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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涵扭过头低声说道:“方木,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找点家伙来!”他指指斜对面的一扇门,“那里有废旧的桌椅,快去!”
方木应了一声,飞快地向那扇门跑去。
那是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旧物。方木找到一张旧桌子,连扭带踹,卸下两条桌腿,转身跑了出去。
吴涵接过桌腿,示意方木摆好姿势。
“听我指挥,冲进去!”
方木点点头,举起仿若千斤的桌腿,一边原地运气,一边紧张地看着吴涵的口型。
“一——二——三!”
话音未落,两人就一起发力,向门上猛踹过去!
随着哗啦啦一阵巨响,整扇门都被踹得翻倒在地。两人迎着扑面而来的大团灰尘,先后冲了进去。
还没等方木看清室内的情况,就听见吴涵大骂一声:“我靠,不好!”
说罢,他就看见吴涵直奔窗边而去。
方木的心一惊,跟着跑过去。他发现木制的窗框已经变了形,一扇窗户也不见了。窗台上到处是木屑和破碎的水泥块。吴涵趴在窗台上向下张望着,片刻,他把身子收回来,脸上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他摔下去了……”
“什么?”方木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急忙推开吴涵,把头探出窗外,只看了一眼,大张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钻出了云层,向地面抛洒着清冷的光。
楼下不再是漆黑一片。在灰白色的水泥地面上,躺着一个四肢摊开的人!
方木吓呆了,怎么会这样?
“你们干什么呢?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愤怒的叫骂声从背后响起。正在发愣的方木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来。
披着外套,头发蓬乱的孙梅站在几乎被踹碎的门旁,怒气冲冲地喊道:“你们俩想干什么,造反呐?”
吴涵指指窗台,结结巴巴地说:“孙……孙姨,有个人……我们……”
孙梅不耐烦地挥挥手,大步走过来:“怎么了?”
刚把头探出窗外,她就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啊!”
孙梅猛地转过身来,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着方木。
“那……那是谁啊?”
这句话提醒了方木。他回过神来,起身向楼下跑去。
有些学生已经被巨大的声响吵醒,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里互相询问着。当方木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射在他身上。然而,方木已经察觉不到这些了,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那个从六楼坠落的人,是谁?
狂奔到楼下,方木才想起铁门刚刚被吴涵锁住。他急得乱跳,徒劳地拽着那扇铁门,恨不得从门缝里钻出去。
好在吴涵随后就跑了下来。刚刚打开大门,方木就冲了出去,直奔那个人的坠落地点。
离那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方木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他感到脚有些软,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是谁?
他还活着么?
在距离那个人三米左右的地方,方木站住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
吴涵从身后赶上来,看见方木的样子,也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他跺跺脚,一步步走过去。
方木仿佛梦游似的,看着吴涵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低下头察看着。
“嗯?”
突然,他听见吴涵惊讶地叫了一声:“方木,快过来!”
方木抖了一下,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刚刚走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方木就发觉他的身形很奇怪。仔细一看,他身上似乎穿着连体的紧身衣。
方木忽然想起了什么,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
他在身上疯狂地摸索着,终于在裤袋里发现了打火机。
方木急不可耐地连连拨动着。终于,一束小小的火苗出现在他手里。
眼前的一切被随之照亮。
周围满是玻璃碎片和木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头南脚北,四肢张开,呈仰卧状,被一扇断裂的窗户和散乱的绳索压着。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连体紧身衣,头上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头套。
那正是吴涵在《恶魔的盛宴》中的戏服!
方木的手颤抖起来,手中的火苗也随之不停摇晃。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狰狞的头套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方木看看吴涵,发现对方也在回望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吴涵点了点头。
方木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抓住头套猛地掀开。
火光下,是唐德厚口眼大张的脸。
第二十二章 断线
今日凌晨0点11分,C市师范大学发生一起坠楼事件,坠楼者当场死亡。
死者唐德厚,男,汉族,现年51岁,生前系C市师范大学后勤处工作人员,负责管理男生二宿舍。经法医检验,死因为颅脑损伤和大面积内脏破裂导致的内出血,死亡时间为凌晨0点07分左右。
坠楼地点为男生二宿舍楼下东侧的一片空地上。现场所见:死者头南脚北,四肢张开,呈仰卧状。死者身穿黑色带金黄色条纹紧身衣,戴着一副头套,体表无明显血迹及伤痕。死者周围散落着一扇摔碎的木质窗户,窗户上绑有一根尼龙绳,另一头拴在死者的腰上。
经查,死者是从男生二宿舍六楼东侧的一间贮藏室的窗台上坠落的。该贮藏室缺损的一扇窗户与死者身边的窗户吻合,窗台上亦发现死者的足迹。通过以上证据,可初步判断死者当时意欲将绳子系在窗户上,从六楼攀爬而下。然而,早已腐朽的木质窗户无法承受死者的体重,发生断裂,死者遂坠楼身亡。
现场的目击者一共有三人,分别是法学院三年级学生吴涵(住男生二宿舍352室)、法学院三年级学生方木(住男生二宿舍352室)和男生二宿舍的另一个管理员孙梅。
据目击者吴涵讲,当晚,他和同宿舍的室友方木晚归。上楼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走廊右侧有人影闪过。由于近期校内发生多起命案,两人遂前往察看。跟踪可疑人员登上六楼后,发现该人不仅打开了六楼的门,而且进入了东侧的一间贮藏室。两人合力将门撞开后,吴涵恰好目睹了窗户断裂的一幕,并发现该人已坠落楼底。上述证言与另一个目击者方木的描述基本一致。
据目击者孙梅讲,当晚,她和死者唐德厚在男生二宿舍值班。晚10时左右,唐德厚说自己头有点疼,要回宿舍休息,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临近午夜的时候,孙梅听到有人进入宿舍楼。由于吴涵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她也没有在意。大约5分钟之后,孙梅出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楼上有叫喊声和砸门的声音。她以为有学生闹事,遂前往制止。登上六楼后,孙梅发现楼梯间的铁门呈敞开状态,并发现东侧仓库内有人在活动。孙梅赶到现场时,发现仓库的门已经被破坏,吴涵和方木手持桌腿,正站在窗前向下张望。发现有人坠楼后,孙梅立即通知了校保卫处和警方。
本案值得关注的地方有两处:
其一,死者唐德厚为什么要在深夜从六楼攀爬而下?
经过调查,死者所穿的黑色紧身衣和头套系话剧《恶魔的盛宴》中的戏服。俱乐部杀人案后,凶手连同这套戏服一并失踪。通过这一点,可初步确定唐德厚有重大作案嫌疑。
经查,唐德厚居住在本市。其妻五年前去世,所育一女远嫁南方,平时往来较少。唐德厚原系行政楼的值班人员(调查结果显示,佟倩在行政楼坠楼身亡当晚,值班人员正是唐德厚),后调至男生二宿舍担任管理员。由于学校在操场双尸案后加强了校园安全保卫工作,所以唐德厚就吃住在男生二宿舍四楼的一间空闲宿舍里。警方对唐德厚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发现室内物品摆放凌乱不堪。同时发现大量暴力、色情书刊及女性穿过的内衣裤。如果这些证据显示唐德厚的性心理异常的话,那么在六楼仓库的搜查结果就颇耐人寻味了。
案发的六楼仓库共分为里外两间,均堆放了不少废旧床铺和桌椅。在里间的一张旧桌子里,警方发现了一个玻璃罐头瓶和一卷绳子。罐头瓶里残留约200毫升液体,经化验为乙醚。警方在罐头瓶上提取到了唐德厚的指纹数枚。同时,警方经过比对,发现那卷绳子和第一起杀人案中的死者周军脖子上的勒痕基本吻合,而且,与操场双尸案中捆绑女性死者宋飞飞的绳子可做同一认定。从上述证据来看,可初步断定唐德厚与师大的连环命案有关。
警方对唐德厚坠落当晚的案情还原如下:唐德厚在深夜穿上紧身衣并登上六楼贮藏室,应该是去取犯罪工具,并打算于当晚实施犯罪(因案发时校园内并无其他异常情况,可推断唐德厚的犯罪行为仍处于预备阶段)。被吴涵和方木发现后,唐德厚急于离开现场,在慌不择路中,他将绳子的一端拴在窗户上,另一端环绕于腰间,准备从六楼攀爬而下。然而,早已腐朽的窗户发生了断裂,唐德厚遂坠楼身亡。
其二,目击者吴涵和方木当晚做了什么?
调查中,警方除了认定唐德厚为系列杀人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以外,曾质疑过他的真实死因。原因在于,死者陈希是目击者方木的女友,唐德厚也曾在俱乐部将另一名目击者吴涵打伤。案发当晚,最后与唐德厚接触的正是这两人。而且,根据第三名目击者孙梅讲,当她在案发现场看见吴、方两人时,两人均手持桌腿。
会不会是方木和吴涵在发现了唐德厚是凶手后,为报私仇,将其打死或打伤,然后伪造了唐德厚坠楼身亡的假象呢?
警方再次对现场和死者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勘验和检验,随后排除了二人的嫌疑。因为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吴、方二人所持的桌腿上也没有发现血迹、毛发和击打所致的裂痕。此外,死者唐德厚的尸体表面没有钝器击打伤,其颅脑损伤系高空跌落所致。根据孙梅的证言,从听到呼喊和撞门声,一直到她发现唐德厚坠楼,期间不过短短的2分钟左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或伤人)及伪造现场实属不可能。住在一楼的学生被坠楼声惊醒后,其提供的时间与孙梅所述可相互印证。
综上,可认定唐德厚系本学期内发生的一系列命案的嫌疑人。在其准备再次犯罪的时候,因被人发现,逃跑时坠楼身亡。
鉴于犯罪嫌疑人已死亡,案件撤销。
方木和吴涵坐在邢至森的办公室里,听他告知案件的最后结论。听完,二人沉默了很久。
最后,吴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居然是他。”
方木却始终盯着脚下的一块地面出神。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邢至森。
“我能看看唐德厚的尸体么?”
邢至森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那家伙被解剖过了,并不好看。”
法医室位于市公安局一楼。邢至森跟值班的法医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方木走进了殓房。
“喏,那就是。”邢至森指指墙角的一张解剖台。
殓房里的温度很低,方木走向那张覆盖着白布的解剖台,身上越来越冷。
横躺着的唐德厚看起来比平时要长一些。方木的目光从裸露在外面的脚趾依次向上,最终停留在脸的位置。
方木伸手掀开白布,唐德厚被打开颅腔的头部露了出来。方木凝视着那张脸,似乎要从那早已失去光泽的双目中看出些什么。
突然,他猛地一扬手,那块白布被掀得飞到半空中,又缓缓飘落在殓房的地面上。
唐德厚丑陋的尸体展现在方木眼前。
青白色的躯干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标记,胸腹部已被剖开,切口被黑线胡乱地缝合好,摔断的胳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方木反复打量着唐德厚的尸体,表情复杂。有解脱,有悲愤,有讶异,有恐惧。
更多的,似乎是疑惑。
邢至森始终看着方木,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如果你抓住他,请让我……”
一瞬间,邢至森似乎已经猜到了方木的目的。他悄悄地走到方木身后,刚要开口,就看见方木的手向唐德厚脸上伸去。
邢至森急忙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方木,你干什么?”
方木一愣:“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家伙已经完蛋了。”邢至森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侮辱尸体是犯法的。”
方木立刻明白邢至森误会了他的意思。可是,这句话又仿佛提醒了他一样,一种巨大的悲哀猛然袭上心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走出公安局的大门,方木和吴涵一路沉默着,慢慢走向公共汽车站。
还没走到站点,吴涵就看见一辆公交车开过来。他小跑了几步,登上车扭头一看,方木还站在车下。
“还愣着干吗啊,快上来。”
方木犹豫了几秒钟,说道:“三哥,帮我请两天假。”
吴涵急忙问道:“你去哪儿啊?”
方木没有回答,只是向他挥了挥手,就向马路对面跑去。
J市。J大学的教室里。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如果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帮助健康人而不是变态人格者,将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取得更大的犯罪预防的收益。但是,对于变态人格者的研究与纠治,同样是犯罪预防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一个腰板挺直、眼神严厉的老人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教室里坐得满满的,学生们聚精会神地听讲,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旁听生。
方木一脸疲惫,眼睛却始终盯着讲台上的乔允平教授——省内最有名的犯罪学专家。
下课后,乔教授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收拾好讲义准备离开。这时,他发现还有个学生在旁边等着。
“你有什么问题么?”乔教授把讲义放回桌上,点燃了一支烟。
方木有点紧张,定了定神后,开口问道:“乔老师,如果一个人,男的,收集了一些女性的内衣裤,这能说明他有什么心理问题么?”
“有这种可能。这是恋物癖的一种表现。”
乔教授上下打量着方木。
这大概是一个有些性心理异常的学生。尽力帮帮他吧,别让这孩子越陷越深。
乔教授刚要谈谈恋物癖的心理纠治问题,这个学生又开口了:
“那么,这种心理会导致暴力行为么?比如杀人。”
乔教授吃了一惊:“你为什么会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