愣了愣。
蒋丞也愣了一下,这名字起得很简便,不知道小名儿是不是叫劳动。
“是。”伍一说。
“我叫顾飞,是顾淼的哥哥。”顾飞说。
“顾淼的哥哥?”这回轮到伍一愣了,顿了顿才说了一句,“您好。”
“你……”顾飞感觉这个电话自己打得有点儿着急了,这一下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才顾淼跟人打架了,”蒋丞拿过了电话,“不,确切说她打人了。”
“啊?”伍一再次愣住,又过了一会儿才问,“您是……丞哥吧?”
“免贵……”蒋丞清了清嗓子,“是。”
还在琢磨这人居然还知道丞哥的时候,伍一又补了一句:“顾淼一天能说八十次丞哥。”
“哦。”蒋丞突然觉得非常骄傲和满足,看了一眼顾飞,顾飞嘴角有没憋住的一丝笑容。
“她打人了?”伍一问。
“是的,”蒋丞说,“两拳,快准狠,还能格挡。”
“那实战效果还不错啊。”伍一说。
蒋丞差点儿跟着他说出一句“是啊效果很好”来,及时想起了打这个电话的原因才咬住了:“不是效果的问题,小伍,她现在打人了,而且杀伤力不小,我们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教了她?”
“嗯,每天一小时,她学得很快,运动天赋一流,”伍一说完顿了顿,“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教她了?”
“是的。”顾飞说。
伍一那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开了口:“哥,我是这么觉得的,练博击是健身,她也有兴趣,所以没有必要从这里改变什么,告诉她正确使用训练成果才是应该做的,她跟一般小姑娘不同,理解这一点需要时间,我一直都提醒她的,给她一些时间和引导就行。”
伍一这通话说完,蒋丞和顾飞都愣了愣,这语速和语气,让他们几乎同时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做什么的?”蒋丞问。
“我是大三的学生。”伍一说。
“哪个学校?”蒋丞追问。
“B大。”伍一回答。
“哪个专业?”蒋丞继续问。
“心理学。”伍一说。
挂了电话之后,蒋丞跟顾飞脸对脸地相互瞪了很长时间。
“居然碰上个心理学系的学生?”顾飞说。
“心理学的学生居然跑去练博击?”蒋丞说。
“二淼,”顾飞转头看着顾淼,“这个小伍……”
顾淼睁开眼睛看着他,顾飞突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帅吗?”蒋丞补充。
“我不是想问这个。”顾飞小声说。
“我想问。”蒋丞也小声说。
顾淼看着他俩没说话,顾淼一直没有讨论过谁帅谁好看的,颜值在她那里排在很多东西之后,估计这个问题她不太知道怎么回答。
“他好看,还是丞哥好看?”顾飞问。
“丞哥。”顾淼这次回答得很快。
蒋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幼稚。”顾飞笑着说。
“就这么幼稚,”蒋丞拉过安全带系上,“开车吧,这人估计……还行吧,回去了约出来聊聊。”
“丞哥,”顾飞发动了车子,“你……应该是打不过他。”
“我面对打不过的人,一般就不动手了,用脑子。”蒋丞说。
顾飞笑了半天。
“别笑,”蒋丞说,“你是想说我刚才脑子差点儿不够用么?”
“没,”顾飞笑着说,“我还没说话脑子就已经不够用了。”
“主要是吧,”蒋丞啧了一声,“太突然了。”
车继续往前开,大概是之前的事儿挺提神的,蒋丞也不瞌睡了,抱着笔记本继续赶活儿。
路边的风景一点点变得熟悉起来,那种陌生里透出来的有些遥远的熟悉。
下了高速,看着路上的车牌照,这种熟悉一点点地在身边漫了开来。
蒋丞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到喽。”
顾淼虽然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和生活方式,但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时,她还是会非常兴奋,趴在窗户上,手指一直在玻璃上轻轻敲着。
顾飞先开车去了店里,现在顾飞妈妈管这里叫老店,刘立新开的那个小超市叫新店。
“二淼!”老远就看到老妈站在店门口挥手蹦着了。
顾飞按了一下喇叭回应。
“妈妈。”顾淼拍了拍车窗。
顾飞放下了后车窗,她伸胳膊出去挥了挥。
车停下,顾淼抱着猫跳下车,老妈跑过来搂住了她:“哎呦也就几个月没见吧,我闺女又变漂亮了啊!连肉肉都变美了!”
“刘立呢?”顾飞问了一句。
“新店那边呢,下午上货,他过去了,一会儿就过来,”老妈说,“你们先收拾一下,晚上就在这儿吃吧?”
“嗯。”顾飞点点头。
“阿姨瘦了啊。”蒋丞说。
“看出来了?”老妈有些惊喜,“我正减肥呢,看来还是有点儿效果哈?”
“效果挺明显的。”蒋丞笑笑。
“二淼就在这儿吧,”顾飞说,“我们放行李,洗个澡,一会儿过来。”
“好,二淼走,”老妈搂住顾淼,“去看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我拿店里来了……”
回到一直租着没有退的小出租屋,蒋丞往沙发上一倒,闭着眼睛舒出一口气。
“有灰吗?”顾飞问,过来趴到他身上亲了亲他的眼睛。
“没有,”蒋丞说,“李炎真挺够哥们儿的,他月底过去,我真的得好好陪他玩够了。”
“先洗个澡,”顾飞说,“你睡一会儿,黑眼圈儿都出来了,我一会儿出去一趟,李炎拿牛肉干去店里。”
“嗯,”蒋丞点点头,“你洗了澡再去吧。”
“有汗味儿吗?”顾飞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闻你都是顾飞味儿,”蒋丞说,“别人就不一定了。”
“那我先洗。”顾飞拍拍他的脸。
蒋丞躺在沙发上,顾飞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做梦了。
强撑着起来去洗了个澡,就回屋睡觉去了。
卧室里这张床很久没有睡过人了,蒋丞躺上去的时候有种穿进了记忆里的感觉。
天花板上有两片熟悉的水渍,形状都还是以前的样子,旁边还有一小截旧的电线,线头上缠着黑色的胶布。
蒋丞闭上眼睛,这些都是他以前每天睡前会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注意过,但却会记得。
很多细节就是这样存在而没有觉察,有一天会突然跳出来,勾起回忆。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了晚饭前顾飞过来叫他。
“我靠,”蒋丞跳下了床,跑进浴室洗了个脸,“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多不好啊,饭做好了才起床。”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的人,哪还讲究这些,”顾飞说,“我妈都知道你肯定是熬夜了。”
“红包给了吗?”蒋丞一边提裤子一边问。
“给了。”顾飞说。
“嗯,”蒋丞拿了手机,“走吧,我突然发现我饿了。”
其实就像顾飞说的,虽然蒋丞实实在在跟顾飞妈妈和刘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这么多年过来,的确也是很熟悉了。
进店里打个招呼就去后院洗手然后端菜拿碗坐到桌子边,自然得很。
有时候,蒋丞会觉得有些恍惚,顾飞和顾淼是他的家人,这两个一直沉浸在爱河里的人,也应该算是家人了。
不熟悉,相处时却是放松的,偶尔还会觉得亲切。
“又长大一岁了,”刘立说,“就快中年了啊。”
“会不会说话啊你!”顾飞妈妈喊了一声,“我儿子中什么年啊,我儿子中年了我怎么办啊!”
“你一直青年啊。”刘立说。
“现在六十岁才是中年你知道吗!”顾飞妈妈说。
“……六十吗?”刘立愣了愣,看着她。
“是啊六十,明年就是八十!”她说。
“你说了算。”刘立点点头。
“懒得理你,”顾飞妈妈转过头,“你俩过年是在那边过,还是回来这边啊?”
“没想好呢,看情况吧。”顾飞说。
“你们要是不回来,我们就过去,正好想带你妈妈旅个游,再去周边玩两天。”刘立说。
“也行啊,”顾飞说,“你们也是该出去玩玩。”
“蒋丞啊,”顾飞妈妈看着蒋丞,“你……要不要……就是,要不要回去那边,就是你原来家,看看?”
蒋丞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了。”
“一直没再回去过吧?”顾飞妈妈问。
“嗯。”蒋丞笑笑。
“他们要看到你这么出息,”她叹了口气,“就应该让他们看到!”
“看到也没什么意义,”蒋丞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说,“我过得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就行,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这就叫霸气,大气……是这么说吧。”刘立说。
“您懂得真多。”顾飞妈妈斜了他一眼。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天已经黑透了,顾飞站了起来,踢了踢蒋丞的鞋:“散步去丞哥。”
“嗯。”蒋丞跟着站了起来。
俩人一块儿走出了店门。
钢厂的夏夜挺凉爽的,太阳一落山,风吹到身上就挺舒服了。
“去哪儿?”他问了一句。
顾飞叫他回钢厂过生日,肯定不会就只跟家里人一块儿吃个饭聊聊天这么简单。
这会儿叫他出来散步,肯定也不只是散步了。
“跟着我走吧。”顾飞笑了笑。
已经很多年了,他没有跟顾飞这样散过步,两个人都挺忙的,顾飞还经常要往外跑,一出去有时候一星期都见不着人。
晚上一般也就是聊会儿就开始各自忙活了。
现在走在夏夜凉爽的风里,顺着很多年前散步时会经过的那些小路,会让人觉得是种享受。
顾飞带着他转了几圈之后拐上了一条小土路。
蒋丞一看就笑了:“是要去幼儿园那边吗?”
“嗯,”顾飞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不迷路了?理论上你不是应该对这条路没有记忆了才对吗?”
“生日那天之前是记不住,之后就不会忘了,”蒋丞伸了个懒腰,“你是不是把礼物放在那儿了?”
“嗯,”顾飞叹了口气,“你猜到了也不用说出来的,你到底能不能有一粒浪漫细胞啊?”
“没有啊,”蒋丞拍了拍手,“我都知道这是个特别的生日了,也没准备礼物……实在是不知道送什么了。”
顾飞笑着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你送我的礼物这辈子都用不完。”
往前又走了一段之后,顾飞绕到了他身后,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在了他眼睛上:“我带你往前走。”
“前面有什么?”顾飞的手盖上他眼睛时,蒋丞突然开始有些紧张和兴奋。
“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了,”顾飞带着他慢慢往前走,在他耳边轻声叫了一声,“丞哥。”
“嗯?”蒋丞应着。
“生日快乐丞哥,”顾飞说,“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快乐。”
“嗯。”蒋丞笑笑。
“生日快乐丞哥,”顾飞继续轻声说,“希望你永远都笑得像一束阳光,你是我的阳光。”
蒋丞笑着没有说话。
“生日快乐丞哥,”顾飞在他耳朵上亲了亲,“我以前,希望你想起在钢厂的那段日子时没有遗憾,现在我希望,等有一天,你老了,回头看看,跟我在一起的这一辈子,都没有遗憾。”
“生日快乐顾飞,”蒋丞笑着轻声说,“跟着光。”
顾飞停下了步子,拿开了遮在他眼睛上的手。
蒋丞睁开了眼睛。
地上一片彩色的光斑,从他们脚下,往前延伸着的无穷符号。
蒋丞盯着这些熟悉的荧光色的砖块,视线里慢慢带上了些许重影。
他用眨了眨眼睛,但重影更重了。
他不得不抬手把眼角的泪擦掉。
“哪儿来的砖?”他带着鼻音问了一句。
“就是以前的那些,”顾飞抱住他,“第二天我去收回去了,一直放在我家柜子里,不过颜色是重新上过的,以前的颜色褪了好多。”
“你神经病吗?”蒋丞的吃惊都压不住眼泪,只能伸手又抹了一把。
顾飞笑了笑没说话,过去蹲下,轻轻推倒了第一块砖。
彩色的光斑从点到线,就样当年一样,跳动着往前延伸着,在夜里亮起了一幅彩色的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番外也全部完结了。
非常感谢大家陪着我走过这半年,我爱你们。终于站了起来的作者揉着膝盖微笑着说道。
没有谁的生活会一直完美,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看着前方,满怀希望就会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