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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等了一天的沐月夕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柴房的木门,看守她的两个大汉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去了,溜到厨房找到火石和油布,再打开后门,蹑手蹑脚地走进马棚,见有人进来,马儿有轻微的骚动,吓得沐月夕手颤脚颤,忙给它们添了些草料,哄得它们安静下来。
解系马的绳子,拢起一堆干草堆,点燃后,躲进马棚一旁的草料房里,静观其变。
一切跟沐月夕意料的一样,马被火吓倒了,嘶叫着跑出了客栈,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赫连枢。
救火的救火,追马的追马。这火是救下来了,可马却跑丢了三匹。忙乱过后,看守沐月夕的两个大汉,发现沐月夕不见了。赫连枢得知这一切都是沐月夕在搞鬼,勃然大怒,翻身上马,亲自率队去追她。
等赫连枢离开客栈半个时辰后,沐月夕才从草料房里爬出来,左瞄瞄,右看看,没人注意到这边,火速溜出客栈,连滚带爬地路进一条小巷子,四处打量,小巷子很僻静没人,这才松了气,靠在墙边抹了把冷汗,总算是逃出来了。
沐月夕打散头发,揉成鸡窝状,再把外衣脱下,放在地上污泥中把它弄脏,掩去本来颜色,再把衣物扯出几个大洞,最后捡起路边一个缺了大半的破碗,半弯着身子,顶着几根杂草,一路乞讨着向城门走去。
眼见城门近在咫尺,忽听前方传来了马蹄声声,抬头一看,尘土飞扬,领头之人正是赫连枢。
沐月夕快步闪到路旁,缩成一团,口中无声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
老天保佑,赫连枢还真没注意到路边如乞丐一般的沐月夕,率着那些大汉呼啸而过。沐月夕一阵窃喜,混杂在人群里出了城。
太阳躲进了云层,天有些阴,风从山上刮过来,带着初春的凉意。一身乞丐装的沐月夕在山路上慢慢地爬着,一滴雨打沐月夕的额头上溅开,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了下来。
什么叫着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人倒霉喝凉水也塞嘴?现在就是,沐月夕站在树下哀怨地望着阴霾的天,欲哭无泪。山路崎岖难行,她走慢些就好。北风刺骨,她扯紧点衣襟也能抵抗。可是为什么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雨呢?
春雨是贵如油,可是在没瓦遮头的野外,“啊啾”沐月夕揉了揉鼻子,好冷啊,这场春雨就是害人生病的罪魁祸首,她一定会感冒的。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震震。沐月夕对着天空翻白眼,
下雨就下雨吧,为什么还要打雷闪电?打雷闪电是不能站在树下,这个常识,她很清楚,可是顶雷赶路,死的会不会更惨?
“咔嚓”旁边的一棵小树被闪电击中,袅袅黑烟在树枝上升起。
沐月夕真得很想骂人,可是药效还没过,她还是哑巴,只能很悲愤地对着老天挥了挥小拳头,顶风冒雨向前冲。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当沐月夕一脚踩空,下意识地抱着头,从山坡滚下去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嘶……嘶……”
一声声低不可闻的痛吟声从嘴中逸出,浑身疼痛,每块骨仿佛都折断了再拼起来一样,到处都在痛,沐月夕痛得蜷缩成一团,剧痛让她就咬紧牙根仍止不住的痛苦的低吟从口中逸出。
耳边总听到有人在低语,却又听不清内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她伤口上药,苦涩的药从嘴里灌了进来。沐月夕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当醒来睁开双眸时,印入眼帘的是麻色幔帐。
“你终于醒了,你整整昏睡三天三夜。”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口音有些怪怪的,就象前世听外国人说中国话一样别扭。
沐月夕想坐起身来看清是何人说话,却发现全身骨头都在痛,头稍抬起一点,就痛得不行,又倒回床上。
“姑娘,你伤的很重,别乱动,躺着好了,不必太过拘礼。”轻微的脚步传来,两个陌生的男子站在床的另一头,沐月夕躺着就能看到他们
说话的男子年约二十岁,相貌端正,只是身子略显瘦弱,穿着深蓝色的布衣,腰间斜斜的插着一根竹箫,笑得十分的温和,眉目间有着一股无言的洒脱。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穿着朴素的黑布衣,容貌不算太出众,不过他的那双眼睛漆黑如深潭般,亮的就像块宝石,流光溢彩。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种迷失方向的感觉,沐月夕忙收回目光,专注的盯着蓝衣男子。
“姑娘怎么会从山坡上滚下来?”蓝衣男子问道。
沐月夕苦笑,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能用口开告诉他,“上山时,一脚踩空了,就滚了下来。”
“你不会说话?”蓝衣男子眸中泛起一层怜惜之色,长得这般丑陋,还不会说话,真是可怜。
这时,门吱呀开了,沐月夕侧目而视,进来的是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的少女,穿着淡黄色布裙,头上斜插着一根木钗,看到沐月夕醒了,她惊喜地道:“姑娘醒了,正好,药煎好了,可以趁热喝。”
沐月夕对她笑了笑,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倒下了。
“哎,你别乱动,我来扶你。”黄衫少女将药放在桌子上,疾步走了过来,小心地扶起沐月夕。
就算有黄衫少女帮忙,沐月夕还是痛出了一身冷汗,嘴唇不停地颤抖,却因为脸上有易容物,旁人看不到她苍白的脸色。沐月夕张了张嘴,用口形对少女说了声谢谢。
“你……”黄衫少女脸色微变,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你不会说话,但是你听得见我们说话?”
缓过劲来的沐月夕半靠在床头,微微地点了点头,口不能言,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更何况,她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能将实情相告。
黑衣男子把药端了过琮,淡淡地看着沐月夕,“把药喝了。”
声音低沉淳厚,只是口音跟蓝衣男子一样,有些怪怪的。沐月夕伸手把碗接过来,瞪着那黑乎乎的药,丑陋的小脸皱成一团,好哀怨啊,她真得不想喝这种苦得她连胆汁都想吐出来的药了。虽然从小到大喝过无数碗这样的药,但是她还是无法适应中药的苦涩,好怀念前世的药丸。
看到她一脸厌恶的表情,蓝衣男子侧脸笑了起来,黄衫少女也是满脸笑意,就连表情严肃的黑衣男子,嘴角也牵起一丝笑纹。
沐月夕捏着鼻子把药喝下之,说不出话,只能用吐舌头,眯眼睛,来表示这药好苦。
蓝衣男子轻笑,给她递上一杯温水。
沐月夕接过来便喝了下去,温水冲淡了嘴里苦涩的味道。
门吱啊的一声又被推开了,一个肤色稍黑的红衣少女走了进来,开口就问道:“那个丑八怪醒了没有?”
“四妹,不得无礼。”三人同时开口训斥道。
被兄姐同时喝住,红衣少女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走到床边问沐月夕,“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丑八怪?”
“姑娘,我家四妹被我们宠坏了,你别见怪。”黄衫少女满怀歉意地道。
沐月夕含笑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介意。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哑巴啊?”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不如就叫你小哑巴吧。”
红衣少女说话就跟开机关枪一样,别人一句话还没说,她就说了三四句了。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并没说话,他们也想知道如何称呼沐月夕。
沐月夕嘴角微微抽搐,小哑巴,这名字,她才不要,想了想,抬起手,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你会写字?”蓝衣男子惊讶地问道。
沐月夕点了点头。
黄衫少女找来了笔墨笔砚,沐月夕在纸上写下“虞紫柠”三个字,她不能用沐月夕这个名字,在没弄清楚他们四人身份前,她不能暴露她的身份。虽然他们救了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紫柠,是婢女才会用的名字。”红衣少女不屑地道。
沐月夕眉头微皱,明亮的眸子闪过丝怒色,这是她前世父母为她取的名字,她不容许别人以这种方式贬低这个名字,虽然她没有瞧不起婢女,但是红衣少女的口气,让她十分的讨厌。
“四妹,给虞姑娘道歉。”蓝衣男子和黄衫少女同声喝道。黑衣男子拧着眉,盯了红衣少女一眼。
红衣少女不敢违抗兄姐的意思,嘟起小嘴,偏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对沐月夕,“对不起。”
就当她年幼不懂事,沐月夕扯了扯嘴角,表示接受了她的道歉。
黄衫少女笑道:“我叫黄茕。”
沐月夕微微颌首,当见礼。
黄茕指着黑衣男子,“这是我大哥李墨。”
李墨对沐月夕点了点头。沐月夕回了他一个笑脸,。
黄茕又指着蓝衣男子道:“这是我二哥蓝铭。”
蓝铭含笑点头。沐月夕也对他笑了笑。
红衣少女抢话道:“我叫许彤。”
沐月夕眸光微闪,原来他们是异姓兄妹,听他们的口音,似乎不象是大祁人。
“虞姑娘,为何把自己弄的这般狼狈?”黄茕笑着问道。
沐月夕知道他们对她同样存有防备之心,尤其在看到她藏在衣袖中的首饰,只怕对她的身份更加的怀疑了,提笔在纸上写道:“贼人将我从家中掳来,想诈取钱财,我逃出来后迷了路。”
“你还真笨的可以,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难怪那些坏蛋会绑你。”许彤再次口出伤人。
“四妹,时辰不早了,你该去做饭了。”李墨将许彤支开,他和蓝铭走到桌边坐下,任黄茕去问沐月夕的话。
“大哥你等等,我马上就去做饭。”许彤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虞姑娘家居何处,也好让我们帮你通知家中亲人?”黄茕温柔地问道。
沐月夕在纸上写道:“章河县曲家庄。”
她不敢写荥扬城,怕他们会联想到欣悦郡主被劫的事,从而猜出她的身份,便写了曲庄所在地章河县,让明若兰送她回荥扬城,比较安全。
黄茕眼光一闪,唇角微扬,“这些贼人把虞姑娘绑得还真远。”
沐月夕眨了眨眼睛,一副疑惑的表情,在纸上写道:“这是什么地方?”
“虞姑娘不知道?”黄茕问道。
沐月夕老实地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她口不能言,根本就没办法找人打听方向,那天乞讨时,听人说往这条路可以回荥扬,她才会走上这条崎岖的山路,差点摔死。
“这儿是朵南城,离章河县有十几天的路程。”黄茕实言相告。
沐月夕满头黑线,她还真的迷路了。
“虞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黄茕接着问道。
“爹娘,二弟一妹。”沐月夕写道。
黄茕看了一眼李墨和蓝铭,接着问道:“虞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四。”沐月夕老老实实地写道。
黄茕看沐月夕面露倦意,不忍再问下去,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来放在沐月夕面前,“这些首饰是姑娘的,姑娘请收好。”
沐月夕提笔写道:“请黄姑娘先代为保管,我用药请大夫的钱,也请黄姑娘从这里面支付。”
看四人的衣料,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沐月夕不想占他们便宜,已经欠了救命之恩,钱财方面就不能再欠了。
“这钱财的事,等虞姑娘好了再说,我兄妹不打扰虞姑娘休息了。”黄茕将首饰包好,又塞回枕头下,然后扶沐月夕躺下,兄妹三人离开了房间。
伤势太重,又坐了许久,浓浓的倦意袭来,沐月夕沉沉睡了过去。
沐月夕再醒来时,天色已暗,黄茕就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来,喂了一碗粥给她吃,又把温热的药喂给她喝。
黄茕扶沐月夕躺下,帮她掖好被子,笑道:“虞姑娘,我们兄妹还有事要办,不能久留,后天我们就要起程上路,我已经交待客栈老板照顾你,我们经过章河县时,会到曲家庄通知你爹娘来接你,你安心在这里养病。”
黄茕安排的很妥当,但是沐月夕不同意,扯着她的衣袖,张嘴无声地道:“黄姑娘,不要丢下我。”
黄茕看懂了她的话,安抚她道:“虞姑娘,我们不是要丢下你不管,而是你的伤势还没好,要多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沐月夕急了,她才不要呆在这里,万一,赫连枢的人找到她了,她就白吃了这么多苦,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黄茕。
黄茕看她这样,心不觉就软了,想了想道:“我去跟大哥她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带你同行。”
沐月夕含着眼泪笑了,向她无声地道谢,黄茕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起身去找李墨和蓝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