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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我要被押到丽水监狱的时候,我母亲才哭喊着说:“宝蛋儿啊,你好好的听党的话,好好地改造,听政府的话,好好的,宝蛋啊——”,她再次犹如我刚进来的时候哭起来,我没有再哭,只是眼里有泪,我抿着嘴望着我妈说:“妈,你放心吧,孩子不孝,等我出来再好好孝敬你老人家,你保重身体!大(第一声:答)——”,我望着我父亲说:“大,你好好保重身体,孩子不孝!”
我父亲才冷冷地说了句:“做的孽就是要还的,刘家不能出孬种!”
我的眼泪才出来,我点了点头。
我大姐也哭着说:“小弟,你好好的,好好的,我会把咱爸咱妈照顾好的,你放心,好好的听话——”,我姐也哭。
我满脸眼泪地望着他们,然后猛地转过头去,戴着手拷,穿着号服,被押去丽水监狱。
被关到监狱后,我有了自己的编号,穿了颜色不一样的囚衣,这里的管理比较正规,军事化管理,每天都很严格,从早到晚,跟军队差不多,但是要干活,伙食嘛,比较差,只是比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好点,在看守所没吃过菜,都是白饭,这至少有些蔬菜,虽然没多少油——
对此不便多说,其实还好了,毕竟你是服刑人员。
这里并没有我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什么进来是要挨打的,新来的是要被欺负的事情,至少我没有这待遇,基本各人生活在自己的小范围内,新人跟老人都不怎么说话,那些老人聊的比较多,大多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并不关心。
监狱里有阅览室,定期开放,可以看看报纸,我想对于我这样一个对文学有着热爱的人来说,那算上比较不错的享受,虽然法制报纸居多,没有什么可看性。
但是我感觉很欣慰,至少可以通过这些了解到外面的世界。
我在报纸上看到沈蓝的照片是在我第三次去阅览室,我记得很清楚的,那天是旁边一个人看着报纸,突然就说:“哎,这不是你吗?”,他说的声音很小,我凑过去看了下。
上面是沈蓝的一张照片,然后下面的文字,是叙述我那个案件的,我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都上了报纸,文字内容,我没有仔细去看,我不看都知道会写什么,我只是盯着那个女人看着,我想如果不是看到她的照片,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不是我把她忘了,而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越是去想,越想不出来,幸亏有这个报纸,我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许久,许久。
那是一张工作照,照片不是很大,还有我被拷上手铐接受审判的照片。
其实那些日子,我还在想着那个口供的真伪,但是我基本可以想明白,那口供上的签字是沈蓝的不假,但是那口供是假的,因为那天从录象等等分析,法院做出的判决明显也否定了那口供的真实性。
是她的老公逼迫她的,一定是。
那张照片让我突然心里特别难受,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们曾经在一起欢愉的画面,那么多场景都一点点地浮现,我的心立刻就疼起来,几乎喘不过气息来,我才知道我多么的想她,好想,好想,真是死性不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爱一个人,如果真爱了,不会以为自己因为那爱承受了多少灾难而悔恨,而失去了爱的感觉。
“操,好爽啊,这女的不错啊,你小子真幸福,女华侨哎,这么漂亮——”,那人说。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把头转到了一边,突然有几个人都看了,然后一起议论,有个满流氓的混蛋,说了句:“我也想啊!这女的真浪——”,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说什么。
管教突然发现了他们围到一起,就说:“干嘛呢,你们围到一起干嘛?”,然后他们就散开了。
那小子看完了报纸,就塞给我说:“看看嘛,你不想她啊,肯定想吧,看看!”
我接过来看了看,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到监狱里还有这胆量,我见周围没人,就用报纸上面一页遮挡着,然后用手把她的那张照片给撕下来了,撕的很快,旁边那小子看到了,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有说话,我撕下来后就偷偷地卷起来,然后塞到身上。
那天,我顺利把那照片带了出来,然后晚上,我趴在那里,然后小心地对折把边缘撕掉,然后我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子,然后放到里面,旁边的那个白天的兄弟说:“哎,说说嘛,你跟她怎么认识的,你好有种啊,为了她,都可以杀人——”
然后好几个人都围上来说:“跟我们讲讲嘛!”
我趴在那里一笑说:“没有什么好讲的,她人很好,很漂亮!”
他们很失望地说:“讲讲你们怎么滚床的啊?怎么做的,那么大的老板,有钱人,又漂亮,一定跟普通人不一样吧,是不是跟那个片子里一样,有很多花样啊,毕竟是华侨啊?”
还没说几句,管教就发现了,然后就说:“干嘛呢,各回各位!”
到了床上,他们还再让我讲那些他们感觉很过瘾的事情,其实我也在回想,我感觉的是甜蜜,可是,黑夜漫漫,想她睡不着觉,但是没有办法。
我真想她会来看我,我就问他们说:“你们的老婆会来看你们吗?”
“会啊,可以探望的时候,我女人就会来——”
我想,也许她也会来的,如果她可以回国,她那么爱我,我那么爱她,一定会。
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她来看我,而且因为我撕了那张报纸上的照片,三天后,我就被管教单独叫去了。
因为照片的事情,我被管教单独叫去批评了一顿,说要给我记过,等等。管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名就不说了,与沈蓝年纪相仿,并且对我的事情也比较了解,都是女人嘛,虽然是管教,但是似乎有些动容,批评过后看了看我,用那种很特别的眼神说:“挺痴情的吗?”,我没说话,她又说:“你可以给她写信,让她寄张照片给你!”,我摇了摇头。
最后她也一笑摇了摇头说:“刘小天,你最好老实点啊,你就这一年多点,你也不想安分,何必呢?好好改造,早点出去,我比你了解女人,要是都有那心啊,跑不了,不说你了,这也够传奇的!”
她让我下次不要再犯错误了,就让我回去,我刚要走,那个管理阅览室的年纪大的阿姨进来了,进来后就让我把照片交出来,特别严厉,我的那个女管教就说:“陈姐,他说他撕了,不知道丢哪去了!”,然后这事就算了了,所以现在我回想起来,我对我们的管教都是很有感情的,就那么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管教让我给她写信,我回去后想是的,我是否可以给她写封信,说实话,我还是死性不改,进了监狱,时间久了,那种恐惧已经退去,慢慢地又开始“麻木”起来,开始想念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是我没有写,我想如果她想我,她比我更容易联系到对方,她即使无法来看我,写封信给我,总是可以吧,可是她没有。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她的原因,虽然自己认为爱的深,可是人家呢,管教不是说了吗?她比我了解女人,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不得而知。
这样从十月份一直到过农历年,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家人也没来,我知道家人来一次不容易,我想我母亲一定是想来看我的,我太了解我父亲了,他一定不让我母亲来,而我母亲大字不识一个,来浙江那次才是第一次坐过火车,第一次离开过老家的小县城,她想来看我,必须要听我父亲的,我母亲没来,一定是我父亲不让,我知道。
至于其他人,也都是朋友,毕竟来看我一次不容易,他们不来也都可以理解。
2004年的春节,我是在监狱里度过的,第一次没回老家,第一次没放鞭炮,第一次没跟老家的同学聚会,到县城去玩,有很多第一次,我的本命年的确让我确信,人生的很多第一次都会在那年发生,人家说本命年前后三年如果是好那都是好,如果是坏那都是坏,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此。
大年三十的夜里,我们吃了一顿比较好的饭,从快过年的前几天,我都在盼望着会有人来看我,不知道为什么,年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它会让你特别需要一些温暖,需要一些关怀,而若你得不到,那必定会增添很多苍凉,身边的人几乎家人都来了,每一天,我都希望管教喊到的人的名字是我,可是没有,没人来看我,大年三十晚上,监狱里搞的很隆重,还搞了联欢晚会,布置的满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