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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我在双子图上见过,只不过少了后面四句。我回想着双子图上的画面,当下马不停蹄的往仙石山赶。我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只要我按照双子图上的内容做,那么我就有可能遇上千尺幢。
我按照双子图上的画面,往亭子里一坐,伸手招出尸皇棺幻化成一架古琴,面对着斜阳坐下。仔细的回忆着那首诗,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琴弦,那首我只听过一次的凤囚凰,却鬼使神差的弹了出来。明明我只听过一次,但我竟然能弹得行云流水,就如同这首曲子是自己写的一般。
如泣如诉的琴音穿过葱葱翠竹,绕过缥缈山烟,向着远处的夕阳飘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回去吧,不用再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明明他是在帮人带话,却仿佛说出了一种当事人的感觉。我对这个声音莫名的感兴趣,因为他的声音,似乎掀起了我心底的某种神秘的东西。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一下强过一下。
我停下手指,回头望了一眼,眼前站着一个头须花白的老头子,他身上穿着一件火红的华袍,显得格外的别扭。像这种花哨的衣服,一般都是年轻人才穿的,怎么会穿在一个老头的身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苍老的眉眼里,隐约能看出千尺幢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我的目光,总是时不时的闪躲着。这个老头好奇怪啊,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替千尺幢来传话呢?撇去这些不管,既然他见过千尺幢,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当面告诉我,需要你来传话?”我压制着自己的委屈,尽量不把自己的火气撒在他的身上。但是,由于太过激动,语气还是显得有些过激。毕竟,千尺幢太过分了,他既然知道我来了这里,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他——,总之,他不会回来了,你走吧。”
“呵!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等了他两千年,就等来了一句你走吧?”
“是他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
“来生?我玉苼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来生!他千尺幢到底想要什么?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还是说他出事了?是他要死了?还是他下定决心要陪地藏一辈子?如果是因为寿元将近,我玉苼即使打到阴曹地府,也要帮他讨个寿元无尽。若是后者,我——无话可说!”
对,只要他告诉我,他的心里装的是我,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只要他能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煎熬和孤独。我想勇敢一点,不像在行尸走肉的活下去。如果,他告诉我,不用再纠缠他了,那我会识趣的离开。我不是狗皮膏药,会回到自己该回到的地方。
我的话说得虽然有些偏激,却是我的肺腑之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席话,让老头变得异常的激动:“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能修成正果,需要多大的机缘造化?世间有那么多人,你为何紧抓着他不放?”
“是啊!”我痴痴的一笑,莫名的恍惚起来:“世间有那么多人,可是,他们不叫千尺幢。他们不会陪一个石头说话,不会为一个石头遮风挡雨,不会为了一个石头,舍去一身造化。”
千尺幢的好,我如数家珍,数的自己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世界有那么多人,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一个。不是别人不够好,而是非他不可。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琴弦上,摔成千万半。那声音,就像心碎的声音。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哭了,老头也哭了!他的表现越来越奇怪,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竭力的想要逃离。他越是这样,就证明他的身份越是有问题。再想想双子图中的红衣少年,还有后面的那四句诗,我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老头很有可能就是千尺幢!
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要诈一下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诈,他竟然承认了。原来,地藏练功走火入魔,千尺幢为了换地藏往日的恩情,将自己一世的修为渡给了地藏,这才挽救了地藏的性命,可惜的是千尺幢青丝白发,容颜苍老,韶华不再。数千年的煎熬,终于等来了他,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扑了上去,可是,他推开了他。我觉得我和他之前,好像突然多了一道天堑!
他苍老的容颜上布满沟壑,泪水在沟壑中汇聚成河,他拼命的摇着头:“现在你都明白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千尺幢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你是长生殿的少主人,龙凤榜上的少年翘楚,你我之别,好比云泥。玉苼,我们回不去了!”
千尺幢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那泪花苍老,那声音沙哑,但是,他的地位,在我心中却从来没有变过。我知道他心中的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我不在乎这些。
“我不在乎!”我用尽平生最大的音量,想让他放下心中的担忧。可是,他却不停的后退,不停的摇头:
“我在乎!玉笙,我保护不了你了,我只能拖累你!你走吧,就当千尺幢已经死了!”
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他离开!我猛的瞬移过去,伸手定住了千尺幢。
“你要干什么?”
“老天爷在你身上拿了什么,我就让他原封不动的还回来!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拼命的修行,为的不就是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吗?即使,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认了!等我再次回到亭子里面的时候,十指同时扶在了古琴之上。千尺幢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一直在不停的劝着我,这一次我不想听他的话,只想按着自己的心做一回事。琴音升空,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背后的竹林猛的一抓!千里竹海瞬间失色,无限生机向着千尺幢的身体里面涌了过去。我看着他的身体慢慢的变得年轻,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浅。
“玉苼!你疯了,赶紧停下来,你这样做有违天道,会招来阴司惩罚的!”
“那便让他们来好了!”
“玉苼,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停下,我不想带着愧疚活下去!”
“我不会让你带着愧疚活下去的!”
皱纹终于消散在了他的脸上,那岁月留下的痕迹已经悄然不见,他再次成了我那记忆中的少年。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面孔,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你还记得写的那首诗吗?你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回来找过我?”
“来过”千尺幢微微的点点头,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追忆:“我知道你不喜欢下雪,所以每年的春天,我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赶回来。可是,一年又一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你不是知道龙凤榜吗?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拿什么来找你?我原本以为我重修之后,能够陪着你。可是,当我再次化作人形的时候,发现没有了空桑寺,我不过是个微末道行的小妖精,你呢?你是长生殿的少主人。你告诉我,我拿什么找你?我用你什么身份找你?像我这样的身份,恐怕终南山都进不去,就被人活活打死了。我只有在这里等,又不能一直等。我要修炼,修炼成和你一样,至少不给你丢人现眼。”
千尺幢的每个字都让我的心脏颤抖,他来过已然足够了!只不过,我们两个就像被老天爷作弄了一样,我选择冬天来,他选择春天来,完美错过了那么多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一把将千尺幢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来的太迟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不知道?我每年冬天都会来这里。因为只有冬天的时候,才是视线最好的时候,你站在山脚下,我就能看见你。可是,两千年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我以为你忘记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我在长安城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块石头。”
我的所有心酸和委屈,都想说给他听。
“那日,我也看见你了,你身边的人挺好,配得上你。我觉得他比我好,所以,我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我留下了一首诗,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止一次的回来过。原本我们是打算回来重建空桑寺的,没有想到的是地藏师兄在练佛家秘法的时候,走火入魔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修为渡给他,不管怎么说,他都帮过我,如果当初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化成人形。”
“师弟,原来,在你的眼中,师兄永远都比不上他,对吗?”我们两个正说着话的时候,地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了过来。现在的地藏已经还俗了,长长的青丝垂至腰间,眉心之上是一道翠绿色的抹额。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千尺幢想去跟地藏解释,可是他现在被我的定身术定着,根本就挪不开地方。焦急的冲我使着眼色,让我赶紧把定身术给他解开。我又不傻,才不会解!正好趁机让地藏死了这条心!
“我听外面有人弹凤囚凰,以为是你,就出来看看。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块顽石,竟然还真的生了心脏?”
我一直以来就不待见地藏,现在看着他这番落魄的模样,自然要落井下石一番:“哼!多谢你当初的不渡之恩,若不是你,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渡我!只是,没有想到啊,当日风光无限的地藏,竟然沦落到这般模样?”
“玉苼,你留点面子,他是我师兄。”
千尺幢不提还好,越提我越不舒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地藏,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师兄的份上,我损得比这还难听。不过,地藏对于我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只是自嘲的笑笑:“玉苼是吧?”
“对啊,有何指教?”
“你手上的这把古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尸皇棺吧?”
“是又如何?”
“你用尸皇棺夺万物之造化,可知此罪在地府是要打入无间地狱的?”
“那又如何?为了他,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认了。倒是你,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害得他丢了一身的修为!”
“你!”
“我懒得跟你废话!”我实在是不想看见地藏,收回古琴,抓住千尺幢的手转身消失在山顶上。反正我已经找到千尺幢了,何必和地藏说那么多废话呢?
等我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山脚下。千尺幢因为这事一路上不停的埋怨我,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随他唠叨去吧!千尺幢现在的这身衣服太俗,有些配不上他的相貌,我打算先带他去长安挑件上好的衣服。
奈何逛了整个长安城,都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的。正在这时,我正好看见了天边那一望无际的火烧云!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就是我师兄们用东海的潮水做的,现在我正好用这云海帮他做件衣服!我轻轻伸手一抓,远处顿时风起云涌,一丝丝火红如同星星一般,向着千尺幢落了下来。
他身上的红色华袍颜色越来越鲜艳,隐约散发出点点的晶光,就如同一只遗落凡间的火凤凰。衣服倒是有了,不过好像还差点什么东西。我现在有本事了,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给他。我翻翻身上的宝贝,正好翻出了一支丧魂箫。千尺幢既然那么喜欢音律,就送给他好了。而且这丧魂箫很霸道,正好能给他护身。为了增强丧魂箫的能力,我顺手将还阳扇挂着的聚阳玉坠取下了一半,给他做了个箫坠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不着家的野孩子,带着千尺满世界的乱窜。执扇走天涯,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顺便做点打抱不平的事情。而五家守灵人就是我在这个时候帮助过的。
最后,我们在海外的一座孤岛上定居了下来,开荒种地,养蚕纺桑,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千尺幢在我的指导下,修为突飞猛进,已经不在我之下。我多希望日子就这样一直和他,不明不白的一直到老。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不祥突然而至,彻底打破了宁静的生活。他告诉我出事了,不过碍于千尺幢在旁边,他有些不方便开口。我就把千尺幢支开了,顺道帮不祥倒了杯茶。
不祥见千尺幢离开了,这才端着茶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他说,地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又去地府找麻烦去了!最可气的是,他竟然还带着盗明子的魂魄!
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盗明子还没有去投胎吗?还有,地藏不是走火入魔伤了元气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别提了,他在阎王爷的面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你的头上!我气不过,直接把他流放到亡魂之地了,寻思着让他自生自灭得了。可是,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就遇上地藏了!”
不祥越说越气,恨不得把茶杯攥碎了,他平静了一下火气,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继续道:“说起这地藏,我更是来气!上次放了他一马,是看在灵山的面子上,现在他又来了!而且,现在的地藏是真的入魔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子魔化以后,修为比我高出了一大截!你说,嵇康转世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压根就顶不住啊!要不,你帮我顶顶啊?”
“顶顶倒是可以,不过,他去地府干嘛去了?上次不是闹过一次了吗?怎么还闹啊?”我攥着手中的茶杯恨不得捏碎了,这个地藏也太能折腾了!
“他让地府启动地冥令通缉你!”不祥说着目色沉重的望了我一眼。
“通缉我?他疯了?通缉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千尺幢?我看啊,因为这小子,地藏是打算和你不死不休了!你是知道地冥令的,一旦你的名字被刻上去,你知道后果的,到时候你的修为恐怕会被剥夺一半!我劝你啊,还是赶紧跟我回去,联手把地藏灭了!”不祥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依旧和小孩子一样,说着话的时候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把他往椅子上一按,倒是没有他那般着急。我怕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顺势往椅子上一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他倒是想的挺周到,知道自己打不过我,打算拿地冥灵对付我,可是他打错算盘了!
我的淡定,让不祥彻底的急了:
“老大啊,你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