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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扰人清梦,莫谐摸索着床头的手机,拿起来贴在耳边,含糊的“喂?”了一声。
“小莫,是我,公司安排你去陕西出差,时间仓促,明天就得出发。”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大,是主任打来的,一贯的大嗓门在耳边阵阵回荡。
“陕西?不是吧?”陕西那边分陕南和陕北,不管是南还是北,只要去到城市里都好,可是公司每次给他安排的出差地点都是偏僻的地区。
“行了,今天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一早公司的车来送你去火车站,在那边的花费留着单据回来报销。”说完立刻挂断,留下一串忙音。
莫谐对着话筒愣了半天,才慢悠悠的放回去。
下午收拾行李的时候,电视开着,声音调得不大,里面正在报道什么,只听提到“陕西”两个字,莫谐停了下来,走到电视前调大音量。
“近年来各地缺水现象日益增加,全国严重缺水地区以西北与华北地区为主。西北地区为:新疆,甘肃,山西,陕西,宁夏;华北地区为:河北、北京、天津、唐山……”电视里的新闻员用合适的语速念着水利部门的统计数据。
莫谐后来又接到主任给的详细地址,果然是陕西比较偏远的地方,已经靠近甘肃了。那里正是缺水比较严重的地区。
电视里还在报道着:“现各地政府为当地严重缺水村县修建母亲水窖,用以储存雨水雪水,减轻用水困难的现象……”
报道结束后莫谐才继续收拾行李,心里想着要不要多带几瓶矿泉水去。那颗所谓的龙牙也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带着一起去,这样才觉得安心。
第二天一早,楼下传来催促的喇叭声,莫谐拿着行李匆忙下楼,坐上车直奔火车站。
开往陕西的火车不是很拥挤,却也坐满了人,与莫谐同坐的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一个人来这个城市旅游,路上互相聊了起来,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蚩尤。
莫谐想起去年被公司派到湖南出差,也是个偏离大城市的地方,在湘西一带。那时候遇到个苗族大姐,是红苗的,当时那个大姐问他:“你们汉人都叫炎黄子孙,那你知道我们是谁的子孙吗?”
莫谐被她这样一问,一时竟想不起来,那个大姐笑着说:“我们是蚩尤子孙啊。”听到蚩尤的名字,莫谐才恍然大悟,蚩尤被黄帝打败后带着族人迁到南方,是南方许多少数民族的先祖,苗族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蚩尤战败,但他与炎黄共是中华民族三大始祖。
后来与那男孩又聊到陕西,“陕西很多地方都缺水干旱,严重的都喝不上干净的水,以前在电视上看有的村子,村民要走很远的路去有水源的地方装水,而那些水往往都是不干净的。”
本来莫谐正在感叹,但那个男孩却说道:“你是有多无知,我是陕西的我都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人要喝脏水!”
看那男孩一脸鄙夷不屑,莫谐突然对他感到说不出的厌恶。陕西那么大的地方,这孩子又是住在城市里,当然想象不到,他恐怕都不知道在那些缺水的地方,人们要洗澡都是奢望。虽然同在一个省,但大城市与小村庄是天差地别的不同,连这点都不明白,是看书太少还是漠不关心。
莫谐对这样的孩子一向无好感,后来再没与他说话。
从火车站出来又换了几次长途车才到达公司指定的地方,放下行李到周边走走。
他所在的小县城不远处刚好有个小村子,莫谐看了地图,执意要去那里看看,没由来的。
脚下的土地因干涸裂出一道道痕迹,蹲下量了量,足以把他的手指放进去。这片土地好似是在哀叹,这里多久没下雨了。
翻过一座小山,远处有三、五个人聚集在一处小水洼边。走过去才发现他们正在装水,每个人身边都有三四个水桶,大概是他们一次来这里能带的最多数量了。舀水的都是妇人,水洼里的水不太干净,看起来很浑浊,再看他们都是小心翼翼,恨不得滴水不漏的把水装进水桶。
有个老妇人,看起来年纪最大,可能七十多岁,背着一个塑料桶,两只手还各提了一个铁桶,里面都装满了从水洼里舀出的水。莫谐站在那里,看着她步履稳健的朝这边走来。
“大娘?这里多久下一次雨?”她身上的皮肤和这里的土地一样,干枯皱黄。
听到有人问话,她抬起浑浊的眼睛,“一年就只下那么几次,每次就一点点。”夹杂着地方口音,老妇眼里满是无奈。
不知是不是很少看到外来的人,或是少有人关心这里的问题,老妇诉苦般滔滔不绝起来:“我们这啊,水太少,现在有政府出资给我们建水窖蓄水,从前啊,日子更苦哟,今天喝完了,明天没准就找不到水了。你看这个水洼,现在里面还有水,可是过几天就都没了。”
这个地方很干燥,暴露在空气中的水源蒸发很快,确实是今日有明日无的状态。
见莫谐一脸悲悯,老妇又说:“我们这里一直有个传说,代代相传,我给你讲讲。”带着莫谐找到一处阴凉地方,放稳水桶坐下。“每个地方都有龙,海里有海龙王,江里有江龙王,就连井里也住着龙王。听老辈人说,好几千年前呐,我们这里有条龙,但是被蚩尤关起来了,关了很久,直到蚩尤被打跑,炎帝带人来救它,可还是晚了一步,找到它的时候它快死了。龙死了就不会下雨,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到它的那个人变成了条小龙,才给这里带来了生路。”那老妇似是真的看到龙一样,浑浊的眼里满是光彩,“这片土地上的人,在龙的庇护下安然的生活了百年,但后来不知为啥,那条龙自杀了,也许是它太累。据说它从天上直冲下来,一头撞死在地上。你看见的那个水洼相传就是被龙撞出来的,本来是个坑,很深,一下雨里面就满了。后来我们这,下雨就越来越少了。”讲完故事,老妇看莫谐听得出神,拍拍他说:“我知道现在城里人都不信这个,其实我们这里的人也有很多都不信。”她说这话的时候很伤感,但显然她是相信的。起身小心提起水桶,对莫谐笑笑便走了。
看那老妇渐行渐远,摸到脸上湿了一片,突然想起背包里的龙牙。
“龙可以降雨,如果这真的是龙牙,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里下雨……”莫谐紧紧握着,漫无目的的走到刚才翻过去的小山坡,站在上面可以看见向村子走去的老妇,远远地已经变成一点。来回抚摸着那东西,却被牙尖划伤,指尖传来刺痛,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牙身上,那伤口很深,莫谐赶忙把手指放在嘴里含着。
不知何时乌云遮天蔽日,莫谐没有发现,却被手中那所谓的龙牙吸引。刚刚滴落在上面的血明明只有几滴,此刻却渗出越来越多,流得满手皆是。莫谐睁大双眼紧盯着手里的东西,眼底却渐渐有白光映出。
“快!快去拿水桶,盆,还有锅!能装水的都拿出来!下雨啦!快接水!”村民们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锅碗瓢盆放了一地,还有人跪在地上,仰头张嘴贪婪的喝着雨水。
“奶奶你瞧!”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摇拽着老妇的衣角,指着远方天际,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那座不是很高的山坡上,有一团强光,犹如落在人间的太阳。一道光束穿透乌云密布的天空照在那里,隐约看到光里人影绰绰。
“那是啥?”孩子童声稚嫩的问着,引来周围村民的目光,同向远处望去。
老妇同是惊住了,只下意识的说:“那是龙啊……”
“龙?”孩子天真纯净的眼睛看着老妇,满脸疑惑,记忆里找不到能与这个字对号的东西。
毕竟才几岁的孩子,“以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还记着不?”老妇边说边看着远处,目光不移的盯着。
孩子抓了抓头发,突然兴奋地叫喊:“记着,能让天下雨的!”能让天下雨,就是他记忆中对那神物的认识。
老妇欣慰的看着小孙子,抓紧他的小手,再看向那里时,光早已消失了。
有眼尖的村民指着乌云大喊,那里隐约有什么在翻腾,露出头来看着下面的那些人,眼里满是悲悯。
那场雨下了两天,就好像连老天都可怜那些人,狠狠哭了一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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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秋凉看着即将散去的乌云,嘴角扯出一抹淡然至极的笑。
从前不是心甘情愿的,所以选择撞地而亡;如今自愿,再次化身为它,行云布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