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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李秘书即将迈步走到拐角的瞬间,特工本能让她预感到了什么,及时收住了腿。明台手指夹着刀片,心里默数着,觉得不对劲才慢慢离开。

    花廊弯道墙边,明台向后退了退,李秘书也向后退了几步,两人就此分别离开。

    穿着海军制服,压低帽檐的明台低着头快速离开日本领事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李秘书从后面快步跟上。

    阳光透过树叶,零散的光线照射在地面上。明台走过街道转角处,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街对面。李秘书低着头从街对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明台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身后这个女人敏锐的嗅觉让明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出现了漏洞。

    明台大跨步向前走,李秘书也越走越快,几乎跑步前进。看着明台转过街角,李秘书似乎有些急了,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刚转过街角,一件外套从空而降,罩在了她头上,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顿暴打。李秘书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下来,外套“嗖”地一声拉起来,满脸是血的李秘书倒在地上。

    明台随手拿走了李秘书手上的文件夹,跑出弄堂。狭窄的街道人烟稀少,一身海军制服的明台快步穿行,很快身后的弄堂里传来一阵警哨声。巡警发现满脸是血的李秘书,还没开口问话,只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快,打电话给76号,给汪曼春处长打电话,报警……快……”说完,就往弄堂口跑去,巡警惊呆地看着,自言自语道:“打成这样还能跑?”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边跑边狂吹警哨。

    明台穿出小巷,走到大街上,看看背后的墙壁,往后退了几步:“上海饭店?”灵机一动,“嗖”地翻墙而过。

    刚翻过围墙,李秘书捂着脸也跑到街口,她抬头看着街对过的围墙。巡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询问道:“怎么,怎么样,小姐?看见贼了吗?都被抢了什么?”话音未落,李秘书抬手给了警察一耳光,厉声道:“八嘎!”“你个臭婆娘!”巡警被打了一个激灵,恨道。李秘书拿出一张派司,由于着急,张口便用日语说了一句:“我叫你给76号汪处长打电话!”巡警当即就傻了眼,赶忙自己掌嘴:“您候着,我去打电话。您日本人?”李秘书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围墙,发现有尘土落下的痕迹,心下暗喜。显而易见,有人越墙而去。“马上包围上海饭店,我守在门口等汪处长。”李秘书怒吼道,“快去,打电话!”巡警飞一样地跑开,嘴里暗骂道:“日本人!”明台穿过花园,压低帽檐走向大厅。门童看见来人穿着海军制服,忙鞠躬扶门。明台用手挡着脸很快穿过大厅,眼睛在大厅一扫,发现“明家香”发布现场的广告,心里有了数,快步离开。

    走进洗衣房,明台脱下军服和军帽扔进洗衣桶里,把一大堆脏衣服搁在洗衣桶上,顺手拿了一套干洗好的燕尾服,扯掉洗衣牌,套在了身上。穿戴整齐后从洗衣房出来,他闪身进了洗手间,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洗衣牌从马桶里冲进了下水道。

    此时,饭店大厅门口,满脸是血的李秘书拿着派司,对门童质问道:“有没有一个穿海军制服的人进来?”门童回道:“有。”李秘书急问:“在哪?”“客人,进去了。”门童如实相告,“我不知道客人的房间号码。”李秘书对工作人员吼叫:“所有的门都禁止出入,76号汪处长马上就到。”室外是一片警鸣声,室内却是一片优美的钢琴声。贵宾室化妆间里,明台对着化妆镜重新梳理了一个新发型,经过一番细致装扮,俨然一个上海小开的形象呈现在镜中。耳畔是沙龙里明堂介绍新品的声音:“我们现在把‘明家香’研发的最新护肤产品赠送给陈萱玉小姐。并请陈萱玉小姐为我们做新品展示……”“怎么回事?什么叫封锁沙龙?”明堂走进贵宾化妆间,面色不悦地询问着助理。“饭店的唐经理过来说,76号的汪曼春处长来了,说是捉拿殴打日本人的抗日分子。”助理解释道,“问沙龙里,有没有刚进来的人……”“殴打日本人?好,打得好。还有这么胆大的人,敢打日本人?不要命了,汪家跟我们明家是有宿仇的,还好有明楼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转脸看到明台,顿时一愣。即刻,转过脸又对助理吩咐道:“你现在去跟唐经理说,我们这没有一个是刚进来的,都是从中午就入场的贵宾,叫他们别太放肆,告诉他们,我们明家上面也是有人的。”待助理应声出门后,明堂这才转身面对明台。不等明堂开口问话,明台就识趣地上前笑吟吟道:“大哥,我来给您捧场。”这时,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明堂二话不说拉着明台走出化妆间,向沙龙方向走去。

    明台讶异:“大哥?”“你什么都别跟我说,跟着我就成。”走进沙龙会场,明堂领着明台径自走上简易舞台。看到明台,明镜惊奇诧异,明楼和阿诚对视一眼,心中各自起疑。

    “刚才陈萱玉小姐为大家演唱了一曲《夜来香》,接下来,我和我的小弟为大家带来一曲四手联弹《夜来香》。”明堂说道,“希望大家喜欢。”顿时舞台下掌声四起。明镜微笑着鼓掌对明楼低声道:“小弟就喜欢给我们惊喜。”明楼应付:“真是太惊喜了。”明堂看看明台,明台暗地里比了一个“OK”。

    琴音连起,一曲流畅的《夜来香》钢琴曲在四只修长的手上流淌出美丽的音符。与此同时,沙龙的大门也被猛地推开。沙龙里的人纷纷转头向后面望去,明镜也转脸看了一下,一脸厌恶。明楼一边聚精会神地听音乐,一边看了看阿诚,阿诚站起来说:“我去看看。”阿诚走向汪曼春:“汪处长。”汪曼春面无表情:“刚才有抗日分子袭击了李秘书,抢走了一份秘密文件,我们正在逐一排查嫌疑人。”阿诚看了一眼汪曼春旁边捧着脸的李秘书:“哟,你这是怎么了?鼻梁打断了?”李秘书两眼乌青,哭丧着脸:“明先生,我,我被人袭击了。眼睛被打瘀了,鼻梁骨也,也断了。”“那,你赶紧去医院啊!这不有汪处长嘛,你一女孩子,破了相就糟糕了。”“她要指认那个嫌疑人。”汪曼春接口道。阿诚心里“咯噔”一下,对李秘书问道:“你认识他?”李秘书摇摇头。“看见他脸了?”阿诚又问。李秘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阿诚疑惑。

    “我看见他背影了,我记得他的背影和他说话的声音,他穿着海军制服。”阿诚心里有了数:“汪处长,您来一下。”说着把汪曼春带到门口,“您瞧,今天不巧,是我大哥的‘明家香’新品发布会。先生和大小姐都在,都来给明先生捧场。还请了最红的电影明星陈萱玉,请到她可不容易,她可有日本军方背景。您看,要不,就让李秘书到饭店门口去指认。这,真不合适。”此刻,台上结束演奏,明堂、明台联袂谢幕。一片掌声响起。

    李秘书很认真地盯着台下的一片背影,却忽略了台上的正面相对。汪曼春走过来,问:“怎么样?能认出来吗?”李秘书肯定道:“这里没有,没有那个背影。”“你肯定?”“肯定。”一名特务跑过来:“汪处,洗衣房发现海军制服。”“走。”汪曼春像旋风一样带人撤出沙龙,李秘书捂着鼻子跟阿诚示意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阿诚回过头,正好与此时望向门口的明楼目光交会,对他微微点头表示一切正常。贵宾室里,明堂一个窝心脚踹倒明台,明台“哎哟”一声,又赔笑着爬起来。“大哥。”明台叫道。“我告诉你小王八蛋,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我守法良民,那姓汪的是什么人,不要脸不要命的一个女神经病,你去惹她,惹日本人,我,我踹死你小王八蛋!”明堂气鼓鼓喊道,“我跟你说,我什么都不要听,你只要记着你大姐,辛辛苦苦啊,把你养大,你安安分分的比什么都强。”明台躲着明堂的打,应着声,狡辩着:“我一早就来了,大哥忙,没看见我,真跟我没关系,您看我像惹是生非的人吗?您真不用担心。”“你再说一句谎试试……你,你再有下次,我,我告诉你大哥。”“告诉我什么?”不知何时明楼已经站在明堂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明台一个激灵。明堂也哆嗦了一下:“告诉……”“告诉我什么?”明楼注视着两人,明台不敢吱声。“你是鬼啊!麻烦你走路有一点声音好不好?别像个幽灵一样。”明堂回过神来,“你吓着我了!”明楼只好抱歉赔笑。明台忍着笑意。

    “大哥。”明镜和阿诚紧跟着也走进来。“大哥,发布会真是太成功了,预祝生意兴隆啊,我们家明台还不错吧,真没想到,他还能跟大哥一起四手联弹。小家伙都没告诉我们,你们练了多久?”明镜笑呵呵道。

    明堂应付地回以微笑:“嘿嘿,练了一个礼拜吧。”“五天,五天。”明台赶紧比划着,问明镜,“大姐,我弹得好不好?”“好,好极了。”明台得意起来。明楼冷冰冰道:“有什么好炫耀的,差点下不来台。”这话里有话让明堂和明台都有些吃不消,只好灰溜溜地听着。

    “你这人真讨厌,好好的非要泼一盆冷水。我们明家就你行,就你能干,就你乐感好……”“大妹,你瞧,我还有一堆事要做,一大帮朋友要应酬,你们是自家人,我就照顾不周了,改天一起喝茶。”明堂客气地下着逐客令。

    “好的,好的,大哥。那我们就先走了。”明镜笑脸盈盈,“生意兴隆啊,大哥。”明堂笑着点点头。“生意兴隆。”明楼放下一句吉祥话,跟着明镜走了出去。“一本万利,大哥。”阿诚也紧跟着出了门。明台悄悄凑上去,在明堂耳边调皮道:“大哥,合作愉快。”明堂一指门:“滚!”明台嬉皮笑脸地跑了出去,徒留明堂瘫坐在沙发上,怒不可遏。

    饭店门口,汪曼春带着一行人对从饭店里出来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进行严密检查,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抓捕。

    阿诚开车,明楼坐在副驾上,明镜和明台坐在后座,缓缓驶向门口。明台通过车窗看见搜查严密,故意做出有些害怕的样子,向明镜身边靠了靠。

    明镜以为他玩累了,关切道:“小弟,困了?”明台点头:“我想睡一会儿。”“来,靠着姐姐歇会儿。”明楼和阿诚目光对接,一语不发。明台顺从地把头埋下来,靠着明镜的双膝,闭上了眼睛。

    汽车缓缓前进,到了门口。汪曼春看见明楼的车,循例,立正,敬礼,放行。汽车驶过饭店大门,明镜冷冰冰的目光与汪曼春的目光对接而过。明楼突然问道:“李秘书到底怎么回事?”“说是去日本领事馆送文件,发现一个可疑分子,跟踪到大街上,被人给打了。鼻梁打断了,只看到一个背影,文件的批复也丢了。”阿诚边开车边说道。“活该。”明镜道。

    “日本领事馆最近会加强防范措施,他们的安保一直以来就做得不错。听说,最近把能跟领事馆连通的苏州河的河道口,都加了铁丝网。”明台的眼睛瞬间睁开。明楼自言自语道:“李秘书竟然是汪曼春的手下。”“是啊,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阿诚叹道,“要不是今天出这一档子事,我都不知道李秘书是日本人。”明镜嫌恶起来:“你们能不能闭嘴!要谈你们的破公事,回你们汉奸窝子去谈。把我的车都弄脏了。”明楼和阿诚顿时都不敢再说话。明台昏昏然继续睡去。

    水波荡漾,波光粼粼的河道,蛙鸣声、虫唧声此起彼伏。一艘乌篷船静静地驶来。于曼丽摇着橹,明台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船上挂着一盏灯,河上映着半明不灭的星光。

    穿过桥洞,明台猜测道:“应该就是这了。”继而身手矫健地攀上拱门,对于曼丽道:“在这等。”于曼丽急道:“我跟你一起去。”明台摆摆手:“你看着船,我一个人能行。”拱门下有潺潺河水流动。

    果然,又一道拱门前安装了铁丝网,明台打着手电筒,拿出钢丝钳,剪断铁丝网外缘,取下一整块铁丝网后,穿了进去。

    花廊池塘,一道闪电横空划过。静静的水面上突然弹出一颗人头,明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警觉地看着左右。游到池塘边,看见领事馆二楼洗手间的窗户,确认路径畅通后,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沉入水中。

    苏州河面,于曼丽看似平静,内心却焦急万分,直到看见明台游出水面才安心下来。明台游到船边,于曼丽伸手把他拉上船,天空隐隐约约传来不间断的雷鸣声。“今晚有暴雨。”于曼丽说。

    “河道的水要涨,走。”“明天我跟你一起来吧。”“明天不是要摆渡吗?郭副官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执行摆渡任务吧。”“那,你明天要船吗?”“不用。这条通道是万不得已才用的,我更希望从前门走出去。我给你的那份文件是从汪伪政府办公厅发出来的,有关‘清乡’计划和粮食储存,你今天晚上摘要发给重庆。”“是。”“还有……给‘毒蛇’发电,说我想见他一面。”“上次‘毒蛇’驳回了。”“我知道,再请求一次。”“干吗一定要见‘毒蛇’?”“我想看看谁在幕后操纵我,他干吗不想见我?是不敢见我,怕我?还是防范我?上下级居然不见面,真是少有。”“这是战时状态。”明台不服气:“这是不信任我。”于曼丽无话,摇着橹,船过河心。

    “组长,你明天让我来吧,我想做你的后援。”于曼丽不死心,又请示了一次。“没必要。”“组长。”于曼丽顿了一下,“那你明天小心点儿。”“一定,你放心,没事。”于曼丽心思沉重,摇着乌篷船消逝在一片烟水中。

    一声炸雷撕裂夜空,日本领事馆的花廊池塘边假山大树被雷电劈开了一道缝,蓝色电光中,树的伤痕显得很狰狞。突然,一枝树丫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