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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家摆开婚宴谢请朝中大臣的第二天,代国公潘仁美也在府中设宴邀请了付鼎臣、黄守义、王侁、刘文裕、刘文进、黄龙、米信和付金奎等,依潘仁美的话说:你杨家会结交,我潘家也会结交,怕你个球!
天近酉时,潘府的大客厅里,美酒佳肴已摆了个琳琅满目。美酒有遇仙楼的玉液、清风楼的玉髓、樊王楼的玉酝等三种;佳肴有山家三脆、山家煎肉、螃蟹酿橙、笋蕨馄饨、玉纤雪藕、王氏乳酪、雪天牛尾狸、炉焙鸡、元修菜、蒸猪头肉、牛心炙、罂乳鱼等十几道;糕点备的是蜜酥、蜜麻酥、螺滴酥、小鲍螺酥;稀饭备的是糕粥、五味粥、粟米粥、七宝素粥;此外还有沙梨、雪藕、冰冻柑橘等水果和卤梅水、木瓜汁、冰雪荔枝膏等冷饮……单从这一系列名字来看,即可称得上是一场饕餮盛宴。
说实话,这十几道大菜平常人家是吃不到的,例如牛心炙,是用牛心做的,工艺极其复杂;再如雪天牛尾狸,是极其名贵的山珍野味,皇宫里也不敢多吃;还有那道罂乳鱼,便是将罂粟磨乳,以绢囊滤之下锅,稍沸时洒淡醋收聚,入囊压成块,蒸熟,起作鱼片……其做工繁杂,即便是代国公潘府也需从忻乐楼、和乐楼、丰乐楼或樊王楼等名酒店里聘请大厨师来做,可见潘仁美此次请客还是狠下了一些血本的……
被邀的客人中除了黄守义,俱已到齐。付鼎臣父子、刘文裕兄弟、王侁、黄龙、米信等一进大厅,一见到这些美食,眼睛都瞪圆了!
付金奎搓着两只手掌,“啧啧啧”地夸叹道:“哎呀!哎呀呀……潘老伯父,您老人家整治出这么一桌好东西,破费了!太破费了!”
刘文裕的兄弟刘文进也夸道:“听说老杨业请了很多大臣去赴什么新婚喜宴,依我刘文进猜测,他绝对比不上潘大帅这一桌儿!”
米信把嘴巴一撇:“杨继业怎么能和潘大帅相比?”
黄龙更是不失时机地吹捧道:“我从十四岁起就跟着潘元帅作战,破韶州,克羊城,三下河东,什么阵仗都见过。谁不知道潘元帅是我大宋的股肱之臣?那时候他杨继业还在太原做刘知远的干儿子呢?”
付鼎臣代表老一辈说话了:“潘元帅祖居大名。我们大名自古就是出
英雄的地方,山西应州能出什么?出石头出茅草罢了!”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中,就听有人在门外接了一句:“茅草石头也不可轻视啊,茅草石头有时也会成点气候。必须立即铲除,全部砸碎!”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理寺正卿黄守义到了。
潘仁美迎上去拱手道:“守义兄,您老可是来晚了。”
众人随着一齐上前见礼问候:“黄大人,您一向可好?”
黄龙则是最后一个参见:“叔叔呀,我们可是等了您半天了。”
说起来这个黄龙和同胞兄弟黄凤一起,俱在潘仁美的帐下任职,黄龙为中军副将,黄凤为中军偏将,弟兄俩特别是黄龙平日里都与潘家走的比较近,与黄守义走的比较远,但黄守义却是他二人的亲叔叔。
这黄守义和潘仁美之间却是矛盾了一辈子的。
原来这黄守义又字黄玉权,年已四十一岁,祖居大名;他和潘仁美不仅仅是同乡关系,而且是郎舅关系——他的姐姐嫁给了潘仁美,生育了潘素蓉,后因难产而死;他因潘仁美的举荐到京城任职,感激潘仁美;又因姐姐丧命,潘家很快就娶了二房而迁怒潘仁美。他起初的官声比较差,太祖贬过他几次,潘仁美丝毫不曾帮过他,两家便彻底断绝了来往。而今整个潘府,也只有潘素蓉还认得他这个亲舅舅……
他这次能够重新与潘家和好,皆源自于王侁和付鼎臣的反复调停和不断劝说。他自己也意识到:潘仁美在朝中的权势地位,自己没有理由不利用?反过来说,自己也应当帮衬一把这位昔日的亲姐夫,这样于自己,于潘大外甥女,于黄龙、黄凤两个侄子都会有好处的!
他在家里思谋策划了一夜,终于想出一套能帮助潘仁美的妙计。这一会儿,听到大家埋怨来得晚,便有意卖弄道:“来得晚了是实情,可来得早,却拿不出除掉老杨家的妙计,岂不成了蹭酒吃的饭桶?”
刘文裕冷冷地问道:“不知黄大人有什么妙计?”
黄守义伸出五个指头:“就五个字。探、离、揽、拆、罪!”
众人听了,丝毫也不理解:“什么意思?”
黄守义扳起手指,依次讲解道:“先探清老杨家的虚实,做到知己知彼;再游说圣上,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接着揽过来今年文武科考的主考大权,想办法网罗人才,培植咱自己的亲信;然后设法拆散呼、杨、高、郑四家的联盟,能拢过来则拢过来,不能拢过来则先放下;最后瞅机会儿定一个大大的罪名,将杨家父子赶回他河东老家!”
潘仁美激动地拥抱住黄守义:“好!好兄弟!好主意!”
此时此刻,黄守义也同刘文裕一样,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迅速忘却了前仇。他也紧抱着潘仁美:“我的老姐夫!兄弟自今日起,定和姐夫拧成一股绳,忠心为主,把那些邪魔外道驱除个干干净净,齑粉不存!”
王侁挑起大拇指夸道:“真不愧是河北大儒,见识非凡呀!”
刘文裕、付鼎臣等齐声附和,纷纷夸赞。
潘仁美喜道:“来!来!来!咱们喝一杯齐心酒!”
众人碰杯饮酒,又围在一起商量起这五条妙计的枝节来……
日落时分。杨家六郎延昭和七郎延嗣在一呼延府家丁的引导下逛了半天街,来到登英楼门前,弟兄俩肚子里馋虫叫着想过一过酒瘾。
一个十几岁的店伙计殷勤地迎上来:“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那个带路的呼延府家丁扯住少年店伙计,郑重嘱咐道:“我告诉你张三儿,这两位是新归我朝的抗辽名将杨无敌的两位公子,这是六公子!这是七公子!今后少不得捧你生意,你要小心伺候了!”
那小张三满脸真诚地:“太好了!六爷,七爷,里边请。”
延昭、延嗣跟着张三进了饭店大堂,见那登英楼全是木制结构,建造的颇为古色古香,三间门面里置放了十四五张三尺见方的桌子,因时间尚早,食客只有四五个人。延昭谦让着请兄弟延嗣点菜,延嗣便点了五斤熟牛肉,两壶玉浆酒,兄弟二人也不推辞就大口喝了起来。
与六郎兄弟相邻的饭桌上,早已有两个食客在饮酒聊天,这两个食客正是前面讲过的刘利华和黑脸少年,聊的也正是那个青年武士。
只听那个黑脸少年绘声绘色地讲道:“……那小子武功高的蝎虎!我跟踪他从登封少林寺经郑州这一路跋涉而来,他就用这五十两的大银锭下注,伤了七八位路遇的好汉,七八位呀,没有一个不是三招两式就给打趴下的?你刘利华一个穷卖艺的,哪能是他的对手?”
刘利华此时更加敬重这黑脸少年,他斟满一杯酒端过来道:“结识你半天,还不知尊姓大名?你一路随他进京,就是为了盗他银子吗?”
黑脸少年忙起身施了一礼,双手接过酒杯道:“小弟姓焦名赞,字号光明,年一十六岁,南阳邓州人氏,自幼喜爱使枪弄棒;今番进京本意是想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弄他个武状元当当……”
延昭听到此处,用胳膊肘碰了碰七郎:“七弟,听见了吗?”
延嗣也悄声回道:“听见了,今年要开科考武状元。”
按说延昭、延嗣这样的王爷家公子是不稀罕什么科考的,他们压根就不需要什么“鲤鱼跳龙门”的蜕变。但延昭、延嗣这等习武成癖谈武上瘾的人又怎能不关注比武打雷之事?又怎能不在意武状元的名声?
贫民出身的黑脸焦赞是很看重这场科考的。他依循着自己的思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叹口气,告诉刘利华:“我发现那小子的武功非常高,且一路往汴京而来,疑心他要夺本科武状元,便跟着他探听底细,谁知道这小子乃朝中大臣之公子,出外学艺,正要回家……”
刘利华问:“哦?是哪家大臣?”
焦赞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