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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能生土
巨坑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坠入坑中的落马客栈大堂,静静地躺在坑底,并没有摔得四分五裂,仍然十分齐整。砖瓦木梁的房子,这么急速地坠下,还能保持完好,也是奇怪得很。
严景天缓缓站起身,挥了挥面前的灰尘,甩了甩头,叫道:“守震、守义、守仁,你们在吗?”
黑暗中有人咳嗽了几声,从地上爬起,响亮地骂道:“操他们八辈子祖宗!差点摔死!严堂主,我在呢,没事。”
严景天听出是严守震,略感欣慰,继续叫道:“守震,先不要动弹,等我摸清四周的情况再说!”
又有人在黑暗中喊道:“严堂主,你们都没事吧?”
严守震叫道:“守仁!我们还都好,你也没事吧?”
严守仁答道:“没事!”
角落中有人低声说话:“严堂主,我也没事,就是……腿可能断了。”这是严守义的声音。
严守震骂道:“腿断了还叫没事?你是木头啊!”
严景天说道:“大家都还活着,很好!你们都不要妄动!这应该是巨坑杀象,我们已经坠入了坑底,恐有毒刺机关。”
众人应了。严景天提气静心,将五感收拢,慢慢前行,很快便摸到了严守义的位置。此时灰尘慢慢沉降下来,有微光透进房内,严景天也能看清房内的情况。
房间里如同被飓风袭过一般,乱成一团,地面横七竖八地断裂成碎块,高低不平,铺着一层杂物。房屋门窗紧紧贴着洞壁,已经被塞死。
严景天来到严守义身边,摸了摸严守义的腿,发现他的小腿骨头已经折断。
严守义并不叫痛,只是说道:“掉下来的时候,脚卡在地面里,就断了。”
严景天双手按住严守义的小腿,探清伤势,低声道:“忍住!”手腕一使劲,“咔”一声,帮他把小腿扳直。严景天从身边摸到两根凳子腿,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给严守义绑上。
严景天边绑边说道:“守义,你要是痛得厉害就喊出来。”
严守义闷声道:“生痛而已,能够忍住。”
严守震在不远处骂道:“守义,你这个呆子!就爱逞能!”严守震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忘挤对严守义,只是这个时刻倒让严景天略觉安心。
严守义抬头说道:“谁是呆子?我能忍住,不那么痛。”
严景天也不说话,暗叹道:“万幸!这坑中竟然没有布上杀人的毒刺腐水,不然这样坠下来,恐难活命。”
严景天给严守义绑好木棍,站起身又四处打探了一番,这才叫严守震、严守仁过来把严守义搬起,整理了一小块空地,四个人聚在一处。
四个人除了严守义断了一条腿,其他三个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严景天抬头看了看屋顶,见屋顶承重的几根木梁已经歪斜,所有木檐也都脱落,尽管如此,屋顶仍没有四分五裂,仅破了十来个洞,从洞中透出些光亮,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严景天吩咐严守仁道:“守仁,你爬上去看看,如果屋顶能打开我们顺着坑壁就可以爬上去。”
严守仁应了,几个上翻就登到房顶,在破洞处用手敲打,扳下数块砖瓦,亮光越盛。可严守仁再探手上去,赫然摸到一根近两指粗细的铁条,似乎埋在屋顶里。
严守仁大叫:“严堂主,这房子屋顶有问题!里面有铁条!”
严守仁话音刚落,屋顶外轰隆巨响,似乎砸下来一物。严守仁大惊,一纵身从屋顶跳下。众人严阵以待,抬头看着屋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确不知,这是被贾春子丢下的第一个人的尸体。
又过了片刻,只听一声闷哼,屋顶上又坠下一物,震得屋顶碎片纷纷落下,之后听到有人低低呻吟一声,很快便再无声息。这便是被贾春子拧断了胳膊丢入坑中的第二个人,这人掉下来的时候微微转醒,砸到屋顶一下没死,勉强呻吟了两声才一命呜呼。
严守仁惊道:“是人?”众人彼此看了看,都觉得十分古怪,怎么这么大的物件掉下,声势颇大,屋顶还没被砸穿?
然后他们又等了片刻,再无动静,却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严景天皱了皱眉,默默向严守仁一挥手,两个人攀上屋顶,循着发出巨响的地方找去。很快便确定,屋顶上坠下的两物,就是两具尸体。严景天把尸体砸出的洞口扩大了一些,果然看到成排的铁条,相隔一拳的距离密密匝匝地排列着。这样的铁网,人自然是掉不下来的。
严景天沉声道:“莫非这屋子,就是个巨大的铁笼子?”
严守仁惊道:“铁笼子?这些铁条难道是……”
严景天点了点头,说道:“极有可能这落马客栈的巨坑阵上面所有的房子,都是由铁笼做成,我们看到的墙壁、木梁,都是糊在铁条上做样子的。若是随着房子掉到坑里面,就如同把铁笼子开口堵上。”
严守仁说道:“那不就是专门为了抓人设下的陷阱吗?”
严景天说道:“的确防不胜防啊!”
严景天从屋顶翻下,走到门边把木质的门框踹下,果然又发现了极粗的铁条。严景天叹道:“这下糟糕了!”伸出去摸门外的洞壁。洞壁上一层黏糊糊的沥青,沥青之下,覆盖着的泥土异常坚硬,严景天使劲用手指一抠,竟只抠下极小的一块。
严守震凑过来,问道:“严堂主,这墙能挖开吗?我用四寡金片,挖上一段,应能从外面挖上屋顶。”
严景天说道:“这洞壁是一层用沥青、石灰、碎石混合涂抹而成的,奉天城里有一些沥青路面,就是用这种方法浇筑而成,硬度极高,不是我们常见的砖石土墙。呵呵,看来做这个巨坑阵的人想得非常周到,势必要把人困在坑底。我们就算是挖,没有称手的工具,仅靠四寡金片,恐怕四个人合力,一天的工夫也最多挖出一人高矮的洞。”
严守震惊道:“什么浑蛋,费这种力气做这样的粪坑!”严守震说出“粪坑”二字,又觉得不合适,赶忙改口道,“什么粪坑,是臭坑,不,奶奶的,烂坑……”
严景天打断严守震的话,说道:“不用说了,这种坑恐怕是十年前流窜北方的潜地龙一脉的人留下的,我看这个落马客栈的掌柜,必和潜地龙有极深的渊源。定是他知道了什么才启动了巨坑阵,把我们困在坑中,等人来抓我们。”
严守仁也凑过来,说道:“严堂主,那咱们也不能在下面等着人来抓吧!不能挖墙,我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把铁条锯开。”
严景天说道:“守震、守仁,你们两个,在这间屋子里速速探察一番,看看有没有破绽之处。现在敌暗我明,不知道他们还会有什么手段。”
严守震和严守仁应声就要离开,严守震突然想到火小邪和水妖儿,转身说道:“不知道水妖儿和火小邪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严景天说道:“水妖儿只要不落在坑中,以她的本事,逃出这一带还不是什么问题;火小邪被绑在屋里,恐怕也和我们一样了。”
严守震不悦道:“本来我们可以快去快回,偏偏碰到这个古怪的水妖儿,偷啥不好,偏偏要去偷张四的东西,还带着她一起赶路,落下一屁股麻烦事!”
严景天怒道:“守震,最后一次告诫你,再说这种混账话,按火家家法拔去你的舌头!”
严守震赶忙说道:“不敢了!不敢……”说着腾地跳开,沿着墙壁摸索去了。这时灰尘已散,从坑口照射进来的光线充足,房内倒也光亮。
严景天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闲着,攀上房顶,检查起来。
他们三个人细细查了片刻,就听到屋顶上有人大叫,传进声音:“严家的几位兄弟,还活着吗?”这声音在坑中嗡嗡作响,回声不绝。
严景天他们听了,都是一紧,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凑在一起。
严守震低声说道:“严堂主,来人了!”
严守仁也说道:“怎么办?我上去用齐掌炮把他们打下来!”
严景天道:“勿动!我们现在身处险境,前途未卜,先稳住他们。”
屋顶上的人又喊道:“严家兄弟,我知道你们还活着!以你们的身手,这点事还不至于没命,不要装死了,回话!”喊话的人说得多了,听得出似乎是赵烟枪的口音。
严守震低声怒道:“你老祖宗才装死!”
严景天说道:“你别说话,我来。”
严景天抬头高声喊道:“外面的兄弟,你说得没错,我们还活着!”
赵烟枪趴在洞边,探头向洞下看去,已能清楚地看到屋顶。赵烟枪听到严景天回话,回头对身后的郑大川和钱掌柜说道:“他们还活着!”
郑大川说道:“继续喊话,照刚才说的,叫他们老实待着!”
赵烟枪低头对坑中继续大喊:“严家兄弟,我是刚才和你们交手的朋友,跑信镖的,不会忘了吧?”
“不会,记得清楚!”严景天回话。
“几位兄弟,你们在里面待着,不要乱动,也不要想什么法子逃出来!你们绝对逃不出来的!我们和你们并没有冤仇,只是你们乃是张四爷要抓的人。等张四爷到了,一切听他发落!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待着,我们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赵烟枪口舌伶俐,连珠炮似的把话说了。
严景天略略沉默片刻,抬头喊道:“敢问一句,与我们一起前来的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女子,也落在你们手上了吗?”
“哈哈,托你们的福,他们两个也在坑里躺着休息!放心,只要你们不乱动,我们保证也不会动他们一根毫毛!一切都等张四爷赶到这里再说。”赵烟枪说瞎话丝毫不会惭愧,理直气壮。
严守震在严景天身边十分烦躁,低声道:“严堂主,我忍不住了!别听他们的,我们把铁条锯开,我上去宰了他们,救出水妖儿他们。”
严景天并不接严守震的话,仍然抬头喊道:“那便听你们的!”
“我说话不是吓唬你们!你们别想稳住我们,再想鬼主意!你们只要敢挖墙、锯铁条或者别的什么,我一把火丢下去,把你们烧成焦炭!再说了,那小妞和小子在我们手上,你们乱动一下,首先宰了他们。”
“坑上的兄弟放心,我既然说了,就绝对不会乱来!”
“那就好,你们可自己思量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