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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
季天泽盯着桌面上的碎渣子好一会,意识到就算再怎么看也复原不了了,才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莫南倒是被桌上那些闪着光的碎片吸引了目光,尔后就伸手向它们抓去,旁边的季天泽见状忙喊出一声“别动”,然而已经晚了。莫南的手指刚拾起一块,碎片的边缘就戳进了他指尖的皮肉里,他感到一阵吃痛,下意识地丢下,可血已经汩汩冒了出来。
“这……”莫南略微诧异地看着指尖的血珠,没想到这些通透晶亮的润色物体居然这么尖锐。
不过这点程度的小伤他从小到大受惯了,也不准备放在心上,正欲将血往衣摆擦擦了事,哪知他还没行动,季天泽一把抓过他的手,神情严肃地仔细观察上头的伤势。
莫南被他这么一大惊小怪的举动吓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无碍的,小伤而已……不管它过几日就好了。”
“……你怎么可以是这样的阿莫!不行,得消毒才行……啧酒精也没有……”季天泽头疼地锁起眉头,忽而想到了什么,直接将莫南的指尖含入口中,用自己的舌头舐去上面的血渍。
莫南一懵,季天泽这举动令他猝不及防,他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温暖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手指,还有湿热的软物在伤口处轻柔地舔着,酥麻感很快超过了伤势的疼痛,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触爬上心头。
他呆呆地看着季天泽舔尽自己的血迹,直到伤口再也不出血,他也没有停下来,舌尖沿着手指往下探,然后在莫南的手心处慢慢划着圈,灼热的气息尽数呼在了他的掌心,双眼还一动不动盯着他,似乎是在讨好一般。
真的好像某种犬类……莫南想着。然而手心处传来异样的痒感,让他忍不住笑着开口:“行了行了……别舔了……好痒……”
看着莫南展露的笑容,季天泽有些晃神,继而顺从地放下他的手,也温柔地笑开:“阿莫你笑起来真迷人……对了,你等会,我记得我还有创可贴,我去给你拿点。”
说罢,季天泽匆匆起身,疾步向屋外走去。莫南没听懂他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只记得他那嘴角绽开的笑容,和眉眼弯弯的样子,是从季归然脸上绝对见不到的,可他却意外的觉得赏心悦目。
“唉,季天泽笑着还真有些好看。我说季归然,你要是学着点也没那么讨人厌了。你瞧瞧你,一天到晚摆着个死人脸给谁……”莫南偏头正想揶揄一下,冷不丁对上季归然的脸色,吓得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你、你怎么了……”
虽说季归然这人平日里见人也没什么好脸色,但阴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喂?季归然?季公子?季少爷?”他伸手在季归然眼前晃了晃,“您还好吗?”
季归然猛地攥住他的手,带着杀意的眸子直直落在上方,刀割一样的眼神像是要给他剜下块肉似的。
害怕。莫南扯了扯,只想收回来。
很快,出去的季天泽就回来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季归然这才放开钳着莫南的手,打破了僵持着的状态,莫南心有余悸缩回并揉揉被掐的部位,心里不断用各种言辞咒骂着季归然。
季天泽回来后,没有发现二人的异常和不愉快,他坐到莫南的旁边,掏出一个条布装物品,撕去它两边表面的一层薄膜,拉过莫南的手,将它绕了上去,布条的表面有着粘性,两边贴合着皮肤,中间的棉物轻柔地裹着伤口。
“行了,这样就不会感染了,还好我准备充分。”季天泽如释重负。
莫南好奇地盯着缠在手上的东西,似乎是在研究是何物,不得不说它很有用处,隔绝了伤口和空气,丝丝的痛感缓解不少。
他觉得季天泽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这种气质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但也不会受到排斥,像是明明特殊,却也能与之和谐相融。
不知道周边的人是不是也这么认为。莫南这么一想,忽然记起了自己来这的缘由,懊恼着怎么又忘了正事。
“话说季公子你……”
“喂喂阿莫你这么见外干什么,叫我名字不好吗?”季天泽不满地打断他。
“……哦……季天泽你……”
“不!你不要带姓啊!”
“……”莫南抽搐了下嘴角,不太习惯地开口,“那……天、天泽?”
“在!”季天泽心满意足地应道,若长了尾巴都可以开始摇了,“你刚想问我啥?”
“我是想说……你还记得何景不?”莫南只觉眼前蹲了一只巨犬,毛茸茸的还粘人的紧。
“何大哥啊!我怎么不记得,”季天泽眼前一亮,“这屋子还是他留给我的呢,何大哥是好人啊,可惜三年前就搬走不知道去哪了。怎么怎么,你们认识?”
“恩,机缘巧合就相识了,他已打算离开现在住的地方,托我们将一封信转交给你。”蓦地莫南想到了什么,“……对了,信呢?”
季归然不知何时已将何景的信取出,置于桌上。莫南顺势将它拿了起来,又望了眼季归然的臭脸,二人正好对上眼。接着莫南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不再看他。
莫南将那信塞到季天泽手中,后者利索地三两下拆开,扶了扶眼前的黑框,迫不及待地阅读起内容来,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一边喃喃着:“唉还是没法好好适应这古人的写字风格……”
一会后,终于读懂了的季天泽欣喜道:“哎呀!何大哥这是要回来了啊,真高兴!我得提前帮他整顿整顿屋子才行!”
见季天泽的反应,莫南大致也猜到了信大概的内容,完成了嘱托之后放松了不少,想着接下来要着手他们自己的事了,便对着季天泽说道:“他回来就好,那么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先告辞了。”
说罢就起身打算告退,不料还未走出几步,整个人就被反应敏锐的季天泽圈了回来。
“??”他不解地看着后者。
“不、不许走!”季天泽死皮赖脸地箍着他,“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你舍得走吗!!我不依,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我!”
“……”莫南心里直翻白眼,正思索着要用什么言语来拒绝他,“我……”
还未说出几个字,他就感到手臂上多出一股往前拉扯的力,只见全程沉默着的季归然一把攥起他,不容反抗的力量从臂上传来,莫南有点吃痛。
“恕在下直言,”季归然狭着双眼,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拉的力道,“我们来此处有别的正事,还请公子放手。”
“有什么关系?那你们就住在这嘛,别走就是了。”季天泽丝毫不放松地又将莫南往后揽。
“那太叨扰公子了,还是算了吧。”季归然更用力地扯着。
“说哪的话呢!我完全不介意的!!”季天泽也不甘示弱。
……拉皮筋呢你们?!有完没完?!莫南内心叫嚣着。前后同时拉锯的力量,使他全身都几乎要脱节了,他觉得五马分尸的撕裂感也不过如此。他忍不住吼了出来:“都给我住手!!!”
意外的,二人真的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同时望向他,似乎是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莫南倒是没意料到这两人这么听话,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们……不许扯了啊!没看见小爷都要断了?!”
二人听言,皆无反省之意,气的莫南直想一人踹上一脚。
“算了,不想跟你们计较。”他咬牙冷静了一会,“我刚想了下……我们有别的要事,但的确还没有住处。这样吧,我们先在这住下好了,反正两头也不耽误,如何?满意了吗?两位大爷?”
“满意满意,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不许反悔啊!”季天泽如愿以偿,埋首在他颈边蹭了蹭,然后放开了他。
莫南盯着依旧拽着自己不放的季归然,挑眉催促道:“喂,还有你,给我放手。”
季归然不为所动,阴沉的眸子死死地瞪着他,良久,才不屑地甩开他的手,还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莫南只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耍什么性子。
不过他们确实就住了下来。由于客房长久未使用,季天泽还得去收拾收拾,也就是去整理房间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好像何大哥这里……只有一间客房来着……”季天泽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挤挤如何??”
莫南自己倒是无所谓,又不是没跟季归然一间屋子睡过。他试探性地瞅了瞅季归然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是反驳还是同意,就权当他默认了,于是满不在意地回道:“无妨无妨,那就挤挤吧。”
“成!我看下怎么清理。”季天泽说着就开始找起工具来。
“要帮忙不?”
“不用不用,你们去忙吧,我可以的。”他摆摆手。
见季天泽用不着自己帮助,莫南清闲下来,一时间做正事也没有头绪,正想问问季归然要先干什么,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就往一个方向走了,莫南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我们接下来要先干嘛?”他问道。
季归然没有回答他,视线一直落在手中的玉佩上,那里边的光泽早已消失,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罢了,不过这次,他倒没有打算将它随手丢弃。,
见季归然不搭理自己,莫南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讲着:“它怎么不亮了?是因为我们已经到了吗?你有什么打算,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呗,恩?”
莫南跟着季归然快走到大门口,自己叽叽喳喳讲半天,然而后者从头到尾连个语气词都没给他,莫南就算再怎么大条,也有些受不住了,他茫然地不解道:“你很奇怪欸……为什么不理我?”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莫南愈发起劲:“你是不是聋了?打算一路上就当我不存在?你这样要吃亏,我这人很有用处的,小心我不帮你……”
终于,季归然像是有了反应,他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身面不改色地注视着跟着后头的莫南,用一种讽刺的语气一个个字地吐着:“用不着,你就留在这跟那位公子,谈、情、说、爱去吧。”
说完就砰地合上门,毫不留情地将莫南关在了里边。
“……??”原地的莫南一头雾水,起初是有些不明真相,之后涌上心头的就是越来越多的恼怒。
他一脚踹上季归然关上的木门,恶狠狠地喊道:“成啊!你自己哪凉快哪呆着去!!小爷我不奉陪了!!”
季天泽也是不得其解,正当他将自己包裹完成,连脸上都绷了块挡灰布的时候,他瞧见之前离开的莫南气冲冲地回来了。
他诧异地拉下绷布,一脸疑惑:“咦?阿莫你怎么回来了?”
“被狗吠回来的。”莫南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啊,没事吧,有没有被咬啊?”
“咬?我还嫌他不够格呢!算了,说起来就生气,不提了,”莫南不想讲,便索性转移了话题,“天泽你要清扫客房么?一起吧,反正我也不出去。”
让季归然一个人忙活去好了。
季天泽见他一副还在气头上的模样,也不追问,然后喜滋滋地应道:“好啊。”
于是二人共同着手清理起来。旧屋子的客房的确是长久未曾使用,与那堂室一样,一开门就是飞扬的积灰,毫无防备的莫南直接被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天泽记起什么,拿了一块与自己脸上一样的布递给他,并贴心地帮他绑在脑后。莫南的口鼻前挡了块布料,呼吸有些不太舒畅,不过积灰的侵扰倒是少去不少,他也忽略了那小小的不适。
行动方便了,他们很快就在屋内整理起来。莫南擦拭着家具表面时,高处的灰尘落了下来,不小心掉进了他的眼里,刺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他用手去揉,结果沾了灰的手碰上去,这种感觉反而愈烈。
季天泽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把他的手从脸上挪开,凝视着莫南难以睁开的眼睛,继而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上去。
莫南只觉有微微流动的气息拂面而来,眼里的痛感竟是缓解了很多,他尝试着抬起眼皮,那痛感已然消失散尽。
“……多谢。”他眨了眨眼让视线清晰一些,看见了季天泽戴着的黑框物体中反着光,似乎是有一层透明的东西,透过它能瞧见一双标致熟悉的丹凤眼,深色带绿的瞳孔里有些许担忧。
季天泽见莫南略弯的眼尾被液体浸湿,睫毛上也沾了一点,眼中氤氲着水汽,再有眼角处的泪痣衬着,朦胧得像是在蛊惑人,他不由自主地就将脸附了上去。
莫南看着又放大几分的季天泽的脸,隔着他们脸上的两层布料,他还是能感觉到柔软温暖的东西在自己唇上,置上来的力量很轻,不急不重。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季天泽不一会就退开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好了,继续打扫吧。”
“哦、哦……”莫南还在发愣,半晌回过神时,只觉得脸上发烫,刚对着季天泽的脸,自己居然想起了季归然,一定是因为两人长的太像了。
他们大概清理了几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后,才勉强将屋内翻新成能住人的样子。
结束后的莫南扯掉绷着的布料,大口呼吸了几下,闷了一天的他觉得哪儿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季天泽已经告别回自己屋歇息去了,此时打扫完成的客房内只有莫南一人。
他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驱散了身上的些许倦意,然后张开双臂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出神。他意识到季归然没有回来,心想这人会不会莫名其妙乱发了通脾气后,就真的留他一人在这里,自个走了。
呵,关我屁事。他不屑道。继而他又想着,要是季归然没走,还记得回来的话,又要怎么面对他才好。
莫南开始斟酌起来,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气出一出。
外边天色已暗,月上柳梢,屋内的莫南千方百计地想了无数种方式,然而他要挑衅的对象却是还没出现,他都要怀疑季归然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正当他准备自己洗洗睡了算了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哟!小样终于来了!莫南有些激动,他拍拍脸,尽量不让内心的情绪显露出来,摆出一副人人都欠自己钱的臭脸来,然后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去开了门。
本以为能给季归然一个下马威的莫南,看见来者是季天泽后,脸上装出来的表情被惊讶和失落代替了。
“阿莫,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季天泽没发现莫南的表情变幻,期待满满地说道。
“怎么了?”
“我觉得我一个人睡觉有些怕怕的,要不,”季天泽恳求状,“你过来陪我一起睡呗。”
“……”莫南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我是说真的,我感觉今夜阳光明媚,啊呸,今夜阴风阵阵,恐怖的要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东西,啊我好害怕——”
莫南看着他那诚恳相求的表情,突然忆起自己在魂山乡的时候,也是这么可怜兮兮地求着某个人,还厚颜无耻地挤进他的房间。这样想着,心就有些软了。
“好吧好吧,那就一起吧。”他想着那人今晚大概不会回来,就顺口应了下来。
“嘿你真好么么哒!”季天泽喜出望外,竟是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走,哥哥带你去我的房间!”
“你、你还是放开!我自己能走!”突然被个男人这样子抱着,莫南相当不适应,欲推开他下来。
“没事让我高兴会嘛~”
“……”
季归然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今日憋着股不知名的怒气就出门了,在村子里询问了一天,那怒气压着压着倒也消去了不少,不过一整日下来没有得到丁点线索,取而代之的就是浓浓的失望感。
而且,有一点很不可思议的是,路上一直在打喷嚏,莫非是自己感冒了?
他看着紧闭的客房门,回想着今天自己的态度,确实是有些不讲道理。所以他决定着,不论待会开门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计较算了。哪怕莫南往自己脸上泼一盆水,他都觉得自己能忍。
季归然推敲着以莫南的性子会做出些什么,甚至连他霸占着床呼呼大睡的可能性都猜到了。
然而他唯独没想到,自己推开门看见的,是安安静静的房间。
屋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