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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跑得肺都要炸了,终于找到了钟又青的车。钟又青眼疾手快开了车锁。三人跳上车,她赶紧发动,油门一踩,冲出了重围。
开了许久。车窗外的风景从人烟稀少的郊外变成靠近市区的小镇。三人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于江江紧紧抓着安全带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全身想被压土机碾过一样,简直要散架了,于江江疲惫的整个瘫在座椅上。
她睁着半开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打架此刻狼狈不堪的段沉。他脸上有被人打出的青紫,衣服被扯得很乱,隐约露出紧实的胸膛。显然他也刚放下心来,手臂上因为用力暴起的青筋浅浅平息。
于江江见此情此状,忍不住噗嗤短短笑了一声,她眯着眼睛对段沉:“按照一般的剧本,你不是应该可以以一打十吗?为什么被揍得这么狼狈?”
段沉清冽而倨傲地睨了她一眼,从鼻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是打牌吗?还以一打十。我可是血肉之躯。”
于江江撇了撇嘴:“对你好失望。”
段沉瞪了于江江一眼,忍着掐死她的冲动,“恐吓”她:“闭嘴,再说话把你扔出车外,让那些人把你抓回去吊起来用鞭子抽。”
于江江缩了缩脖子,讪讪挥手,“我开玩笑的嘛!”
段沉轻轻哂笑:“有你这样和救命恩人开玩笑的吗?”
“嘿嘿。”于江江想了想,又问:“你怎么过来的?开车了吗?我们开了钟小姐的车,你的呢?”
段沉脸上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很随意地回答:“就随便停在门口了。”
“啊?”于江江惊讶地说:“那他追不到我们,肯定要砸你的车啊!百来万呢!”
段沉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说:“没开一百多万的。”
“那还好。”于江江拍了拍胸脯,庆幸道。
于江江话音刚落,段沉又补了一句:“是二百多万的。”
于江江一脸菜色地瞪大了眼睛,她说话声音都有点颤抖:“那……那怎么办?”
“反正不是我的。”段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人要是敢砸那车,估计会自觉赔双倍的。”
“为什么?”
段沉回头看了一眼于江江说:“第一,因为车主是个了不起的人;第二,车主认识更多了不起的人。每一个都能轻易捏死他。”
“噢。”于江江了悟过来,打量了段沉一眼,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有些同情地感慨:“原来你说的要创业。就是给人当司机吗?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不能以你本专业找工作吗?”
段沉眼睛跳了跳,无语得连解释都觉得多余,顺着她说了一句:“别瞧不起劳动人民。”
见两人这么斗嘴,一直紧绷着一张脸专注开车的钟又青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通过后视镜,她与段沉和于江江分别对视了一眼,她由衷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说:“谢谢你们。”
于江江想起钟又青最后发狠的那一下,忍不住担忧地皱了皱眉:“你那么弄了一下,他能放过你吗?”
钟又青耸了耸肩,很无畏地说:“我一光脚的,能怕什么呢?大不了不当模特了。本来也不喜欢这种靠容貌身材挣钱的行业。”
此刻车厢里的气氛很是放松,满是劫难过后逃生的庆幸。三人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刚才那些激烈和紧张都还历历在目。连恐惧带来的过速心跳都似乎还在持续。
段沉双手环着胸,他沉默地挑了挑眉,斟酌了一会儿,问钟又青:“你准备报警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报警,他被打破了头,可能会先咬你个措手不及。”
于江江忍不住啐了一口:“他要真的先报警,也太恶心了,完全恶人先告状。”
钟又青扶着方向盘,想了想说:“不报吧,先看吧。我不想一述担心。”
提及江一述,钟又青脸上涌上柔软的表情,眼角有光彩在闪烁着。看来她真的如她所说,除了江一述,她什么都不在乎。
于江江欲言又止,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逃出生天得太过顺利,她总觉得不可能真的会这么顺利。
钟又青把于江江送回了家。段沉想也没想,率先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
于江江起先一直没注意,逃跑得匆忙她右脚扭了一下,之后上了车一直没动,也没觉得疼。这会儿要下车,轻轻一挪,那疼竟是撕心裂肺一般。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嘶嘶直叫唤。
段沉透过车窗看着她,见她半天没动,主动过来开了车门。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还是酷酷冷冷的:“你要在人家车里生产吗?还不走?”
于江江觉得他这比喻真是绝了。她皱了皱鼻子,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回家你也要跟着吗?”
段沉扯着嘴角笑了笑,正准备嘲讽两句。就看见她移动右脚的时候表情有些古怪。
顺着视线看去。于江江的右脚脚腕此刻肿得红红的像极了烧红的肘子。
段沉蔑视地看了于江江一眼,皱着眉冷冷道:“女人就是麻烦。”
就在于江江以为段沉要走的时候,他突然转了个身,在车前蹲了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没好气地说:“上来。”
于江江虽然还在和段沉别扭,但她可不是那等矫情的女子,见有人肉代步装置,肯定欣然享受啊。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爬上了段沉的背。段沉也是第一次背于江江,她爬得歪七扭八的段沉抓不住她的腿,只好无奈地说:“动一动,你整个人都歪了。”
于江江赶紧移了移位置,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抓住段沉的脖子。
两人和钟又青道完别。段沉背着于江江开始往她家里走去。
“真重。”段沉边走边吐槽:“我现在感觉自己在做负重训练。又不是当兵。”
于江江也没有被他打击道,她想了想,机智地反唇相讥:“你是该练练,七八个人就打不赢,注定只能是个路人甲。”
“放心,也没有你这么重的女主角。”
于江江哈哈一笑,收了收手,将段沉搂得更紧。段沉体温温热,初夏的天气,不一会儿,于江江紧贴着的段沉的后背就出了薄薄的汗。
“很热吗?”于江江问。
“嗯。”段沉夹着于江江的腿安静地走着。
此刻,两人都心绪宁静。眼前的石子路好像没有尽头,直要走到地老天荒。
于江江内心有些熨热,她转了个方向,看着段沉形状好看的耳郭,她突然很有冲动想要咬一口。
她扯了扯段沉的衣领,想了想,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那么刚刚好的出现。刚刚好救了她们,像带领着她冲破的混沌的黑暗英雄。
段沉走了两步,才回答:“上次你要我帮你弄手机。你告诉了我你的ID和密码。”
“嗯?”于江江有些疑惑,怎么答非所问。
“我听见你到了XX收费站。过了一会儿我又给你打电话,结果电话就接不通了。我登陆了你的ID和密码,用‘找自己的手机’,看到了你的地址。”
于江江笑了笑,心又暖了几分:“你担心我啊?”
“嗯。”段沉说:“怕谁一时想不开,对你劫财劫色。”
于江江已经习惯了段沉这样的说话方式。明明被揶揄了,却仍是笑眯眯的。
回想之前的那么多天,生活里没有段沉的诸多不习惯。于江江仍心有余悸。那样的寂寞像蚂蚁噬心,一开始只是酥痒,之后变成难忍的疼痛。
“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先给我打电话,谢谢你给我台阶下。”于江江由衷地感谢着。
段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浅浅“嗯”了一声。声音醇厚而勾人。
“段沉。”于江江在段沉耳边,突然很是缱绻地唤了一声。
“嗯?”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于江江眨了眨眼睛。很是坚定而郑重地说:“让我把心里打扫干净。然后,迎接新的住客。”
于江江说完这句话,内心也忍不住忐忑了起来,心跳噗噗地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有些害怕收到段沉拒绝的答案。
段沉背脊抖了抖,似乎是在笑着,半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春风一般的温柔,慢慢地说:“北都房价这么贵,便宜房子是天上掉馅饼,简陋点倒是不怕,就是希望能住久一点。”
放弃一段坚持了七年的感情就像一次大扫除。整理出许多东西,每一件都要在丢和留之间犹豫一番。
女人永远没办法真正地把房间里收拾干净,因为她们是恋旧的动物。即使已经很久不用的东西,只要它还是好的,就舍不得扔去,想着再留一留,也许以后用得着。
那天段沉送她回家,给她敷完越肿越高的脚踝,涂完药他才离开。
他走后,于江江彻底收拾了一遍房间。把所有陆予送的、和陆予有关的东西,都收进了一个纸箱,放在阳台的角落。
像是一场无声地告别,于江江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这七年在身体里坏死的骨血通通抽去。
打开邮件。一封一封看了这四年来和陆予的电子邮件。一边看,于江江一边在哭。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于江江眼前慢放,像温柔的刀子,直绞得于江江血肉模糊。
于江江一封一封地删除着,每删除一封邮件,于江江就觉得仿佛是割去了身上的一块肉,竟觉得疼痛难忍起来。
删到最近一个月,于江江才发现她竟然漏看了一封邮件。于江江工作上的邮件不少,邮箱用得久了,广告邮件也多,于江江每次看完工作上的邮件,就会习惯地点上全部标记为已读。这也导致她漏看了这一封。
发件人是陆予,时间是上周。于江江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心里挣扎了许久,她才轻轻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像一部小说一样。陆予以很平和的方式和很细腻的视角描述了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
在邮件的最后,陆予用很平实的文字写着:“你最痛苦的七年,也是我最心疼的七年。于江江,曾经被你爱过的那个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不求你走回我身边,我只希望,你能在原地等一等,让我以最快的速度,走过这七年的距离,到你身边去。”
于江江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她那种心酸难耐的感觉。即使不再那样深爱。她仍然舍不得陆予摘去他的光环和骄傲。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神祇。这种惯性一样的感受,已经成为她本能的一种。
脑海里像有一个天平,左边坐着陆予,回忆满溢;右边坐着段沉,空空如也。
这种决策是不公平的,可即便如此,于江江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段沉。回想起段沉走的时候,他温柔亲吻她额发的模样。心底立刻柔软成水。
他说:“我以为离你远远的就会渐渐忘记你这个人。可我突然发现,当我刻意想要忘记你的时候,已经说明其实并不想忘记你。遇到你之后,我突然很疯狂地想,如果真的要爱一辈子,和你的话,我想背水一战。”
他说:“于江江,一直前顾后盼其实很累。如果可以,要不要试试,只看着我一个人?”
于江江鼻子酸酸的。她吸了一口气,最后下定决心。将陆予的邮件删除了。
看着空空的收件箱,于江江觉得心也和那收件箱一样,空空的缺少重量。
一整夜于江江都没睡好。每小时醒一次,那种极度的空虚和不安全感让她无法好好入睡。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于江江就这样去上班了。
一早公司忙得兵荒马乱的,连没接到什么活的于江江也跟着忙前忙后,脚后跟都沾不到地。
晚上六点半。好不容易忙完一整天的大家又得准备例会。主管为了策划和报表来她们组催了三次。大家都战战兢兢怕被骂,埋头苦干,不断修改不完美的细节。终于在会议要开始的前十五分钟赶了出来。
坐在会议室里,经理还没来,会议没正式开始。同事们纷纷低头喁喁私语,不用问也知道要么是在八卦要么是在吐槽老板。于江江没什么兴趣参与,只低头玩手机。
手指滑着屏幕,浏览着微博,看了几个热门新闻。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每年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也没什么稀奇,于江江兴趣缺缺。
看了眼时间,于江江最后刷新了一次首页。
各大门户网站和娱乐媒体突然于差不多的时间发了一条内容很类似的微博。
于江江一点开大图,标题触目惊心得让她后背一瞬间就僵了。
“Slow down 新晋御用模特钟又青陷整容丑闻。”
于江江颤抖着手指往下滑了滑。看到媒体爆出的多张对比照。可怕的是,最下面有一张年代久远的高中毕业照。
过去的钟又青被黄圈勾了出来。即使像素模糊,仍然能清楚地看到高耸的颧骨,狭长的眼睛和塌陷的鼻梁。和现在美得那么清新脱俗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那张高中毕业照的最后一排最右边,那个笑得腼腆而温和的男人,赫然就是江一述……
于江江突然觉得墨菲定律完全就是一种魔咒。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会发生。
如果说天不怕地不怕的钟又青有什么东西害怕的话,大概只有江一述知道一切的真相吧。
于江江无法想象此刻对于钟又青来说是怎样的灾难。想到她曾那么绝望地说,没有江一述可能会死。于江江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
这是个信息时代,网络让消息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几个知名度很高的论坛都出现了各种爆料贴。继那张毕业照之后,又相继有不少自称钟又青同学的人开了好多帖子上传了更多照片,爆料整容前的钟又青,其间不乏一些不靠谱的八卦。和一般的脏水帖一样,无非是校妓、小三、包养、拜金论。从前于江江看这些八卦也看得津津有味。如今主角成了她认识的人,她才知道这样的帖子有多么可恨。
那些躲在电脑背后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钟又青整容的原因。这是个很恶意的社会,所有的人都习惯用最坏的可能去揣摩他人。人性本善,对现在的人来说,只是个笑话。
于江江申请了账号。在点击率最高的帖子里输入了一大段文字,想为钟又青说说话。打完最后一个字。于江江却一个一个字都删除了。删除的那一刻,她觉得有种无奈,不禁有些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