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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逗得青衫轻笑不已。跟着锦宝进去,便看见教书先生,一身黑色绣花的锦衣,站在那里,很大的年纪,看着一幅博才多学的模样,甚是有趣。
更让青衫没想的是东辰逸也来了,坐在一侧,喝着茶。见到青衫的时候,也是微愣一下,随即露出淡然的笑容。
“先生早,爹爹早!”锦宝稚嫩的声音响起。这几日,小家伙生病,有些日子没来读书了,今日是第一天,东辰逸便也过来,看看小家伙的功课。
锦宝倒是没想到东辰逸也来了,小脸净是纠结。
先生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口,十分缓慢:“小世子请坐!”
锦宝挪回桌子边坐下。青衫也走到东辰逸一旁坐下,随即为自己斟了杯茶,甚是好奇地看着锦宝。
“前些日子,世子生病,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今日,我们不学新的功课,只回顾一下功课,下面请世子背背老夫曾经教过的功课。”
有东辰逸在场,老先生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正模正样,要知道,王府这份儿差事也是不好寻的。就教一个四岁奶娃读书,不累,俸禄也高得很,教好了随时都有赏钱,他可不想轻易丢了这份儿美差。
锦宝看着教书先生,有些为难,锦宝生病了,很多功课都忘记了怎么办。他大大的眼睛,斜着瞟了东辰逸一眼,东辰逸依旧是那副姿态,目光里带着几分严肃。
呜呜,爹爹好可怕,这样看着锦宝,要背不出来了,锦宝好可怜。
“怎么不背?”东辰逸放下手里的青瓷茶杯,冷然地看着锦宝。这小东西不会是过分贪玩,将这些日子学的东西,全忘记了吧?
青衫一脸地幸灾乐祸,悠然地看着锦宝,虽然知道这样太伤孩子心了,可还是没忍住。
“会,锦宝会背。”锦宝连忙应声,爹爹太可怕了,不背的话,锦宝就要关暗房了吧?
深吸一口气,小家伙闭上眼睛,开始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还没背完,就听见砰的一声,东辰逸伸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旁的青衫也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东辰逸冷沉的目光,厉声开口:“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顿了顿,继续喝道:“你倒也知道,四岁了,才只会背《三字经》吗?宫里的小皇子,四岁便能作诗作对,会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你倒好,本王没管,就只会些《三字经》吗?”
一旁的夫子一听,“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开口:“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老夫教了《诗经》,教了《孟子》的,不只是《三字经》。”小世子这不是想害死他这把老骨头吗?平日里,学得挺认真的,学起来也快,怎么今日就只背了《三字经》,作孽呀!
青衫讶然地看着东辰逸,湘儿这个年纪也就只会《三字经》而已,皇家的孩子,当真是可怜,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教法,孩子这事儿,她还是不要多事才好。
“爹爹不要生气,锦宝,锦宝再背《诗经》便是。”这下死定了,死定了,小家伙满脸的痛苦,看了夫子一眼,闭上眼再次背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一旁的夫子,心都跟着颤抖,这小祖宗可千万别求之不出来了,不然,他可真就掉脑袋了。
青衫看着小家伙,也是着急得很,挤了挤眼,对了口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锦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青衫。虽然很想知道青衫说什么,可光看口型,实在为难,嘟着小嘴,鼓足勇气大喊了句:“锦宝还小啦,窈窕淑女,求之不得,长大了再求嘛!”
“噗……”青衫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捂着肚子,彻底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东辰逸稳重这么多年,头一次失了分寸,也笑了出来。
这都是谁教的?这小东西,求之不得,长大再求,准是要气活这原著吧?
锦宝看着笑得不轻的青衫,一脸不高兴。锦宝都要死定了,娘亲还笑得那么开心,转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东辰逸,祈求东辰逸能心软一回,跪在地上的夫子,更是笑得不轻。
“怎的,怎的连《诗经》都背不好,还学这些混账话?”想板着脸教训锦宝,却已经笑得不轻。锦宝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小衣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哪里混账话了?锦宝说得很有道理啊,锦宝太小了,窈窕淑女是求不到的。
“他,他没说错,说得挺有道理了。”青衫勉强能正常说话了,看着东辰逸,还是时不时能笑出声,“小东西,学是一定要好好学的。”
青衫起身走到锦宝跟前,轻灵的眼睛看着锦宝,静静地背了首《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锦宝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青衫,忍不住拍手欢呼:“娘亲,你好厉害,像唱歌一样,锦宝好喜欢,锦宝要跟着娘亲学功课。”
跟着先生学功课总是想睡觉,先生声音慢得很,娘亲的声音好好听,宛若银雀,轻灵不已。教个书也是不容易的。
倒是跪在地上的老先生差点哭了,这姑娘分明是跟他抢生意呀?他都这把年纪了。
东辰逸也赞赏地看着青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得甚美,这女子娶回家,确实能宜其家室。
“胡闹,娘亲可教不了你什么,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吧。”青衫拿起书卷,敲了小锦宝额头一下,便转身离开书房。这小东西当真是有趣,不过有趣归有趣,生在皇家,总是不能荒废了课业才是。
见青衫离开,东辰逸也跟着起身了,冷眼看了锦宝一眼:“后天便要回宫里,太后若是问你功课,还是连《诗经》都背不会,本王便留你在宫里,与皇子们一起到上书房读书。”
锦宝万分委屈地看着东辰逸,弱弱的声音问道:“那锦宝会跟娘亲分开吗?”
若是在宫里,有娘亲陪着,不回王府也好。爹爹太可怕了,娘亲都会很好的。
“会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娘亲。”东辰逸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你娘亲自然是跟本王一起回王府,难道还陪着你在宫里读书不成?这小子未免也太天真了。
锦宝看着东辰逸远去的背影,小手挥舞着,爹爹太坏了,锦宝不喜欢。
东辰逸大步出了书房,没走几步,远远地就见青衫坐在亭中的扶栏上,一只手里拿着箫。这箫是大师兄送的,一直带在身边,平日里也就是当把短剑用着,实则是一支箫。
东辰逸走了过去,耳边响着轻灵的旋律,和着鸟雀儿的叫声,甚是好听。
东辰逸看着青衫,兀自吹着箫,丝毫不因他的到来而受影响。湖边的柳枝随风摇曳,东辰逸走到亭子的石桌边,摆了摆衣袖,坐了下来。
一曲罢,青衫收起箫,看着东辰逸,便听见东辰逸轻声开口:“也会吹箫?这世上当真是有这么奇特的姑娘吗?”
“有什么奇特的?江湖上奇特的姑娘才多了去。”青衫一个跃身,从扶栏上下来,兀自拿起东辰逸倒的茶,一口饮尽。要说江湖上,那么多有门派的、无门派的,什么样才华、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她也觉得自己算不得什么。
东辰逸点点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鬼谷子先生的徒弟。”
“你怎的知道?”青衫对东辰逸顿时来了兴趣,她无名无姓的,只有青衫二字,东辰逸就是想派人查她,也根本无从下手。
居然能猜出她的师父是鬼谷子,有些本事。
东辰逸目光落在那支短箫上:“上好的玲珑翠,这世上只有一把,也就是鬼谷子先生珍爱的短剑。”
玲珑翠,是上好的寒玉制成的一把短箫。后来鬼谷子先生得了,便将其改成短剑,一箫一剑,合二为一,即使有类似的剑,也巧合不成这样。
若不是鬼谷子心爱的徒弟,谁又能得了这支箫?原本以为这丫头的来历再厉害也不过是哪个门派的,没想到居然是鬼谷子的徒弟,那也就难怪了。
“不错,鬼谷子是我师父,我自幼被他养大的。”青衫点点头,这箫是师父送给大师兄的,她实在喜欢,就和大师兄打了赌,大师兄故意输给她了。
东辰逸还未开口,云之晃着折扇便走了过来,一派的悠然惬意:“鬼谷之人,难怪姑娘如此与众不同了。”
鬼谷子,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这名讳了,鬼谷子原本的名姓,很多人不记得了,因其住在鬼谷,江湖人便称之为鬼谷子。
鬼谷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音律,善于医术,但是早已隐退多年,如今,只有几个徒弟活跃在江湖上,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几位。青衫懂得这么多,如今看来也就不奇怪了。
“有什么不同的,老家伙的徒弟就不同了吗?”青衫只觉得好笑。老家伙也不过是名气大点,也是凡人,不明白他有什么不同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为老不尊,越发不讲道理了。
云之点点头,不同便是不同,各人的看法不一样,青衫见得多了才会觉得不是那么遥远罢了。
东辰逸看着青衫,嘴角隐隐的笑意:“那是你师父,怎的这样说话?”这丫头,这话叫旁人听了,还以为怎样的没有德行呢?其实也是随性之人罢了。
“我又没有说错,要不是他逼着我们出来找医书,这会儿我还能潇洒地四处巡游去。”青衫嘟着嘴,别人怎样崇拜师父,那是旁人的事儿,反正她是不高兴老家伙蛮不讲理的德行。
东辰逸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云之:“有事吗?”
“回主子,回宫的事宜已经全部安排妥了,咱们后日出发吗?”云之觉得,越快出发越好,他们在封地,宫里到底什么情况,也只能靠影卫传回来的消息。而且,有些事儿,影卫不一定能全部打探得到,主子还是亲自回宫一趟比较好。
东辰逸看着前面的柳枝,微眯着眼:“不,咱们明日就出发,传令下去,从卞城出发。”
回宫的事儿,怕是宫里已经传开了,这一路长途跋涉的,他不敢保证顺风无阻地回去,但也该保证锦宝的安全才是。既然安排妥当了,那及早出发更好。
“云之遵命。”云之恭敬回了句,转身离开了。
看着云之离开,青衫这才抬起头看着东辰逸,猛地伸出手抓住东辰逸握着杯子的手,特别诚挚的目光:“东辰逸,我不知道你们皇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王爷。”青衫抿了抿唇。迎上东辰逸讶然的目光,继续道:“请你,请你保护好这天下的百姓,不只是封地的子民,他们要一个好皇帝,不要战争。”
她小的时候,跟着师父在边城开过义诊。那些百姓大多是老弱病残,边城常年被外族滋扰生事,民不聊生,家里的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十分可怜。这几年才平定了下来,她不想再看到那些。没有别的本事,眼下,她只能求着东辰逸了。
东辰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青衫,没有开口接话,青衫亦是没有松开手,咬着唇:“我会帮你护锦宝周全的,成吗?”
依旧没有说话,东辰逸伸手将青衫散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这才轻声开了口:“你不用求我,我是皇家人,那些都是本王该做的,这天下百姓的安危,亦是本王的责任。”看着眼前美得不像话的女人,东辰逸带着几分痴迷,会护锦宝周全,可愿护锦宝一世周全?
“我信你!”青衫笑了起来,眼波里满是开心,连眼角都微微弯下。
这才放开东辰逸的手,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她自幼便是被师父和师兄同等对待,心目中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亦是可以做到。
“可有喜欢的人吗?”东辰逸忽然开了口。青衫微微一愣,难得露出几分窘迫,这才轻声开口:“不告诉你。”
有没有喜欢的人,与这王爷何干,再说了,江湖上的女子,哪里会讲那么多,遇到喜欢的,早就跟着去了。
东辰逸笑了笑,没有再多问,姑娘家说到底还是害羞的,问多了,也有失礼节。
“成了,你在这儿坐吧,本王去办事了,明日咱们就出发,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奶娘和成左吩咐就成。”东辰逸对着青衫嘱咐道,没带过女人出远门,也不知道该备些什么东西。
青衫点点头:“你去吧,我不需要准备什么,江湖女子轻简惯了。”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用得上什么东西,带起来也是麻烦的。
“也好,本王走了。”没有再停留,东辰逸便起身离开了。
青衫一直坐在亭子里,复又拿起手上的箫,吹了起来,声音宛转悠扬,连不远处的鸟雀也忍不住在栏杆上驻足下来,静静地聆听着。
等到锦宝下了学,青衫才又和锦宝一起离开。锦宝没想到青衫在这里等自己,很开心,更高兴的是,娘亲说话算话,说好了陪着锦宝一起读书,就真的在这里等着锦宝。
“娘亲啊,锦宝今天会背《桃夭》了。”娘亲背得很好听,今天老先生便教了锦宝,锦宝学得很快呢。
青衫“噢”了一声,浅笑道:“那你背给娘亲听听。”
“好!”稚嫩的声音,锦宝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背过之后,青衫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捏了捏锦宝的脸:“背得不错,锦宝很聪明呢。”
“是呀,是呀,锦宝是很聪明。”小家伙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喊道,“只是老先生太无趣了,爹爹又太凶了,所以,锦宝才没有认真学呢。”
青衫一时没忍住轻笑了起来,一把抱起锦宝,陪着小家伙闲聊着,这一日,就这么跟小东西在一起,东辰逸也一直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