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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章除夕不善者登门
青涩的初恋,是美好的。
而十四五岁年纪情窦初开时的暗恋,则是欣喜、希冀、渴望的悸动中,带着些失落、苦恼、期盼的懵懂,在略显哀伤的情感中,想象着美好。
陈自默几次冲动地想要给苏莹莹写一封信,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慕情感,可惜他始终做不到鼓起勇气递送出一份情书,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真正地写出一封情书——每每提笔欲写时,都犹豫彷徨着,却写不出一个字。
如若平时苏莹莹不理会他,像对待其他同学那般永远摆出一副清高自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也便罢了,陈自默断然不会有这般想法。可随着在班级生活中,陈自默克制不住地经常主动找理由和苏莹莹搭话,而苏莹莹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每每有问必答,虽然态度平淡,言谈简单到也许只有几个字,可还是让陈自默心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些许自以为是的情感期待:
至少,别的男同学,都不如我和苏莹莹之间说话多。
这,是不是能够说明,苏莹莹对我,也……有很好的印象,愿意和我……做朋友?
放寒假后,陈自默独自待在家里还没一个星期,就开始百爪挠心的坐立不安,想念校园里的生活。因为在学校,每天都能见到苏莹莹,每天都可以找借口和苏莹莹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她很明显是敷衍的态度,简单地回复两个字,甚或是嗯啊一声,哪怕是,她微微一笑点点头,陈自默就很知足,很欣喜了。
懵懂的爱恋和思念,煎熬得陈自默内心一直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似的,静不下心学习。
至于术法修行……
他并没有趁着寒假期间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而是继续努力学习,巩固从初一到初三以来的所有知识点。因为他希望下次考试,能够拿到全年级第一,超过苏莹莹,如此,必然能让苏莹莹满意欣慰,从而更加关注他,对他的印象更好。
但静不下心学习,又不敢直接去苏莹莹家里找她,陈自默在煎熬了几天后,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决定想念苏莹莹时,就坐到堂桌旁默念静心术咒,打坐修行。
上苍借几个胆子给他,也不敢去找苏莹莹,又何必在家里浪费时间,即无心学习又耽搁了修行?
这笔帐,陈自默算得过来。
修行一开始,效果立现——静心术可以让他的心思迅速沉静下来,无论任何情绪都会被涤荡一空。而净体境的修行,更是能让他进入忘我的状态。
转眼间,丁丑年的腊月走到了尽头。
大年三十那天傍晚,秤钩集村里家家门前贴春联粘大字挂灯笼,大街上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奔跑玩耍,点小鞭炮、窜天猴、花炮……而村东陈宅的街门上,没有春联大字,也没有挂灯笼。之所以不贴春联和大字,是因为乡俗:家中有老人故去的第一个春节,不能贴春联。
不挂灯笼,亦是如此。
而且,陈自默也没钱买灯笼。
此刻,他独自坐在厨房中的小方桌旁,擀面皮、包饺子,通红的眼眶中,泛着晶莹的泪光。
他想念干爷爷,也想念……爹和妈。
不过,对爹妈的思念纯粹出于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以及对亲情长期的缺失,才会渴望一个完美的家庭,连带着,还有些许无法自我宽慰的,对父母的恨。
而对胡四,陈自默则是真心的怀念。
没人能够理解,一老一少相依为命这五年,积累下的情感有多么的浓厚。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
夜幕即将拉上,屋内的光线差得已经看不清面皮和筷子、馅儿了,陈自默把蜂窝煤炉的风门打开,一直都放在炉子上的那口锅里的水,很快沸腾了。
陈自默起身到门口拉灯绳开灯,房顶上挂着的那盏灯泡只有二十五瓦,所以即便是开了灯,光线也不过是稍稍好些,昏黄暗淡。
窗台上,放着两挂五百响的小鞭炮。
一会儿煮好了饺子开吃时,点响一挂,算是年夜饭前的鞭炮;另一挂,明儿初一起五更吃饺子时,再点一挂。
五百响的鞭炮,每挂一块五。
村里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家庭,都要买一万响的鞭炮在年夜饭开饭前点响。条件普通的,也得弄一挂五千响的,过年嘛,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五千响的鞭炮一挂要十块,一万响的十八,而且都比那五百响的鞭炮个大,响动也更大。
可陈自默实在是太穷,哪怕是过年,也舍不得多花十块八块的,日常生活中,一分钱他都想要掰开了花。今年秋收结束,待水稻打下来晒干后,时节已经入了冬。陈自默主动找到侯强,说今年的一千斤稻谷,不用往家里送,直接帮他送到碾米的铺子里,全部卖给收稻米的商贩。
今年水稻长得好,一千斤稻谷出了六百七十斤大米,再加上稻糠卖掉的钱,陈自默拿到手五百一十四块;这两天卖烧纸、纸扎、冥币,卖了十九块零八毛。给许官营那两户人家画了几张辟邪符,卖了四块五。还有,姓穆的老头儿和两名手下,给他留下的那一千七百多块钱。
置办简单的年货,鞭炮两小挂三块,买肉、大葱、韭菜,花了五块七,也就是吃几顿饺子的食材。
另外,陈自默还很奢侈地买了身新衣服,一双新鞋,花掉五十六块钱,里面穿的秋衣秋裤没舍得买新的。如此大笔的消费,陈自默心疼得直打哆嗦,可他还是安慰自己,过年了嘛,新年新气象,更何况,确实没有合身的衣服穿了。
其实这些自我宽慰的话,陈自默自己都觉得虚伪且内疚,因为他很清楚,之所以要买新衣服穿的主要原因是:寒假过后,开学时他不想让苏莹莹看到自己破衣烂衫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年轻的虚荣心作祟。
以前的陈自默,不怎么在意穿着破旧被人瞧不起嘲讽,因为第一没钱,第二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谁都知道他是个穷小子。但如今不同以往,心里有暗恋的女生了,自然开始注意形象打扮,起码不能再那么寒碜到凄惨。
看着锅里的水大开了,陈自默端起高粱秆拼接的条板,准备把上面摆放的饺子下到锅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有人喊道:“自默在家没?”
陈自默皱了皱眉,心生诧异:“狗日的李志忠,今天是年三十儿,天都黑了,来家里干啥?”
妈的!
不想让老子过个好年了?!
陈自默放下条板,沉着脸往外面走去。
乡下习俗,年三十儿晚上睡觉之前,街门是要敞开着的,意味送旧迎新,只有守完岁睡觉时,才会把街门关上。也因此,李志忠和他的二儿子,还有三个侄子,才能顺利地进入陈自默的家中。此刻,他们正站在当院里,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陈自默。
按理说,除夕夜各家各户无论室内还是院子里,都要通宵亮着灯。只不过,陈自默舍不得打开各屋的灯和院灯,因为那太浪费电了,而且没必要。
好在是,除夕这天直到过完元宵节,村里的街灯每晚都会亮,而街灯是挂在电线杆上的,有一根电线杆恰好贴着陈宅西南角的墙,街灯挂的高度比房屋高出将近两米,昏暗的灯光可以洒入到陈宅前院大部分院落,所以院子里虽然没有掌灯,但借着街灯的光线,也不那么黑暗。
一看到李志忠带着四个年轻力壮的子侄站在当院里,陈自默心生惧意和烦躁,下意识地抄起了靠放在厨房门外一侧,那把用来清理垃圾的破旧短锹。
“你们来干什么?”陈自默拎着短锹,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皱眉极为不喜地喝问道。
“过年了……”李志忠面带微笑,道:“刚从外面办事儿回来,路过你家门口,顺便进来看看。你小子是咱们村的特困户,虽然有爹,可他人在大狱里头,你差不多也就是半个孤儿了,我呢,是村长,当然要多多关心你。虽然咱们两家今年秋天有点儿矛盾,相互不对付,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和你一般见识,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能记一辈子仇?”
陈自默哼了一声,不予回应,只是冷笑看着李志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