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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他那般模样,挑着眉似笑非笑的,心里就一哆嗦,早就是秋天了,晚上本就有些寒意,此刻被易天阙这样盯着看,她觉得心里发毛,整个身子忍不住发起颤来,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缩,想披风遮住她的身子,十几日不曾见人,她根本就没有做措施,幸亏这些日子伤痛折磨,倒是让她瘦下了不少,如今身子单弱,又是背光站着,这样一缩,易天阙倒也没有注意,只觉得面前少年头发散乱着,眉目清朗与平时多了不少魅惑。
他看着少年满眼的愕然和那一副被惊住的可怜模样,眸中现出兴味,嘴角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深了。
“我、我动作慢啊……我又不是故意不出来的,谁知道你走了还会回来啊?”纳兰紫极愣了半晌,才没好气的道,却没想到说话用力太猛,扯动左肩伤口微微刺疼,她只好轻蹙眉尖没什么杀伤力的瞪着易天阙。
他看着面前少年,眸光星星点点,一张脸蛋映在烛火里小小巧巧的,肤色极白,琼鼻挺翘,一双眼眸清清亮亮的,他心中忽而一阵悸动,眸光忽而柔和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在少年面前站定,闻到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心神一荡,口中却道:“那倒是我把紫极弟吓着了,我方才是忘了告诉你,既然蓝儿不会来了,一会儿会有我的亲兵把你的晚饭送来,”他能清晰的看见少年眸中的自己,眸中锋芒却溢出,继而沉声又道,“这次教训紫极弟最好放在心上,莫要再弄什么心思救你那温哥哥出去了,”他眸中寒意冷冽,“不然,就休怪本将军翻脸不认人了!”
她一怔,一开始并没有想明白他的话,眨了眨眼睛,见他眸中俱是冷意才缓过神来,惊讶叫道:“你说的什么?”低眉寻思了一下,才恍然道,“你是说,你把温哥哥追回来了?”
易天阙闻言,勾唇一笑,点点头,她一愣心中却惊骇莫名,此刻才想起来那一夜问蓝儿温哥哥可还安好,她当时闪烁其词的,就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他很好就她放心,她也就没有多想,万万没有料到温哥哥其实是没有逃掉,又被他追了回来。
她的手在披风之后早就握成拳,垂了眸光,眼中却全是掩饰的恨意,心里着实讨厌这个总是似笑非笑的男子,他眸深似海,根本猜不透想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她讨厌与这样的人打交道,眼前男子再不是从前在莫纳一皱眉就知道他想什么的路路了,眼前一袭墨衣的轩昂男子简直和狐狸一般难以对付。
易天阙笑的玩味:“紫极弟,你不必这么瞪着我,难道蓝儿没有跟你说吗?也难怪了,她只怕不敢跟你说吧!”他走近几步,站在纳兰紫极面前,二人鼻息相闻,恰好比纳兰紫极高出一个头来,垂下眼眸,额前碎发散在纳兰紫极眼前,眸中波光璀璨变幻莫测,邪邪笑道,“既然她连这个都没有跟你说,那她想必也没有告诉你,在受伤昏迷的时候,你夜夜口中呓语低叫的都是千夜这个名字吧?”
他微微眯眼,眸光肆无忌惮的打量面前的少年:“本将军记得在八年前去月阑京都的时候见过你,那时候见你一头紫发以为是个异人,没想到你的头发居然是墨水染上去的,倒也叫我起了兴趣,后来见你一个小姑娘模样穿一身的男装真是别致,后来派人去查,没想到倒是我看走了眼,你居然是个少年,小小年纪就在京都薄有虚名,谁都知道你紫极公子,”他眸中隐有探究,“原本以为能和你扯上关系的就只有燕王秦墨寒和月阑现在的君王秦天磊,却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多情,舍己救了当朝的丞相,昏迷的时候念叨的却是云王的属下上官千夜!”
他不再往下说,却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面前浅浅呼吸的少年,他一眼就看到他说那些名字的时候,少年微微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尖微微蹙起,琼鼻还翕动了几下,他低低笑出了声,眸中俱是了然,就算面前的少年与那几人的关系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但是必定非同一般。
纳兰紫极听的怔怔的,易天阙的气息就在身前身后萦绕,她却不敢随意动弹,生怕一不留神就漏了陷,若是此时被看出是女儿身,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易天阙这一番话在她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她眸光闪烁,低垂了视线,心中渐渐涌起惊涛骇浪来,听说起久违的名姓,她却无言以对,直到听到上官千夜名字的时候才骤然一惊,昏迷的时候自己怎会念叨他的名字呢?
心里是波澜四起,面上却是一脸浅浅笑意,抬眸闻声道:“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小弟对将军的话很是不明白。”
她是带伤之人,不能久站,只站了这么一刻钟就觉得有些晕眩,眼前有些迷蒙,所以不愿再和易天阙兜圈子说话了。
易天阙闻言微微眯眼,声音里都带着冷冽之意:“本将军与云王,还有上官千夜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就是要告诉你,若是上官千夜哪一天落在我的手里,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若是你阻拦,他只怕会死的更难看,绝不会是温沉筠这样的下场!”
纳兰紫极几乎都能感受他眸中寒气,却也终于明白为何他要如此对她警告了,他定是误会她也与上官千夜有什么了,她轻轻抿嘴,却无法出言解释,不只是面前男子早就拂袖挑帘而去,更因为她不知从何解释。
他说他要将上官千夜碎尸万段,她明显感觉到心中担忧,可惜却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除了担忧,那心底深处却也有些怨怼,原本以为他虽然是云王的人,但是始终坚信他和云王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那样的上官千夜只是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他还是云王的属下。
在桌台前坐下来,望着摇曳烛火,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他方才所说之语,忍不住回想自己昏迷的那五日所发生的事情,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蹙眉使劲想,脑中却也是一片空白,昏黄烛光里,她怔怔坐着,一年未见那人,怎会在重伤的时候呢喃他的名字呢?
正在发呆的时候,却有人挑帘进来,她诧异抬眸,那人低着头也看不清模样,见他端着吃的,纳兰紫极心中明了是送晚饭来了,只淡声道:“就放在这里,你出去吧。”
那人应声放下,却半天都不退下,纳兰紫极有些恼怒,暗恨易天阙的人如此没有眼力,方才被抢白时受的气此刻都爆发出来,她厉声对着那人道:“你怎么还不退下?”
那人依旧默然,只是抬起头来直视着纳兰紫极,等纳兰紫极看清她的容貌之后却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诧异问道:“易天阙不是不让你过来吗?你怎么来了?”
蓝儿却不说话,直到将她拉到内室坐下,看了她左肩上的伤口无碍之后,才道:“我在半路打晕了他的亲兵,这才换了衣裳赶过来的,”见纳兰紫极着急,蓝儿安抚道,“紫极,你放心,我已与那亲兵说好了,他醒了之后自会回去,他自有法子,不会说出我来的。”
蓝儿见纳兰紫极坐在那里默然不语,抿嘴又道:“他来找你——说了什么?”
静了半晌,纳兰紫极才低低道:“该说的,他都说了。你想瞒住的,一个也没瞒过去。”她眸色不辨,根本就不看蓝儿,却句句紧逼,“这样的人,你怎么还在喜欢呢?”
蓝儿一愣,眸光一闪,却盯着她道:“我瞒着你,是为你好,”她眸中澄澈无比,又续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他是来看过你,那时候你昏迷不醒,可你念叨的名字却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蓝儿满眼的不解,“纳兰紫极,我问你,你都和桑桑在一起了,为何昏迷的时候叫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千夜?是谁?——韩哥哥,又是谁?”
她彻底愣住了,韩哥哥?这个称呼太过陌生,却直击心底深处,现在才明白,原来,昏迷的时候,叫的那个名字不是上官千夜,而是韩千叶。
记忆蓦然回到前世,那时候刚认识韩千叶,刚刚当上幼师每日都会受气,回家来总会难过,韩千叶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安慰她,那时候她笑称他是韩哥哥,后来不再难过了,却还是习惯孤单难过脆弱的时候,找她的韩哥哥,就算韩千叶不在她身边,她也会在心里想心里念叨,却没想到来这里已然九年了,却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还是依赖那个人。
看着质问她的蓝儿,她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咬唇半晌,却只低声道:“蓝儿,韩哥哥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现在的你和达衣一样。——彼此相逢却不相识。”
蓝儿一愣,视线仓皇移开,却咬唇不发一言,好半天,她才道:“他明日要攻打雷州,也许要拿你和温沉筠当做人质。”
纳兰紫极一惊:“为什么?”
“他是月阑使者,而你身份多重,神秘莫测,他猜不透你的来历,但料到你与月阑定有莫大关系,所以也要拿你做人质。”蓝儿蹙眉如实道。
蓝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跑去帅帐劝过易天阙,却只换来他一句不咸不淡的淡漠回应,叫她莫管闲事,不然就将她遣送回去。她被挡了回来,心有不甘,却舍不得离开,只好想方设法都要来告诉纳兰紫极一声。
“紫极,我得走了,你不要让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好自为之,我会再去劝劝他的。”蓝儿看看天色,蹙眉说道,也不等纳兰紫极回答,径自撩开帘幕走了。
纳兰紫极心乱如麻,胡乱吃了晚饭,忙找出裹布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又拿出喉结来贴在喉间,在贴身亵衣里摸到那时哥哥给的假死药,心中稍安,却偏偏忘了换左肩伤药,这一番忙乱,就已经是三更了,困的很,就胡乱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闯进帐来,不由分说将她绑了,她心中暗自庆幸昨夜裹布绑的结实,也就仍由这一伙兵士将她带到军队阵前,,一身战衣的易天阙坐在马上,瞟了她一眼,沉声道:“绑着吧。”
她一愣,就有兵士将她五花大绑在军阵最前面的一根显眼的木桩上,她四下环顾一番,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就能看见对面城楼,隔着护城河,对面也是严阵以待,她的混沌头脑此刻才反应,她已经被绑在两军阵前了,心里满是仓皇失措。
绳子绑的很紧,几乎都要勒进肉里了,她觉得左肩疼痛难忍,侧头一看,似乎感觉到伤口一裂,她倒吸一口冷气,只怕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又崩开了,疼的她深深蹙眉,白衣上已经渗出点点血迹了。
就在她没法忍受着痛楚的时候,却听见右边有人轻唤她的名字:“紫极。”
她一愣,一转眸,望进一双带着浅浅温润笑意的眸子里,那人一身狼狈,脸上却依旧是若春风般一样的温润笑意,那人就是和她一样被绑到阵前的温沉筠。
二人被绑扎木桩相隔不远,也就十多步的距离,可纳兰紫极看着他的笑意,心中莫名一酸,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心里渐渐泛起细密疼痛。
“紫极,我不怪你……”他知道那人为何要撇开视线,也早就看见了他清眸中的自责,那天被他拍马被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忽而想清楚了一件事情,无论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就是当年的那人,他恐怕都难以放开了。因此,不想看见他难过。
远处城头上,出来巡视也是一身战甲的叶霆远远看见此时情景,看清那木桩上的人之后,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笑意,自语道:“这样的场景若是叫纳兰明玉看见了该多好啊!”他的好妹妹此刻被人五花大绑呢!也真该叫簌儿来看看,叶霆如是想道。
叶霆身侧的玄衣男子只是低眉抿嘴不语,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角余光却也落在那木桩的白衣身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