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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水门依山傍水与巍峨的阴山之下,是一处极其险要又易守难攻的关口,匈奴人于此处屯兵不过两千人,只因此处易守难攻,凭借地势的险要,便可将敌人轻松地阻挡与关外。
同时,石水门里身后高阙不过一百里的距离,若石水门被攻破便可立即向北面的高阙关口撤腿,并命人快马加鞭想最北面的右贤王部请求支援。
究竟该如何拿下石水门,这如今是萦绕于汉军心中的一个问题。
好在李息手中的一万人马昼夜不息,快马加鞭于天黑时赶来,与车骑将军卫青手中的三万兵马汇合。如今的汉军四万精骑,在秦长城的掩护之下,伴着夜幕向石水门进发。
初春时节的河套依旧严寒,军士们的铁衣都冻得透彻,勉强以棉袍抗寒。夜中行军不能生火,匈奴人四处游荡,漆黑无垠的黑夜之中,星星之火便可以在老远处就看得分明。将士们饿了也只能吃自己背包中的胡饼充饥,喝的也是身上囊壶中动的冰冷的清水。
但汉军将士未见有一人心中有些许怨言,一提到今夜便要与胡虏大战,心中都亢奋不已。
汉军经过这两场战役,早已没有了以往闻匈丧胆的心理阴影,一说跟着车骑将军卫青出征,一个个自告奋勇,云集响应。
“如今看着他们,倒还真是没有当年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了。这样的大寒天里,依旧一个个都十二分的精神。”一手悬着缰绳,紧盯着着队列前行的苏潜笑道,抬手不断指了指那些迟缓行进的兵士们,又催促了几声。
“谁说不是,以前可不是这样,别提多怂了。那时候见到匈奴人就像见到鬼一样,只想撒腿往回跑。”张次公在旁接话道。
身边的材官将军李息闻说后也不禁笑了:“那现在像什么?”
“现在?”张次公听后诡秘一笑,忽然向着队列放声高喊道:“现在见了匈奴崽子,就像见了美艳艳的大姑娘,让老子只想扑上去,扒了他们的衣服!对不对啊,兄弟们!”
话音刚落,绵长的队列中一顿哄笑,立马云集响应。
李息讪笑几声,摇了摇头望向一边浅笑不语的卫青:“这位校尉是将军从哪了弄来的,说话还真是有趣。”
“将军是想说粗俗吧!可是话糙理不糙,您说对吧。”张次公耳朵长,立马就听见了,忙补上一句。
苏建引马上前来一个脑门拍在张次公后脑勺上:“你呀,不说话,就没人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谁知李息却摆手解释道:“本将可不是那个意思,是真的觉得有趣!”
转过头来,对身边始终未语的卫青笑道:“如此鼓舞士气,倒也是好的。不过自从将军两次大败匈奴后,我军确实士气高涨,一扫往日阴霾。既能打得匈奴人屁滚尿流,扬名立万,又能抢得战功换以钱财,打通晋升之门,谁人又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卫青浅笑,沉默了须臾忽然轻声回应道:“将士们大多都是行伍粗人,只觉得跟着将军与我必能打一番胜仗,衣锦还乡,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肩上的担子才比以往都要沉重。”
李息望着身边卫青,只觉得他年纪轻轻便如此沉得住气,就算是打过两场空前的胜仗,却还是如此的低调谦和,仿佛无功之将一般心平气静,着实有着大将之风。
不禁想起那年寒冬,因大行令王恢马邑之谋的事情从边塞赶往长安,在那个雪夜中偶然碰见彼时还是太中大夫的卫青。
初见时,只觉得他眉宇恭顺,除了长相俊朗些,也与刘彻其他侍卫无异,便与李广一起将覆满飘雪的披风递到他的手中。
他只迟疑了片刻便应声接了过去,还抬手仔细地掸了掸上面沾染的雪絮。直到中常侍春陀急匆匆赶来从他手中抢过披风,才得知原来他便是刘彻最宠爱的卫夫人的弟弟,当今的国舅爷,卫青。
那时只觉得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柔顺的人,性情也很内敛谦和,与窦婴田蚡之流嚣张跋扈的外戚甚为不同。眉宇清浅,倒像是个能忍辱负重的。
只是那时李息并没有看出眼前的人居然身怀韬略,是难得一见的将才。此次与他同行中却也深有体会。
听军中将士们所言,每每进攻时,车骑将军卫青绝不居于后方,必冲锋陷阵第一个杀入敌中。见到如此身先士卒的将军,军中之人无不为之鼓舞,皆跟随与他身后,势如破竹。
而李息却看到了他身上别的光彩。
这次向西大迂回包抄作战也是他提出来的,如此大胆的策略,怕是比他带着一万兵马奔袭龙城那次还要凶险许多。
如今,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达石水河,一路上来,却也是悄无声息。遇见过轻微的抵抗,也已经被全线歼灭。
四万人的军队在匈奴腹地穿行,恍若无人之境,让匈奴王庭如同瞎子、聋子,浑然不知,如此除了过人的筹谋,却也需要惊人的勇气。
他所言未错,这一仗,他并不能像那些兵卫们那样轻松。
“如今我还是对将军之前提出的作战策略有些不解,不知将军现下可再与我赐教一二?”李息问道。
卫青闻声忙回头应道:“李将军何故如此客气,卫青是晚辈,将军身经百战,若说是赐教,还是卫青要请将军赐教才对。”
“卫将军客气了。李某戍守边关多年,虽未有败绩,却也没有正面与胡虏硬磕过。此仗将军是主将,我是副将,自然要向将军讨教了。”李息拜手道:“眼看就一个时辰就到了,将军还是别客气了,赶快与李某说个清楚。”
卫青闻声也不敢再推拒,于是便顺着他的意思,有解释了一遍自己在帐中所言的策略。
“石水门与高阙二关距离不过百里,且石水门如今的守军不过两千,我们要迅速强攻下石水门,并阻断其与高阙塞的联络。攻占石水门后,迅速攻占高阙,并留一万兵力看守高阙。李将军擅长守卫,便将高阙留给李将军,届时卫青好无后顾之忧,带领其余军事南下,直向白羊、楼烦王发难。”
“石水门倒是好说,就是高阙此地……”
“高阙位于阴山的两个山沟的交汇之处,控制着北方右贤王部通向河套的咽喉,山地起伏,易守难攻。不过所守人马的数量,却少得可怜。”
“这又是为何?”李息不禁问道。
卫青浅笑:“或许是匈奴人根本不会想到,汉朝人的军队会踏到这里。”
夜幕中的草原寂静无声,茫茫黑夜中,石水门的山丘之上火光闪烁。山丘上的匈奴士兵都打着哈欠,子夜即将来临,其余士兵皆准备歇息,守夜的人裹好棉服开始打盹,并未发现黑暗之中一条巨蟒已经悄然向着石水门方向蜿蜒而来。
“听见什么声音了?”山头上一个匈奴士兵推了推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同伴,轻声道:“为何我听着有人过来了?”
“你发什么神经!”同伴不理会他,紧了紧领口的棉服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匈奴士兵又侧耳听着,只听远处黑暗中轰隆的声音愈来愈近,感觉有千万人的马蹄声一般。
“喂,醒醒,好像真的有人过来了!”他又搡了搡身边的同伴。
那睡着的人不由恼火,一把掀开棉袍来,刚要破口大骂,忽然一只羽箭划破夜空,瞬间射穿了他的头颅。
丘上篝火太亮,在漆黑一片的夜幕中,无疑于将自己暴露于汉军的眼皮子低下。
“有……有人来啦!”眼看着同伴当场被射穿了头颅,匈奴士兵破腹吼道,可睡得昏沉的守军还没睁开眼皮,卫青率领的铁骑便己经冲到山丘之下。
“□□手掩护!跟着我上!”卫青扬起手中环首刀,身先士卒向着山丘之上发起了第一波冲击。
攒矢如雨,顷刻之间放倒了山上隐蔽的一片弓箭手,卫青骑着骏马,带人冲杀入匈奴军营之中,喊杀声顿时四起。
虽说是易守难攻的关卡,但在四万人马如山呼海啸一般奔袭中,区区两千人马就犹如蚍蜉撼树一般,顷刻之间被全线剿灭。
因为之后还要长途行军到下一个据点,自然是不会留着俘虏碍事的,卫青的军令是见者皆杀,不留活口。四万人呼啸而过,顷刻之间,石水门血流漂杵,无一生还。
卫青看着马蹄下穿着汉人制造的甲胄的匈奴人尸首,与那些银晃晃的兵器,轻声对身边的苏建说:“传令下去,全体将士不得下马,一鼓作气,向高阙塞进发!”
“将军,那这些甲胄和兵刃……”
“回来再捡。”
“是!”
李息悬马上前,这也是他第一次大破匈奴,心中畅快自不必说:“如今看来,倒还真是不知道谁是羊,谁才是狼了!”
“天明之前到高阙!”卫青抬手将环首刀插入刀鞘之中,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被匈奴人的篝火再度点燃。
“我们要习惯这样的长途奔袭,而匈奴人,则要习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