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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窝在房里哭了一夜,她觉得自己是再傻也没有了,她一心一意想为父母解决怨仇的事,想让大家能够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所以站出来说两家一起寻宝,可到头来,两边都还是各自防范,互相算计,只有她傻傻的以为一切都在好转。
她一心一意的对龙三,她受伤了,担心龙三寂寞孤单,她忍着害羞撩他不再顾忌,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戴着面具对她。
他们对她还有隐瞒,就算是亲爹,就算是相公,也没有全力在帮她,她谁也依靠不了。凤宁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愤,她擦干了眼泪,忽地坐了起来,她还有自己,不就是夏国吗,不就是真相吗?她自己去找。
她脑子里的景色和许多片段,都与夏国有关,她觉得那个地方会有她的记忆,在龙府找不到的,在萧国找不到的,或许在夏国能找到,那是她的过去,那是她想知道的一切,她要全部都想起来,她不要再这么惶恐害怕得过着对过去和未来完全无知的生活。
她谁也不靠,她要靠她自己把记忆找回来。
第二天,龙三顶着一夜未眠的疲倦,给凤宁准备了丰盛的早点,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然后去敲门想哄她出来。可无论他怎么唤,屋里头就是没有动静,就连好吃的都不能诱得她说句话,龙三心里知道事情不妙。
他顾不得会惹凤宁生气,一掌将门拍开。从外屋到里屋,全都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龙三里外转了两圈,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猛然看到外屋他常坐着看卷宗的桌上摆了一封信。
龙三心一颤,抖着手将信取了过来,拆开一看,果然是凤宁留的。
“我不在乎什么宝物,我也不想管你们的仇怨了,你们爱怎的就怎的,我要去夏国,我要找回记忆。你放在屋里的钱银我拿走了,不够用,所以爹和钟声的我也偷偷拿了,你自己还去。还有,等我回龙家,若是发现我的宝儿少了一根头发,或者过得不开心,我就把龙府铲了。”
信中的内容饱含着凤宁说话的气势,龙三跌坐在椅子上,闷头不语。她只字不提与他如何,只字不提她还生不生他的气,她只说要去找记忆,她还说要回去接宝儿,那他呢?他这个相公呢?
龙三一个头三个大,心慌得怦怦乱跳。这下好了,她带着满腔的怒火跑了,要是回到夏国,万一真给她知道了过去,找回了记忆,那她还要他吗?如若她知道宝儿不是她亲生的,那她还要宝儿吗?如果她两个都不要了,她还会回来见他吗?
龙三傻傻坐着,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他想起昨日里凤宁说的:真想让你们也尝尝不知道以后还会怎么样,会不会再冒出一些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出来的可怕滋味……
龙三闭闭眼,她成功了,他现在尝到了,那真是再可怕不过的事。
屋外忽然传来钟声的大嗓门:“大哥,大哥……”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钟声喘着气跑进来:“大哥,大哥,出事了,这里不安全。”
“如何不安全?”龙三眼皮都没抬,现在除了凤宁,他别的都不想关心。
“那个,我放屋里的钱银都没有了。明明咱们住的这个小院很是隐蔽,刺客们都不知道,怎么会把我的钱银偷走了呢?”
“刺客偷银子做甚?”
“对啊,我也是想不通。”
“我是说,刺客不会偷你的银子。”
“啊,那是小偷?小偷连我的银子都敢偷?居然还是闯进来偷的……”钟声嗓门越来越大。
龙三叹气,摆一摆手:“不是小偷,是你嫂子借去花了。过两天我还你。”
“啊?”钟声张大了嘴,这比刺客改行偷银子更让他惊讶。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唤:“大哥……”
龙三眼一瞪:“你要是敢说凤儿不要我了这类话,我就揍你。”
钟声倏地一下闭了嘴,还闭的紧紧的,他没有想说嫂子不要大哥了,他只是想说为什么大哥把钱银管得这般严,让嫂子穷到要去“借”兄弟的钱。
不过现在龙三心情明显很糟,说话的架式也很有几分凤宁的气魄,钟声不敢再去撩老虎尾巴,忙道:“不急,不急,我的钱不急,有饭让吃饱就行,那我先出去了啊……”大块头夹着尾巴赶紧跑了。留下龙三孤伶伶地坐在屋里。
龙三这一坐便坐了几个时辰,他错过了饭点,可没人敢去叫他。
凤卓君也知道事情不妙,凤宁没在院里,连他的钱银也不见了,那恐怕真是离开了。他心里悔得不行,昨日被凤宁当面吼了一顿,他回去一夜没睡着,琢磨来琢磨去,满心愧疚。
他这个当爹的,真是对女儿不住。当初逼着她嫁了,嫁了之后她过得不好他们也没管,后来知道她生了病没了记忆,他们也没把她留在身边照顾。甚至为了宝儿,还逼得她离家出走,独自带着孩子讨生活。后来她过得好了,却又为了两家怨仇,辛苦一起来寻宝,寻到现在,却又变成如今这般状况。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凤卓君细细数着,竟没一件能让他挺直胸膛骄傲地说自己对女儿真是好的事。他竟然也想不出来,当初做这每一件事,他自己是如何想的?他沉迷仇恨,却忽略了女儿,让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毁了现今的生活。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凤卓君捂着脸,满心悔恨。凤凤骂自己骂得对,他这个当爹爹的,确实太过失败了。
凤卓君正在自责,龙三过来了,他拿来了凤宁的留书。凤卓君接过来看了好几遍,哽了声音:“那现在我们如何办?”
“我要去找她。”龙三沉着声音道。“宝物或是别的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凤儿来得重要。”
凤卓君心里一沉,正要说话,却被龙三打断了:“岳父去把岳母找来吧,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讲清楚。”他把凤宁的信从凤卓君手里拿回来,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了怀里。凤宁说得对,算计来算计去,又有什么意思?他算计了这么半天,却还是没敌过凤宁的毫无算计。
凤卓君出去了,过了大半日,把乔俐带了回来。乔俐一进门便先声夺人:“龙三,这是不是又是你耍的诡计?”
龙三不理她,却对凤卓君道:“麻烦岳父帮我去叫一下钟声和史大夫,我有话与大家说。”
“既是你的岳父大人,又岂是让你使唤来使唤去的。”乔俐对龙三的态度非常不满。龙三对她还是不理,只是看了一眼凤卓君。那眼神很有气势,凤卓君不自觉的应了出门叫人去了。
龙三看他走了,便走近几步,对乔俐道:“你最好不要再添乱,否则,我就对岳父揭了你的底。”
乔俐一愣,但很快冷笑:“真好笑,龙三爷倒是很会虚张声势,我有什么底?我与凤郎恩爱夫妻二十余年,哪是你能挑拨的。”
“是吗?”龙三也冷笑:“二十年前你姐姐分明诞下的是双胞胎,你又如何说?”
乔俐愣住了,她盯着龙三,似在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而后很快咬咬牙,道:“龙三爷是想利用凤凤失忆之时,造谣生事吗?”
“我是不是造谣,你心里有数。”
乔俐沉默了一会,却又反应了过来:“龙三爷若是有证据,只怕早用来攻击我们凤家了,如今藏着掖着,不是龙三爷编造不出好的话来圆谎,便是龙三爷自己心里也有鬼。你不必拿这个威胁我。”
“你说的对,我是心里有鬼,我喜欢现在这个凤儿,所以我瞒着,你料不到百密一疏,纸终包不住火。可是你干的坏事太多,逼走了凤儿,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若是失去她,你这后辈子也休想好过。要遭恨的,大家就一起来。”
乔俐看着龙三的眼睛,知他此话不假,心里倒是真的紧张起来,她沉着声音问:“你待如何?”
“别以为制造事端就能转移注意力,别以为把事情弄得复杂了你就会变得比较重要。你以为一个男人要守着一个女人,只是因为自己的麻烦太多,而那个女人能帮他打理一切吗?”这话比刚才的那些更有杀伤力,乔俐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龙三又狠道:“我要去找凤儿,你最好能安分一点。别再让我知道有人要刺杀她,别再让我知道龙凤两家的恩怨之事越弄越复杂,你再有一点歪心思,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
乔俐紧咬牙关,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龙三与她相对而视,俱是不语。
不一会,凤卓君把钟声他们叫了过来,龙三见人齐了,宣布了一件事——他要把龙家宝物的地图和印章交给钟声和史玉郎,由他们代替自己去把东西找出来。
凤卓君大惊:“贤婿,这是为何?就算自己不能去,也不能交给了外人。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去夏国找凤凤,回来之后再一起去寻宝的。”
凤卓君这话让乔俐脸色更白,她站在他背后,紧张得咬着唇。
龙三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冷笑,然后转向凤卓君道:“寻凤儿一事,我想自己去。毕竟她是被我气走的,我来负这个责任。”有些话,他想找机会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与凤宁坦白,这只会添乱的凤家夫妇最好不要出现。
“那,那……”凤卓君有些急,明明凤凤也是生了他这个做爹的气,他要不去寻她,她是不是会更生气了?
乔俐一看,赶紧顺着龙三的话说:“凤郎,龙三爷说得对,他自己去找凤凤更好些,我们人多,一起去了,万一凤凤见了更闹脾气,跑得更远可如何是好?”
她这会倒不提宝物的事了,也不敢挑龙三的刺,她只是,比谁都害怕让凤卓君踏上夏国路。
“那,那,为何要交给外人?”凤卓君看了一眼钟声和史玉郎,很不理解这么贵重的东西,如何能这般轻易就托付。
龙三拿出地图和印章,交到了钟声手里。他回答凤卓君:“没什么,我只是,很信任他们而已。我龙三有幸,能有这样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兄弟。”
钟声受到如此肯定,激动得眼泪汪汪的。他一把抱住龙三大声道:“大哥,我一定不付大哥所托,把龙老爷子当年埋藏的秘密找出来,还龙老爷子一个清白,谁要敢抢,我钟声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他们。”
凤卓君愣在那里,心里默默的念着:值得信任的兄弟!
他快速在脑子里回顾了此生,如今身边除了乔俐,竟然再没有能令他这般信任的人了。他心里一酸,居然没有别人了?
龙三很快交代好一切,然后收拾包袱走了。
他出发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知名钱庄。可怜他堂堂龙三爷,被人卷走了全部钱银,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得先去用他这个老脸换个面子,让钱庄给他路费和还清债务,然后通知他那位英明神武的二哥帮他还钱。
当然了,这些是后话,总之龙三爷就此踏上茫茫寻妻路,去找他那位失去了记忆,脾气大,爱贪嘴,而且还很生他气的好娘子。
龙三这一路快马加鞭,又联系动用了江湖上的不少关系,这才确定了凤宁的行踪。好几次将将赶上,却又让她从眼皮底下溜走。
龙三确认他这个宝贝媳妇还在生他的气,因为她每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之余,还会很嚣张的给他难看。像是诬陷他是小偷,陷害他欺负孩子,还有整了一群女人来缠他,然后他就看着她又是瞪着那群女人又是看他笑话,还要扭着头跺着脚“咚咚”地跑掉。
龙三心里明白,他这个娘子若是认真起来,不但逃脱追踪的本事大,反追踪的本事也不不小。他打探她的同时原来也在被她监窥,所以她知道他的行踪,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他甩开。
龙三这日赶到扶春镇,按凤宁的脚程和方向该是也到了这。镇子不大,所以打听什么消息并不难。龙三略略一问,不少人知道镇上这两天来了个外地的姑娘,因为她在镇市集上逛了许久,还听说她雇了一艘小船,准备明天过河往北走。
龙三听了,急急赶到河边渡口,那里有两个船家在拉活,一听龙三的问题,齐齐点头。
“是有位年轻的姑娘,雇了王伯的船。明天天一亮就从这出发过河,钱银也已经付了。”
“公子啊,你要不要也过河,我的船比王伯的快啦,坐我的。”
“我的也不错,公子。坐我的船吧,我可以收便宜一点。”
龙三摆摆手,又问:“她订船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王伯的船是什么样的?”
那两个船夫有些不耐烦了:“公子,我跟你说,王伯老了,没什么力气,平常载不动什么,你看现在天色黑了,他也不敢行船,早早回家去了。那姑娘是好心选了他的船,他载一载那姑娘还行,你人高马大的,怕是王伯载不动的。你是不是想找那个姑娘啊?那更得找我们载你过去了,要是现在不订下,明天一早不少人过河,到时没了空船,公子你就该后悔了。”
龙三笑笑:“说的也是,那我就订你这艘吧。”
那船家眉开眼笑,连连称好。又与龙三夸嘘了好一阵自己掌船行舟如何如何好之类的,收了龙三的订金,约好明日天一亮在这等候。
龙三又回到镇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凤宁,倒是打听出来她在小镇最好的馆子里吃了一顿好的,可是却不住店。
龙三把镇上为数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完的客栈找了一遍,都没有凤宁,他叹口气,踩着月色来到了渡口,打算守株待兔。
天刚亮,小镇渡口上就挤了不少人,很多是本地要到对面山上打柴采药摘果子的。一个年轻女子身影跳上了渡口里唯一一个老人家撑的船,小船摇摇晃晃,很快驶上了河面。一个年轻男子很快从暗处跑了出来,跳上另一艘小船,小船飞快的驶了出去,直朝着老人家的那艘小船追去。
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晨光洒满河面,让悠长的大河象镀了一层金纱,两岸绿林青山,景致真是让人留连忘返。可这美丽的晨光之下,偏偏出了一场意外。
那老人驾的小船在前面晃啊晃,后面一艘小船奋力直追,可是越追越慢,越追就越往下沉,不一会,船舱里积了水,船夫哇哇叫,一下跳到河里往岸边游去。船上的年轻人也急急忙跳进河里,狼狈不堪。
远远的河岸另一边,凤宁趴在草丛里观察着河道里的情况,看到那船上年轻人跳水逃生,哈哈大笑:“活该,大骗子,让你欺负我,让你骗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