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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沐毓齐沐毓正离开后,沐月夕除了每日去给沐夫人请安,其他的时间就呆在院中读书写字抚琴,比在苏城还要安静,真正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日清晨醒来,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到午后淅淅沥沥的雨从天而降,直下到申时才渐渐停歇,积水顺着沟檐落到了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沐月夕坐在琴案前,轻轻地拔动着琴弦,双眸微阖,面容平静,整个心神皆沉于悠扬的琴音中。一曲抚完,沐月夕站起身,推开窗,清新空气迎面扑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凉的空气吸入肺腑,精神一震。
咏诗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花露,见沐月夕站在窗边,笑道:“小姐,雨停了,天气没那么热,不如出去散散步,老闷在房里有什么意思。”
沐月夕站在窗边没动,静静地看着无垠的碧天,“有书有琴,有花有树,有风有水,衣食无忧,这日子怎么会闷?咏诗,我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不想改变它。”
咏诗知道沐月夕言外之意,笑着将花露递给沐月夕,“大小姐,虽说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要天天担心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那就不是近忧了,就该天天忧了。”
咏诗的话,并没让沐月夕眼中的忧色褪去,她接过花露,浅浅轻啜了一口,将碗搁在琴案边的小几上,坐回琴案边。入暮的夕阳带着淡淡的绯红,穿过树枝从窗口照射进来,为坐在窗边的沐月夕镀上一层浅淡的红纱。
纤指拨起琴弦,琴音起。沐月夕喜欢这样的平静,可是她担心这样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心不静,琴音乱。
“铮”琴弦断,琴音止。
咏诗一惊,“大小姐,可伤到了?”
“我没事,去找人把琴弦配好。”沐月夕起身,出门往沐夫人房里去了。
一路行去,园中落红成片。
见沐月夕走来,婢女打起竹帘,对内禀报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沐月夕走进屋内,“夕儿给爹爹,娘请安。”
“嗯,起来吧。”沐晚谦微笑看着女儿,“夕儿啊,赵先生让人捎信来了,下月他就回荥扬城,你的新词可写好了?”
“已经有了。”沐月夕面露愧色,她又要当文学大盗了。沐月夕灯节被人掳走后,一向喜爱她的赵殊不放心,亲自离京去寻找,得知沐月夕无恙后,就托人带信给她,要她写六首新词,待他回荥扬城时再评点,他则趁机去西镜浏览湖光山色。
“夕儿快起。”沐夫人示意身边的婢女将沐月夕扶起,回头瞪了沐晚谦一眼,“夕儿又不用参加科举,识得字就行了,要她做什么诗啊词的,太费神,会把身子累坏的。”
沐晚谦哑然,当年奉行巾帼不让须眉的夫人,如今成了爱女如命的慈母,弃了原来的想法,只为女儿着想了。沐晚谦也不与她争辩,对沐月夕道:“夕儿,记得劳逸结合,免得你娘担心。”
“夕儿知道。”沐月夕抿嘴偷笑。
沐夫人嗔怪地瞪了沐晚谦一眼,把话题扯开,“时辰不早了,先进晚膳吧。”
“盈儿还没到,再等等。”沐晚谦道。
沐晚谦的话音刚落,婢女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四小姐来了。”
竹帘被挑开,沐月盈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轻薄如蝉翼般的粉红色夏装,隐约可见她白如凝脂的娇嫩肌肤。
沐月盈屈膝行礼道:“盈儿给爹爹,娘请安。”
沐晚谦看到沐月盈的着穿,敛去了笑意,皱眉道:“这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这件衣服是大舅母送给盈儿的。”沐月盈道。
沐夫人垂下眼睛,端起茶碗,浅浅的轻啜了一口,唇边那抹冷笑如流星般划过。
“以后不许再穿。”沐晚谦沉声道。
“为什么?”沐月盈不解地问道。
“夫人,夕儿盈儿都大了,该请礼仪妈妈来教导了。”沐晚谦没回答沐月盈的问话,侧身对沐夫人道。
沐夫人放下茶杯,淡淡地道:“好,明儿我就让人去请。”
用完晚膳,喝完养生茶,沐月夕和沐月盈起身告退。出了门,姐妹俩同行了一小段路,却没交谈,转过垂花门,就各自回房歇下了。
沐月夕刻意的不去理会朝堂上的事,日子过的悠闲自得,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七日。
七月十七日,是晋王赫连斌迎娶正妃的大喜日子,这一天大吉,宜:祭祀,求财,签约,嫁娶,订盟。只是这大吉的日子,沐月夕却不吉,她中暑了,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晋王和昌茕公主的婚礼,只能错过。
因封王赐婚的时间太短,晋王府还没修建好,这场盛大的婚宴设在了皇宫内。为了让瓦刺国觉得大祁国很重视这次联姻,昌茕公主是由花朝宫出嫁,乘花辇入宫的。
夜,明月高悬,宫中百官齐聚,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映红了半边天。
喧嚣过来,荥扬城的夜晚恢复了宁静。
刻意避开朝堂纷争的沐月夕还是没能躲过针对她的阴谋。晋王赫连斌将去瓦刺递交国书,此去路途遥远,为了安全起见,将由二千步兵,一千骑兵护送,与晋王一起去瓦刺的除了文信候淳于容,还有欣悦郡主沐月夕。
在听到这个旨意时,沐月夕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一不会武功,二不懂谋略,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及笄,就算要送她去和亲,她的年龄也不合适,显庆帝让她同去的原因是什么?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晋王送国书去瓦刺,为什么要夕儿同行?”沐夫人同样感到不解。
“皇后为了晋王的安全真是煞费苦心,不但将淳于容拖下水,还要将沐家绑在一起。”霍谨看出皇后的居心。
沐夫人抹泪,“沐家这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要选夕儿?”
“因为夕儿不会武功。”沐晚谦苦笑道。
一句话,说明了一切。因为沐月夕不会武功,她无法自保,若是沐家舍不得失去这个嫡长女,就会派人保护她。而晋王只要盯紧沐月夕,把沐月夕当保护伞,就没有生命危险。
沐夫人黯然垂泪。
沐月夕嘴角微微抽搐,皇后这一招够狠,她要是死了儿子,就要让沐家也死个人来垫背。而这个垫背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沐月夕,她果然是软柿子,谁都选她来捏,先是宜王,后是皇后,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霍谨捋着胡须道:“让晋王送国书去瓦刺不过是个幌子,皇上觊觎的应该是瓦刺国的机密兵器谱。”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沐晚谦赞成霍谨的说法。
“爹爹,我要见皇上。”沐月夕拿定主意了。
“夕儿,皇上的旨意只怕不会轻易改变。”沐晚谦提醒她道。
“爹爹,我不是要皇上改变旨意,我只是有些事情要请求他答应。”这件危险的事不能推辞,沐月夕决定争取一些好处。
沐晚谦带着沐月夕往皇宫去了。
御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显庆帝正和淳于容商讨去瓦刺的路线,听闻沐家父女求见,显庆帝扬起了眉,“宣。”
“臣(月夕)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家父女下跪行礼。
沐月夕没用封号,而是用闺名自称。显庆帝眼底泛起几丝异色,手一抬,“起来吧。”
淳于容躬身行礼,欲告退。显庆帝阻止了他,“如海不必退下。”
淳于容退站在一旁,飞快地扫了沐月夕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神稍定。
“欣悦,你来见父皇所为何事?”显庆帝明知故问。
“回皇上的话,月夕愿意陪同晋王前去瓦刺。但是,临行前,月夕有三个请求,请皇上答应。”沐月夕平静地道。
“讲。”
“八月十五是月夕的生日,月夕希望在家过了生日才出发。”此去危险重重,或许她再也无法回来,就让她陪父母过这最后一个生日。
“准了。”
“第二个请求,月夕要一把吹毛立断的匕首和见血封喉,服下顷刻间就丧命的毒药。”
闻言,三个男人表情各异。
沐晚谦脸色巨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嘴唇微微颤抖,垂下眼睫,掩藏起眸底那深深的狠意。
淳于容惊愕地抬头看着沐月夕,眸中泛起丝丝缕缕的怜惜。
显庆帝面色微变,挑起一边眉梢,“这是为什么?”
“匕首贴身而藏,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毒药……”沐月夕眸光微转,唇角轻扬,淡淡的笑似有若无,“月夕很怕痛,万一事情败露,落入敌手,怕承受酷刑,愿求速死”
显庆帝盯着沐月夕的眼睛,似乎要通过她的眼睛,把她看透。沐月夕坦然与他对视,没有闪躲,没有回避,墨瞳清亮,如同湖水般幽静无波。
显庆帝收回目光,缓缓道:“好,准你所求。”
“谢谢皇上。”沐月夕道谢。
“你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显庆帝生出几分好奇,沐月夕连死都提出来了,她这最后一个请求会是什么更离谱的事情?
“请皇上重开花坛,另选花朝宫宫主。”莫璎是皇后的人,沐月夕没办法要皇上废掉皇后,只能拿她的爪牙莫璎出气。
显庆帝眼中精光一闪,了然笑道:“好,就如你所愿。”
“谢谢皇上。”沐月夕叩拜谢恩。
三个请求皆如愿以偿,沐月夕跟着沐晚谦出了宫门,抬头看天,残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