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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不是饿了啊？”驾车女子蹙眉问了一句。
“可能是吧。”
“你带吃的了吗？”
“啊？”郑小梨试图通过轻轻拍拍安抚婴儿，看它嘴里空无一牙，那应该只能喝奶吧？“那个，我没带奶粉奶瓶，能麻烦你停下车我去买一些吗？”
“还是我去吧。”
驾车女子将车停在一家超市路边的临时车位，不消一会儿，高效地拎着左右两大包小跑着回到车里。
“它没有一岁吧，我不知道那个奶粉买一段的对不对。”女子在大购物袋里翻找一气，摸出一桶奶粉和一只奶瓶，“这个要怎么冲？是不是得用开水？说明上写着要用40度的开水冲泡——”
“开水我这里有。”郑小梨习惯在背包里放一只保温杯，里面装着每天早上出门前从空间里接的温水，40度应该差不多。
她拧开新奶瓶，先倒了些开水涮了一下，“那个，不知道要放多少奶粉多少水？”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眼睛凑过去看女子手上奶粉盒标注的说明。
女子抬起凌厉的目光质疑地刺了她一眼，“你也不会冲奶粉？这孩子不是你的吗？”
“别哭别哭，马上就好了啊——”郑小梨一边忙着冲奶粉，一边还得轻轻颤着两腿安抚被架在腿上的小宝宝，一勺加水三十毫升，三十毫升是算上奶粉还是不算呢，“你一次要喝多少能饱啊？”先来三十毫升试试再说。
“当然不是我的啊——”郑小梨一提这个就觉得自己好委屈，都想跟着婴儿一道嚎几声了。
“那是谁的啊？”自己该不会是帮了个人贩子吧？
好不容易把奶粉冲好了，奶嘴朝下往婴儿嘴里一塞，哗——世界安静了！
“那个孩子妈让我帮忙抱一下，然后就自己跑了，所以才想着要不要把它送到福利院去。”郑小梨让婴儿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这样吃奶会舒服一点吧，“对了，还得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那个买东西花了多少钱，我用微信转给你。”
驾车女子也没理会郑小梨的话，兀自地伸出一根指头对小婴儿肉鼓鼓的腮帮子发起挑衅，搓搓捏捏玩得不亦乐乎，被挑衅的那位也不当回事儿，自顾着叼住奶瓶咕咚咕咚痛饮，没一会儿工夫三十毫升就一滴不剩地进肚了。奶嘴一拔，警报再次响起。
“我们没吃饱哦，再给冲点儿，多冲点儿。”女子仍旧醉心于逗弄小婴儿，像指挥下属一样吩咐郑小梨继续冲奶，“让我抱抱吧，小肉包，让我看看你有多重？你是男生女生呢？”
这十来斤分量从郑小梨身上移走，仿佛移走了三座大山，她乐得专心冲奶粉。
这回小婴儿喝得不那么着急了，大眼睛也开始好奇地各处看看，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女子的小棉夹克拉链上，那里坠着一个嵌满闪闪发光锆石的小熊图案坠子。婴儿挥出的小手几次都和晶亮小熊擦身而过，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尝试抓住。
“这会儿送福利院人家快下班了吧？要不先带回家养一天明天再送吧——”
郑小梨：“……”
女子仍旧颇有耐心地逗弄着怀里的婴儿，那婴儿吃饱了也变得天使一般，不哭不闹，还裂开没牙的嘴巴冲她眉开眼笑，完全就是一副有奶便是娘的姿态。这一大一小玩得挺和谐的，郑小梨却没法保持淡定。
“那个，不送的话，今晚养在哪里？”她不是不愿意照顾这小东西，而是觉得自己根本就照顾不好它，人家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好歹也是有经验的吧，不至于冲个奶粉还得现看说明。
“养在我家吧，你也一起在我家住一晚。”
郑小梨：“……”有这么轻松吗？说得好像收养两只流浪猫一样。
“咦？它怎么了？”女子突然停住撩闲的手指，把婴儿端在靠近郑小梨这一侧给她看。
只见婴儿的小脸儿由白转红，那速度比太阳落山还要快，很快就胀着通红一张小脸儿，连两道淡淡的小眉毛也皱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
“刚才还好好的，是生病了吗？”郑小梨想起公交车上曾经有人说过被遗弃的小孩儿可能是个小病孩儿，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阴翳，“我们要不要送它去医院啊？”
话音未落，一串奇异的声响汩汩迸出，俩人瞪大眼睛迷茫地对望仍不得要领，直到周围飘起一股淡淡的酸臭气息，小婴儿又恢复了白皙的脸色舒舒服服地玩耍起来，她俩才算是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买了纸尿裤，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你给它换换吧，对了，我车里有抽纸，还有湿纸巾。”
又是我？我没干过这活儿啊——
女子坦然地看向呆在原地的郑小梨，眼神在说，当然是你了，孩子是你捡的吧？你不弄谁弄？
郑小梨不情愿地打开包被，那小婴儿的下半身除了一条已经阵亡掉的纸尿裤之外并没有穿裤子，酸臭的味道更浓烈了，女子俯身趴到控制台上开了车外循环，捏着鼻子说，“那个，脏的那个两边可以撕开，对对，你先垫一些纸在下面，别把被子蹭脏了……等我拿个呕吐袋，别蹭我车上……拎着腿，没事儿没事儿拎高点，我看过别人这么弄的……哎呀，先用干的擦再用湿巾，你都擦湿了她会冷吧……哇，原来是个小女娃……”。
“……”郑小梨被指挥得手忙脚乱，一会儿找不到丢纸巾的袋子，一会儿又忘记干净的纸尿裤放在哪里，等手忙脚乱地把这个四脚朝天的小家伙给重新穿戴好，她觉得自己都快缺氧虚脱了。原来伺候一个小生命居然这么麻烦，下次遇到王满华一定要好好感谢她当初没把自己给扔了。
擦干抹净的小肉包被刚刚对排泄物无比厌弃的女子又重新爱心满满地接过去，郑小梨只好拎起呕吐袋去当个尽职的铲屎工。
“真的要去你家吗？我……也去？”
“当然啊，你不去她再拉屎怎么办？”
郑小梨：“……”
*
这房子装饰得非常——后现代，嗯，郑小梨找不出更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它的装修风格，满屋子的主色调就是黑白灰三色，灰色有深有浅，间或用窗帘或绿植加以点缀，整体上倒并不显得生硬冷清。
每一处的家具摆设都和户型面积配合得天衣无缝，风格统一，应该是使用了高端定制的家居设计服务。没有繁冗、省却花哨，只余简洁大气和功能实用。地板看上去纹理粗犷，脚感却细腻温暖。乍一看，这里像是一个冷峻禁欲男的住所，而不是眼前这位苗条干练且，呃，充满母爱的女子。
“随便坐，北卧是客房，今晚你可以睡那里。”女子踢掉高跟鞋，转进厨房取了两杯瓶装西柚汁。
那小婴儿吃饱喝足也排了大大浑身轻松，被丢在松软宽大的沙发上自己咿呀踢抓，扯着安抚奶嘴的塑料链子晃来晃去，倒也不算闹人。
郑小梨边嘬饮料边欣赏主人家的装修，也看得津津有味儿，咦？等等，电视柜上的水晶摆台合影里，那个一脸坏笑揉乱这屋子女主人头发的男子是——倪获？
郑小梨瞥了一眼沙发上一手拈着饮料，一手晃着摇鼓绕来绕去跟小婴儿练太极的女子，难道说这个是倪获的女朋友——之一？她皱了皱眉，感叹了下自己的时运不济，居然撞倒了枪口上，怎么到哪儿都撇不开他！
“我叫倪耘，你叫什么名字？”
嗯？不是女朋友，哈哈，原来是那个负责耕耘的姐姐，“哦，我叫郑小梨。”语气居然有点谦恭起来，就因为对方是女强人吗？
她曾经听王大木聊起过倪获的姐姐，引用王老板的原话就是‘要讲做生意，我连她一个指甲盖都不如。’估计王老板这也是掺杂了个人崇拜在里面吧，这个倪耘现在简直被母爱光辉笼罩，满眼就是那个小肉包，估计她趁机把她家的电视抗走对方都懒得追究。
倪耘慵懒地在手机屏幕上拨划了两下，将屏幕调转对着郑小梨，“嗯？是这个小梨吗？”屏幕上雀跃着一只整装待发的线条小人。
糟了，原以为倪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于是说了真实姓名，却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子。
“这游戏还不错。那个……字是这两个字，有点儿凑巧，别的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别的，什么都不是，解释得狗屁不通的样子，郑小梨有点儿郁闷，她看到倪耘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晚上想吃什么？叫外卖怎么样？你吃东西有忌口吗？”倪耘将摇鼓塞在小肉包的手里，开始查找电话簿，小肉包一个用力过猛将摇鼓捶到自己的脑门儿上，登时哇哇大哭起来。倪耘又赶紧放下手机去安抚她，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晃，小肉包居然被她给晃睡着了。
“我不挑食，要不我出去买？”能躲一会儿也是好的，她不想被问诸如‘你和倪获是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这个——实在很难回答。
“大冷天的别那么麻烦了，我叫两份餐，很快的。”倪耘说着就拨了个号码，对话十分简洁，“嗯，这次两份，再加一份热汤。”看来是经常光顾的外卖店。没想到美味至尊倪氏海鲜的掌门平时居然经常吃外卖，有钱人的世界果然难以理解。
第二天去福利院送小肉包的时候，倪耘倒是也没表现出更多的不舍，她特意给小肉包买了一顶红色的绒线帽子，临走时还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送走了小肉包，又和倪耘分了手，郑小梨感到浑身上下无比轻松，禁不住当街抻了个大大的懒腰。这少打猎一天要影响不少收成呢，得赶紧趁着回家过年之前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