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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老程开口了,我才缓缓的站了起来。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并未抬头,而是把二麻子拉到了一旁,让他把老程带出去。最好带的远一点,只有这样,我才好收回双子图。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忌惮双子图里面的东西。如果真如那个道士所说,里面封印着我的前世记忆和不祥的话,那么这次很有可能是场大仗。二麻子也好,老程头也罢,他们都是普通人,留在这里,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老程头倒是很配合,二麻子随便几句话就把他忽悠走了。直到两个人出了院门,我这才把目光对向中堂上的双子图。此时的双子图又变了!图上的山川河流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云烟!我不知道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只能赶紧动手,免得生出意外。
“第八魄,我该怎么收回它?”看着眼前的双子图,我一时间无从下手,只好征求一下第八魄的意见。
“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知道了前世,你也许会恨他。”
他?我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我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千尺幢。第八魄好像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肯明说。但是,为了解开所有的疑惑,我还是决定收回双子图。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出生,就要被人算计,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我想知道,地藏为什么非要杀我!
“我做好准备了,你告诉我,怎么收服它?”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你进入这双子图中,找回属于你的记忆!”
第八魄话音落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根无形的线,那根线扯着我的魂魄,缓缓的向着双子图落去。随之,我的眼前猛的一亮,涓涓流水的声音伴着鸟鸣,落入了我的耳际。
眼前是一处山顶,就在我不远处摆着一块巨石,而那石头旁边挂着一匹金黄色的经幢。这个画面,好像就是第一次双子图呈现出来的画面。紧接着,日出日落,转眼间过了百年。那巨石经风历雨,剥落掉一层又一层,表面出现了一层如同玉质的东西。
不过,他的体积比之前竟然小了一大半。先前巨石有一间屋子大小,而现在不过只有磨盘一般。而那经幢经风历雨,始终静静的立在一旁。早没有了往日的风华,变得破旧不堪。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洪亮的钟声,我循着声音转过身来,眼前是一座古刹,寺门打开,里面走来了一个小和尚。小和尚如同没有看见我一样,直接穿过我的身体,跳上了那块巨石。他盘腿往巨石上一坐,开始闭目打坐。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远处的日月不停更替,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画面一转,耳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地藏师弟,你还会针线活呢?”声音的主人是个胖滚滚的和尚,年纪有个三十来岁,生着两个大大的耳垂,挺着一个大肚子。他咧嘴一笑颇有几分弥勒佛的神韵。而被他称作地藏的人,正是那个小和尚。此时,地藏站在巨石上,正在缝补着经幢。那经幢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开了,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师兄,你又开我玩笑,师父不是说善不分大小吗?你看,经幢破成这样,他一定很疼吧?”地藏一边回着师兄的话,一边继续缝补着那匹经幢。
“师弟,你补得这么仔细,你是在行善啊?还是喜欢这经幢啊?”
“师兄有所不知,我日日坐在巨石之上参禅打坐,便是它与我遮风挡雨,昨日风大,这才撕开了这么大一道口子。我修补一番,自是情理之中的。”
胖和尚大有深意的摇摇头,似乎早就看穿了地藏的小心思。心说,你补得那么仔细,不就是喜欢这条经幢吗?随即说道:“也罢,这经幢本就是我佛信物,如今又日日听这佛音,只怕早就有了灵性。师弟即是喜欢,何不带回寺里。若是将它置于宝殿之上,受那香火之力,稍加时日,修成人形也未尝可知。”
“师兄,此话当真?”地藏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满怀期待的望向了胖和尚。
“出家人,可有假话?”
“谢谢师兄!”地藏小手一招,那经幢落入怀中,他笑颜如花的跑进了古刹之中。我看的出来,他喜欢那条经幢。
经幢被地藏带到了一处香火弥漫的大殿上,这里香火鼎盛,佛音袅袅,那经幢在佛音和香火的熏陶下,颜色一天一个样。
一日,佛殿之上,金光大盛,经幢终于修成正果,化作一个红衣少年的模样。地藏的师父看他灵性十足,收为弟子,考虑到他是由经幢修成人形,便赐名:千尺幢。
千尺幢白天随着师父修行佛法,晚上便去寺庙的门口,陪着那块石头聊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千尺幢并不知道,他每次陪石头说话的时候,地藏就站在古刹的门口望着他。他的表情从不解到嫉妒,最后化成了深深的恨!
突然有一天,地藏告诉千尺幢,师父下了禁令,以后不准他陪那块石头聊天。若是,被师父发现了,就将他逐出师门。千尺幢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了,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那块石头。
由于经幢不在,再也没有人帮石头遮风挡雨,风吹日晒之下,石头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风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或许,用不了多久,这块石头就会散成灰尘吧!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忽然起了一阵云烟,一个雾蒙蒙的人形印迹,显现了出来。这个人形印迹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没有五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形印迹,我想起了江刘庄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的身旁就出现这个印记,一模一样!他只出现过一次,便再也没了踪迹。为什么他现在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呢?
人形印迹望了一眼石头,声色黯然道:“小石头,谢谢救了我,这些年,要不是你的灵力,我早就魂飞魄散了。只不过,你把灵力都给了我,自己却没了造化。你原本是可以变成玉的,现在却风化的这么严重。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你等我,等我回地府交了差,给你谋个一官半职。”
说完话,那人形印迹就要离开,这时,他的脚步忽然一顿,回头又望了石头一眼:“对了,我叫不祥。”
日光旋转,天色一暗,周围风起云涌,日月轮换,不知又过了多少时日。
直到眼前的风云停止,巨石的身形再次小了许多,只有半米大小,圆圆的就像一个车轮。石头旁多了很多灰尘,这些是岁月在他身上剥下来的证明。在这期间,千尺幢再也没有来过,不祥同样没有来过。陪他的只有风吹日晒,朝阳雨露。
又是一个孤单的夜晚,茫茫的月色笼罩了天空,偶尔有微风拂过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了嘤嘤的哭声,那哭声甚是悲伤,听的我眼眶不由的潮湿起来。哭声明明就在眼前,我却看不到任何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巨石的面前。我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师父!他眯着眼睛,望了望眼前的石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咂嘴道:“好一块灵石,竟然还会哭!也罢,你我既然有缘,我就送一番造化!”
石头似乎能听懂师父的话,真的不哭了。师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毛笔,毛笔与普通的毛笔无异,只不过,他未曾蘸墨,直接在石头上奋笔疾书。等他收回毛笔的时候,巨石上面出现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双生石。
师父摸着下巴看了半晌,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回头瞥了一眼古刹,脸上的微笑化作了鄙视,嘴里嘀咕道:“静默那个老秃驴,眼睛瞎了吗?这么好的一块石头,为何不抬进庙里呢?若是让他受些香火之力,只怕早就修成人形了。又何苦在这外面风吹日晒这么多年?”
说话间,古刹的门打开了,迎面走出了地藏,他已经长成了少年的模样,眉眼中的稚气脱去,换上了一股睥睨天下的英姿飒爽。地藏一见我师父赶紧笑脸迎了上来,施了一礼:“长生师叔,我师父让我来接你,他已经煮好了上好的云雾茶,等着和你品禅论道呢。”
师父并不买账,哼了一声,斜眼道:“小兔崽子,你少忽悠我,就你那个师父,心眼比针眼还小,舍得拿云雾茶招待我?对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师父眼睛瞎了吗?这么好的一块玉石,怎么舍得摆在外面?”
地藏斜了一眼双生石,眼神中闪过一丝冷笑,随即换做一副恭敬的表情:“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不喜欢石头。再者说了,顽石若有心,万物皆有灵。既然无心,渡他何用?”
地藏那个小眼神早就被我师父看在了眼中,他本就是一个长辈,如今被小辈这么冲撞,哪里受的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嘴上也不把门:“放屁!你师父瞎你也瞎啊?小兔崽子滚一边去,老道就让你看看,顽石可有心!”师父说着推开地藏,伸手掏出一张符纸,往那双生石上一贴,顿时金光大盛,一道道金色纹路瞬间布满双生石上。那双生石竟然像心脏一样,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
师父得意的挑了挑嘴角,瞥了地藏一眼:“顽石可有心?”
地藏被推一下已经很生气了,如今又吃了个呛,脸上憋着一股火气。可是,他毕竟是个小辈,不敢放肆,只好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有心如何?”
“既然有心,为何不渡?”
“即是不渡,自有原因!师叔莫要耽误时间了,茶要凉了!”地藏似乎被师父怼急眼了,过完嘴瘾甩袖而去。地藏也是小孩脾气,他走了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千不该万不该,他顺手把古刹的大门关上了!
我师父是来做客的,地藏的举动无异是在说,这里不欢迎你。师父那么大年纪了,如何能受的了这个窝囊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胡子都气飞了!他指了指古刹的大门,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哼!人尚未走,茶已皆凉,既然如此,这茶不喝也罢!你们不渡,老道我自己来渡!”
师父说的火冒三丈,伸手向着双生石一点,那石头登时再次小了一圈,周身的黄芒显得更盛。与此同时,周围起了一层薄薄的云雾,这些云雾如同轻纱,不停的翻滚,最后向着双生石蜂拥而去。随着云雾的涌入,双生石的体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过,他没有变大,而是越来越小,最后只有盘子大小,通体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圈圈的云纹,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璧。
师父看着眼前的双生石,火气消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冲着双生石说道:“行了,能帮的我都帮了,能不能修成人形,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这里灵气充足,佛音袅袅,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修成人形了。若是修成人形,就来终南山长生殿找我。”师父说完,不再逗留,又向着来路走了过去。
待师父的身影消失之后,寺门微微的裂开一道缝隙,地藏阴沉的目光投了过来:“多管闲事!你想渡他,我偏不让你渡他!”
其实,看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那块双生石就是我。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地藏呢?难道,就为了和我师父赌气?
第二天一大早,地藏偷偷的叫住了前往寺庙送菜的老者,告诉他古刹门前有块玉石,送与他了,拿到市面上的话,应该可以换些银子。不过,这玉石最好分开来卖,因为如果整块一起卖的话,恐怕招致怀璧之罪,引来杀身之祸。说着话的功夫,地藏塞给老者一团细线。告诉他,用这条细线就可以将那玉石切开了。
送菜老者听了地藏的话,送完菜之后,兴奋的去了古刹的前门,果然看见了那块双生石。他当下没敢怠慢,就按照地藏的话,用细线将玉石分作了两块。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玉石刚刚分开的瞬间,万里晴空突然起了一阵滚雷!
一道如同龙爪的闪电,从天而降,直接抓向了那老者的天灵盖!咔嚓一声巨响,老者的身上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火光。那火光来得急去的也急,只不过火光散尽的时候,眼前再也没有老者的身影,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烟灰。待烟灰散尽,两块玉石掉落在地,顺着山坡滚到了山崖之下。
画面随之一转,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地藏的身影。他盘腿坐在大殿上,正在诵经。整座大殿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大殿里面十八根金漆盘龙柱,显得格外的显眼。他的面前是一座十多米高的巨型佛像,佛像前摆着一个磨盘大小的香炉,里面插着许多燃烧的檀香。渺渺轻烟,弥漫着整座大殿。
这时,门外忽然跑来一个红衣少年。他身材修长,红衣如火,奔跑起来,衣衫曼妙,就像一只火凤凰。这个红衣少年正是千尺幢!
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进门顾不得喘匀气,急急问道:“师兄,那块石头怎么不见了?”
地藏手中的佛珠一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头也不回的问道:“哪块石头?”
“就是寺门前的那块石头啊!好好的,怎么不见了呢?”
听到这里,地藏的脸色难看了下来:“师父不是说过了吗?你不准再见那块石头!”
“师兄,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他了,难道,一次也不可以吗?”
地藏哑然并未说话,千尺幢的哀求让他不忍心发火,可是这哀求钻进他的耳朵里,刺耳的难受。他手中紧紧的攥着一串佛珠,直到佛珠碎成飞灰,都没有察觉到。
“好师兄,你就告诉我吧,那块石头呢?”
“许是昨夜雨大,冲下山去了吧!”
千尺幢一听急忙往外跑,刚到门口就被地藏叫住了:“你干嘛去?”
“我去找他。”
“一块石头,至于吗?丢了便丢了。”
“在师兄的眼里,他是一块石头,可是在我眼里,那是我的家人。我们两个本就是普通的顽石和经幢,一起风吹日晒数百年。我替他遮风挡雨,他替我护住根基。”
不知道为何听到这里的时候,地藏猛的站起身来,回头冲着千尺幢咆哮起来:“够了!你现在是人,静默大师的关门弟子,多少人一辈子追求的身份!为了一块石头被逐出师门,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