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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萧太后坐在虎皮榻上,宁琅和宝儿坐在另一边,一群天狼骑侍卫持刀围着他们。
萧太后面如死灰,瑟瑟发抖。她的恐惧并非源于侍卫手中的刀,而是源于站在她面前,正俯视着她的鸢夫人。鸢夫人,长着李亦倾的脸。
“你、你是人还是鬼?”萧太后颤声问道。
鸢夫人笑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鬼。大概,算是一个活着的死人吧。萧太后,我们还有很多笔旧账,需要慢慢清算。”
李宝儿抱着宁琅,怔怔地望着鸢夫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小姐,你真的是小姐吗?”
鸢夫人回过头,走向李宝儿,神色有些悲伤,“宝儿,是我。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年的大火,没有烧死我,我从冷宫中的密道逃出了皇宫。”
萧太后一惊,“冷宫中果然有密道?”
孝明帝驾崩时,准备为他陪葬的蓝妃,于入陵前夜消失在了冷宫中。当时,萧太后怀疑冷宫中有密道,派遣羽林军去搜。但是,羽林军搜遍了冷宫,也没有找到密道。于是,宫人们都传说蓝妃是蓝狐,先帝离世后,就遁入山林了。
李亦倾笑了,“不错。我在大火中,无意中闯入密道。密道中有很多岔路,有一条路上躺着一具穿着蓝衣衫的女尸,我猜那应该是当年没有逃出皇宫的蓝妃。大概是神佑,我居然从迷宫般的密道中走出了皇宫,活到了今日。”
萧太后颓然。
李宝儿流泪,“小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鸢夫人心疼地看着宝儿,“宝儿,七年不见,你怎么看上去如此苍老?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这个妖妇还在加害你?”
“小姐,我很好,琅皇子也很好。”李宝儿流泪,高兴、悲伤、庆幸、感激的情绪同时在心中沉浮。上苍保佑,小姐还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鸢夫人低头,望向宝儿怀中的宁琅,她伸出手,“这是……琅儿吗?”
宁琅吓得怔怔的,他跟随萧太后一进帐篷,就有一群执刀的侍卫冲出来,包围了他们。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惊吓,现在脑海中还一片空白。
鸢夫人温柔地望着宁琅,伸出纤手抚摸他的脸,“琅儿,我是娘亲啊……”
宁琅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鸢夫人流下了眼泪。宝儿也流泪,“小姐,你不在了时,琅皇子还在襁褓中,他自然不认得你。”
“这些年来,琅儿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你们随我去邺城,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受苦了。这也是我让王主致书崇华帝,在南泛泽和谈的目的。”鸢夫人道。
宝儿吃惊,“难道,越王上书圣上,要求萧太后和琅皇子来南泛泽和谈,是因为小姐您的缘故?”
鸢夫人笑了,“在玉京得不到的东西,我在越国全都得到了。越王他很宠爱我,对我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宝儿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小姐明明是喜欢圣上的,可是帝王凉薄,他对小姐却只是一点露水恩爱,甚至连小姐“死”了,他也没有表露出一点悲伤,更不曾为冤死的小姐讨回公道。如今,小姐成了越王的宠妃,她真的开心吗?她真的不再爱圣上了吗?
就在这时,高殊掀帘走进帐篷中。鸢夫人笑着迎上去,“王主,您回来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殊道:“风华大将军受伤败走了。美人儿,现在你满意了么?”
萧太后一听年华受伤败走,面如死灰,心中颓然。
鸢夫人命令四名侍卫押送萧太后、宁琅、宝儿下去。萧太后、宁琅、宝儿等人走出帐篷后,鸢夫人拉高殊坐在虎皮榻上,为他倒了一杯酒,“王主,为免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带萧太后、皇长子回邺城……”
高殊道,“那此地怎么办?风华大将军失去了萧太后,皇长子,怎么会善罢甘休?她肯定会引兵前来夺回。”
鸢夫人红唇微扬,在高殊耳边道:“有轩辕大将军嘛。留他在这里抵御年华和白虎、骑,不是很好吗?”
“留轩辕楚在这里?呵呵,此计甚好。”高殊笑了。如果轩辕楚能死在这里,他就解脱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能够打败轩辕楚,杀死轩辕楚,也许,那个被称为“战神”的风华大将军可以?如果轩辕楚死了,他就解脱了,从那张罪恶的,屈辱的,黑暗的,恐怖的罗网中,得到解脱了……
“那么,今晚就动身?”鸢夫人大喜。
“都听美人儿你的。不过,走之前,美人儿你得给寡人一点力气,长途跋涉可是很累人的……”高殊将手伸入鸢夫人的长裙中,伸出舌头,舔舐她的雪颈。
鸢夫人娇笑,欲迎还拒,“王主,您真坏。”
高殊和鸢夫人不避侍卫,在虎皮榻上交颈合欢。
鸢夫人星眸含春,娇喘着问道:“王主,您不担心掳走萧太后、皇长子,崇华帝会盛怒出兵,讨、伐越国吗?”
高殊意乱情迷,“有轩辕大将军在,寡人害怕什么?他一向披靡无敌……”
“王主您不问妾身为什么要萧太后、皇长子去邺城吗?”
“无所谓,只要美人儿你开心就好。”只要能让轩辕楚身陷危险,什么他都无所谓。只要能摆脱轩辕楚,他宁愿不要越国,不做越王。他本来就不想做越王,他只想做平凡而快乐的,湮没于皇宫深处的二十七皇子,每天刻着自己喜欢的木雕。可是,轩辕楚逼死了他的父皇,杀死了他的兄弟们,把他推上了越王的宝座,让他自此陷入噩梦中,不能解脱……他想要他去死,他死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王主,您真好……”鸢夫人桃腮绯红,蛮腰柔如灵蛇,婉转承欢。
巨大的快、感,让高殊沉迷,他的动作更加粗暴,如同一只疯狂的野兽。只有沉溺于肉体的欢愉中,他才能从那张束缚他到窒息的网中探出头,得到如烟花绽放般短暂的解脱。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沉溺于酒色中,不想清醒。
年华、田济等人逃回南泛城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清点了一下人数,去了三千精勇,回来只剩一千余人。
年华一回来,就卧床不起。她的肋骨断了一根,手臂上的伤也极深,只好闭城休养。年华担心萧太后、宁琅,想调兵遣将去谷扶林救人,但是第二天却传来消息,高殊、鸢夫人已经带着萧太后、宁琅向东去了邺城,追也来不及了。
年华躺在病床、上,心急如焚。南泛城中,将士们除了痢疾,不知怎的,又开始生一种奇怪的病,发高烧,神志不清,最后在昏迷中死去。军中的大夫们也都束手无策。
轩辕楚时常派天狼骑来南泛城外挑衅,年华下令闭城不出。这就这么过了月余,年华的伤倒是养好了,但白虎、骑病病歪歪,越发疲惫。更听说,高殊、鸢夫人一行人已经回到了邺城。崇华帝传来诏书,要年华救回萧太后和皇长子。
年华召来谋士和将领们商议,怎样才能救回萧太后和皇长子。众人皆是无计可施。他们表示,当务之急,是这样才能治好将士们的疫病。
这一天,年华正对着地图发愁,一名士兵来报,“大将军,有南蛮使者前来送信。”
南蛮使者?年华疑惑,“带进来。”
年华接见了南蛮使者。南蛮使者呈上信函,信函用火漆封口,图纹是鹰。年华展信看完,眉头舒展开来。写信的人是摩羯王拓拔玥,他在信中说,南蛮各部落久受轩辕楚凌虐,有意愿和年华结盟,共敌轩辕楚。年华想起曾经在临羡关外,和拓拔玥喝摔盏酒的交情,思及如今的情势下,如果能和拓拔玥结盟,倒不失为一种对抗轩辕楚,救回萧太后、宁琅的可行之法。
拓拔玥邀请年华去南泛泽——摩羯的驻军地,参加“侘祭”,以叙旧谊。
年华招来众将士商议。
田济道:“只怕又有诈。大将军还是不要去。”
一名谋士道:“未必有诈。轩辕楚欺凌南蛮各部族,确实是事实。拓拔玥恨轩辕楚已久,只是因为轩辕楚和天狼骑太强大,他不敢贸然与之为敌。前年,拓拔玥意欲和皓国结盟,共同对抗轩辕楚,但是皓国女王端木寻不打算和轩辕楚为敌,拒绝了他。拓拔玥一直在找合适的盟友,共敌轩辕楚,商议应该不会有诈。”
众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年华思索了半晌,决定相信拓拔玥,去南泛泽赴约。她写了回函,让南蛮使者带回去给拓拔玥。
到了侘祭那一天,年华留下田济、巴布等人守城,只带了一百骑兵去往南泛泽。疑则不去,去则不疑,既然决定前往南泛泽,那也不必再疑神疑鬼,索性相信拓拔玥是诚心,不必带大军前往。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拓拔玥如果真有诈,她带再多的将士前去赴约,也无非是让谷扶林的惨况再一次上演。
“侘祭”是摩羯族一年一度的古老节日,祭奠的是斗神爝。对于野蛮尚武的摩羯族来说,斗神爝是最伟大的神明。祭奠从开始到结束,会持续三日。
年华抵达摩羯族大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许多兽皮帐篷,看似杂乱无序,实则按一定规律排列着,布满了整个南泛泽。近处是茂密的丛林和草地,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死亡沼泽,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将落未落。
摩羯驻军地外,上次送信的使者正在等候年华。
“大将军,王在里面等您。请随我来。”使者道。
“好。有劳带路。”年华道。
“营帐已经安排好,赶路辛苦,请将士们先去歇息吧!”使者吩咐一名士卒,引跟随年华而来的白虎、骑去歇息。
众将士望着年华,年华点头后,他们才随士卒离开。
使者带着年华,走向帐篷密集处。
第一日的侘祭正在进行。一路上,许多摩羯人踏着皮鼓、骨铃的节奏在旷地上跳舞。他们无论男女,皆以彩漆纹面、纹身,头上戴着鲜艳的鸟羽,牙齿染成了可怕的红色。他们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嘴里发出可怕的声音。
从玉京到西荒,从禁灵到北冥,年华还从未看见过这么狰狞的舞蹈。这样的舞蹈,配合着周围苍茫的荒泽和丛林,倒有着一种原始而生猛的美。使者带着年华来到帐篷密集处,这里的人更多,乐舞也更大声。
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向年华。他高鼻深目,肤色苍白,穿着一袭华丽的服饰,戴着王冠,长及腰间的卷发,泛着黄金般耀目的色泽。他的眼神如鹰,锐利,冷峻,还带着一抹阴鸷。他看见了年华戴着的伽蓝护腕,冷峻的鹰眸中泛起一抹温柔,“女人,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