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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七年之痒, 但宁韵然从梁玉宁这两年的画作中可以看到心灵得到平静的柔情。他们的感情不热烈,却牵绊着彼此。
“你知道我们的收藏家主体许多都是成功商人,他们对这种失意, 这种惆怅的风格并不满意, 他们喜欢寓意良好的, 有格调一点的。漂泊这个主题, 显得格局小了一点。”
在会议室里翻看着策划案的高峻开口说。
几个画展策划高管也同意高峻的看法,而他们的眼中则是对宁韵然的不屑。
自从宁韵然得到高布伦先生的青睐之后, 在她的推荐下, 高布伦高价买入了画廊里三幅画,高峻和莫云舟都将非常重要的画展交给她做初步策划,这让这些主管多少感觉到了威胁。
高峻直接指出宁韵然策划的不足, 让他们都呼出一口气。
看吧,还是太年轻了,连画廊的目标客户的品味都没把握好。
几个策划经理都顺着高峻的意见表示了对宁韵然策划案的看法。
由始至终, 莫云舟都一言不发。
毕竟是莫云舟将这个画展交给宁韵然的,大家这样批评,多少会让莫云舟没有面子吧。
“云舟, 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宁韵然倒觉得无所谓,她知道这个案子还有其他组的同事在跟进,到时候会选择两到三个拿给布里斯夫妇看。他们的意见将会很大程度左右这场画展的方向。
“小宁, 你以漂泊为主题, 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将梁玉宁女士打造成书画界的三毛。第一, 梁玉宁女士和三毛的感情经历很相似, 都是经历过许多伤害和无疾而终的恋情之后找到了现在的丈夫。”
宁韵然看着莫云舟的眼睛说。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的案子被PASS掉一点都不觉得难过,毕竟自己的资历放在那里,确实不足。但是如果让莫云舟没面子的话,她会有那么点小小的不安心。
“书画界的三毛?”莫云舟看向高峻。
高峻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虽然格局还是小了点,但是有意思了。你接着说。”
“第二,我想以三毛与荷西的爱情经历来套入布里斯夫妇的。三毛曾经说过,如果自己死了,要荷西娶另一个女人。荷西回答说,你有神经病,我不和你说话了。三毛说如果荷西不再娶的话,她死也不安心。荷西的回答是,你死了我就把我们的家一把火烧掉,然后去海上漂泊到老死。三毛就说烧掉房子也可以,只要你再娶。荷西最后的回答是,那也要等到你很老我也很老,我们再也走不动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了,可以一起去了。”
“故事很好,但是男人并不感冒。”一个主管说。
“所以我这次针对的目标客户是那些商界名流的夫人。女人都是感性的,女人的钱比男人的更好挣。这些有钱人的太太们,大多独守空闺,精神空虚,有点三毛情节,期待一个像荷西那样爱着自己无条件包容的丈夫。她们可以花几十万上百万买珠宝,买一幅画附庸风雅一下未必不可能。而且只要有一个人有,那么就会在她们的社交圈里形成一种潮流,他们的丈夫也会爱面子,别人的太太有的,不就是一幅画吗,我也给我的太太买一幅。”
“想法很好,但是你去抓住这些夫人们的注意力,并不能让梁玉宁女士画作的价值升上去,它会沦为名媛之间一时的消费。就像爱马仕的包包,今年的款在明年就掉价了。”莫云舟很直白地指出了宁韵然的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我研究了一下我们画廊最高端的几个收藏家,其中有一位布朗夫人。她每年都会在我们的画廊里买下一些新锐画家的作品,而且出手很大方。布朗夫人在欧洲书画界还是比较有名的鉴赏家,本身也是画家出身,她的评价很有分量。而她在我们画廊所购买的作品,大多都是风格细腻的女子情怀。后来我研究了一下布朗夫人在拍卖行买下的其他画家的作品,都是与情感和爱情相关的。”
听到这里,高峻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和布朗夫人的感情经历也有关系,她和梁玉宁女士实在太像了。不同的是,梁玉宁女士的丈夫布里斯先生还在,但是布朗太太的丈夫却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因为癌症去世了。她一直没有再嫁。而梁玉宁的画作,从前期的彷徨失意到求而不得,再到现在岁月静好的风格,我觉得布朗夫人已定感兴趣。”
“嗯,听到这里就有点意思了。如果布朗夫人肯来,就会引起其他收藏家的注意。如果她购买了,那么梁玉宁的画作毫无疑问会升值。”高峻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但是这种以特定客户为目标的宣传风险很大,一旦成功了就会成为潮流,所以前期的造势非常重要。以及,我们要确定布朗夫人会感兴趣。”
“这样吧,小宁,你做一份宣传册,就以你现在这个主题,选一些梁玉宁画作中最符合布朗夫人品味的编录进去,送给布朗夫人。里面不要提起画展的具体时间,只说在筹备。看看布朗夫人会不会来询问。如果她有意向来画展,就按照你这个方案来。其他策划组的前期宣传也要齐头并进,我们的重点可以放在女性身上,但是绝不能只有女性。要给梁玉宁的画作一些更深层次的含义,要让事业有成的男人也能体会到梁玉宁女士画作中突破沧桑的力度感。”
莫云舟的话说完,高峻就立刻点头赞同。
这让宁韵然有点小惊讶,她的方案虽然没通过,但是可以试一试?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莫云舟目不斜视,甚至没有多给宁韵然一个鼓励的目光。
但是加班那么久,宁韵然觉得自己总算能有个完整的周末了。
她一觉睡到了周六中午,一边刷着牙一边想念着牛肉面的味道,洗完脸,吹着小口哨穿上休闲衣。
冷不丁手机响起,是她的钉子户闺蜜甄晴。
“小宁小宁,下午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你约我看电影?你又和男朋友分手了?”
“你不是就是我的男朋友吗?”甄晴的声音听着真欠扁。
“我还是你的优乐美呢!”
“你哪能是我的优乐美啊,你是我的……”
“垃圾桶嘛!我知道!”
于是宁韵然陪着甄晴去了电影院,看了一场俄罗斯电影,电影名字宁韵然也不记得了,内容讲的是一个少女在出嫁的时候被一条龙给抓到了一个小岛上,少女在山洞里遇到了一个帅气的年轻男人。
宁韵然直接对看得聚精会神的甄晴说:“我猜,这个男人就是那条龙。”
“大家都知道。”
几分钟后,宁韵然又对甄晴说:“那条龙会放那个女孩走。”
“我知道啊!”
宁韵然看男女主角在海边嬉戏,觉得情节怎么这么慢呢,百无聊赖地对甄晴说:“女主角肯定会在嫁给男配角的时候唱那首龙之歌,然后男主就会来把女主带走了。”
“故事肯定得这么演啊!”
宁韵然愣愣地看着甄晴。这种从开头就能猜到过程和结尾的电影,你是怎么保持眼睛都不眨的注意力的?
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影院的灯亮起来,甄晴站起身来刚想要发表一声感叹,就发现宁韵然歪着脑袋在座椅上睡的可香了。
“喂,起来了!”甄晴推了推宁韵然的肩膀。
“嗯?终于演完了?”宁韵然抹了一把脸,伸了个懒腰。
甄晴可就不爽了:“还好你不是我的男朋友,不然我早就上脚踹你了!”
“你的男朋友肯定不会来陪你看这种电影啊!”宁韵然委屈地说。
气的甄晴直接转身下台阶了。
宁韵然刚走了两步,就听见甄晴远远喊了一声:“把我的包拎下来!”
“哦,好哦。”
“我选的电影,你这么不给面子睡着了,晚上要请我吃饭。”
“好哦。”宁韵然上个月薪水还不错,终于有了点白领的感觉,请甄晴吃饭当然没问题。
甄晴挽着宁韵然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让宁韵然产生一种幻觉,自己好像天生就是个男人!捧着十几斤的画册在手上不摇晃,会打拳,看爱情电影能睡着,喜欢看侦探悬疑剧,还被闺蜜挽着手,闺蜜的包还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妥妥的男友标配嘛?
路过一家奢侈表店的时候,甄晴忽然停下了脚步,脸都快贴在玻璃橱窗上了。
“喂,你的脸都快挤成猪八戒了,小心把里面的店员给吓坏了。”
“我超级喜欢这块表,但是攒五年的钱都买不起,所以……”
“买不起就不要喜欢了呗。”宁韵然回答。
甄晴狠狠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
“以前都是我一个人路过这里,不好意思进去试表。我的前男友觉得买不起,也拉着我不让我进去。今天轮到你了,我要进去试这块表,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宁韵然满头雾水,“你要我借钱给你?你五年都攒不到的钱,我也没有啊!”
“笨蛋。我进去试这块表,你就找理由说不好看,叫我不要买啊!”
宁韵然无语了,被甄晴拉了进去。
奢侈表店里的灯光相当明亮,把每一块表都照得亮闪闪的很有质感。
这里面的客人很少,从碎钻的镶嵌工艺和设计风格来看,宁韵然虽然不知道品牌,但是这几个月画廊培养了她的审美,这里的表肯定不便宜。
一位店员跟着甄晴走动,但是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认为甄晴买得起这里的表。
“小宁,你觉得这块表怎么样?”甄晴指着玻璃下面一块镶满碎钻的表说。
宁韵然当然知道要配合她,点头道:“还可以,不过要戴上手才知道合适不合适。”
“那麻烦让我试一下这块表。”甄晴对店员说。
“这块表的价格是四十六万。”
店员的话音刚落下,宁韵然忍住栽倒的冲动,甄晴则点了点头说:“就是它,让我试一下。”
店员笑了笑,慢悠悠打开陈列柜,用手套将表拿出来,替甄晴戴上。
“小宁,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又怎么样?四十六万!
宁韵然只觉得表上那一圈钻石太晃眼了。
甄晴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碎钻在灯光下如同星子般闪耀,让甄晴爱不释手。
宁韵然揣着口袋,背着甄晴的单肩包,假装沉思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不能话说的太快,要让甄晴多感受一会儿,不然这小妮子一会儿指不定怎么怪她呢。
“嗯……我觉得这块表的碎钻太多了,从视觉上太过发散。本来表盘的底部是很有质感的,但是这种质感被碎钻喧宾夺主了。”
“我们的表都是由顶级的珠宝设计师设计的,配置超薄九线运转装置,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店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非常高大上的。
宁韵然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大适合中国人内敛含蓄的审美。”
店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瞥了一眼甄晴,只见她还在欣赏着腕表的工艺,丝毫没有脱下来的意思,于是扯了扯嘴角说:“确实可能不大适合你们。其实在商场的一楼,还有一些其他比较亲民和实用一点的品牌,我觉得那里的设计比较符合你们内敛含蓄的保守审美。”
对方的声音是平缓而有礼的,但是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能听出一丝讽刺的意味。
甄晴将表脱了下来,还给了对方,直接拉过宁韵然的胳膊:“我们走吧。”
“你没事吧?”
来到门口,甄晴压低了声音说:“我没事。追求自己负担不起的东西,就要做好被讽刺的准备。”
宁韵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甄晴并不是那么爱慕虚荣,但每个女孩都总是会对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存幻想。
宁韵然想要将甄晴的包换一个肩膀背,但是没想到包却蹭到正要走进表店的客人。
“对不起啊。”
宁韵然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沉如墨夜的眼。
“宁小姐。”
带着几分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
“顾……顾总……”
这个人就是顾长铭。
也许因为是周末,今天的他穿着素色的衬衫,休闲外套就挂在肩上,袖子闲散地打了个结,显得比在画展上不怎么笑的样子要平易近人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