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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环边上的一栋精装公寓。地段比不上于江江家靠地铁那么方便,但综合配套很高端大气上档次,内部配备游泳池和健身房,完全比照国外的酒店式公寓。比于江江家倒是好了许多。
于江江是从心里为陆予感到骄傲,他也就比于江江大一岁。成就完全赶英超美,让于江江望尘莫及。
于江江坐在陆予家的沙发上,不比从前那么自在的来去,这会儿她明显感到有几分局促和陌生。房子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坠饰,家具也都选得素净简单又富有现代感的款式。整个家里被陆予收拾得很干净,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三房两厅的结构很宽敞,精装也让人感觉雍容舒适。
一回到家,陆鑫兴高采烈地回了房,陆予刚给他买了电脑,他新鲜劲儿还没散。
家里也没什么饮料。陆予给于江江煮了一杯他熬夜工作喝的咖啡。黑咖的原汁原味、五涩苦郁是陆予习惯的。他猜到于江江可能喝不惯,体贴地兑了些奶也加了糖。但嗜甜如命的于江江还是觉得苦兮兮不能接受。
“我给你再加点糖吧。”
陆予正准备去厨房。陆鑫就在房里大叫起来,“哥,妈打电话来拉,快来接!”
陆予有些抱歉地看了于江江一眼,说道:“你自己去厨房柜子里拿一下,有一盒太古方糖在上面。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过来。”
于江江讷讷点点头,有些生硬地说:“你去吧。”
陆予和陆鑫进了房里,于江江一个人去了厨房。陆予家的厨房于江江不熟悉,也搞不清楚上下这么多柜子,太古方糖在哪一个里面。
这感觉让她觉得陌生,这个家也让她觉得陌生。现在的陆予比从前的他还要优秀,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北都,即使不是和于江江,他也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在他面前,于江江渐渐感觉到了自卑。陆予走得太快了,而于江江一直在原地踏步。
陆予说他怕照顾不了于江江,这七年这样兜兜转转,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想法。于江江想,如果她能更强大一些,不成为陆予的负累,能给陆予安全感,他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吧?
于江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真不知道月老是怎么在缠红线的,毫无头绪,一团乱麻,怎么感觉全是疙瘩呢?
正当她因为找不到糖在犯嘀咕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于江江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段沉。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收到段沉的电话,竟然让于江江产生了几分亲切感。她想了想,小声接了起来。
“于江江,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电话那端的段沉也不知道于江江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如既往地痞里痞气。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段沉笑着,软声讨好着于江江:“别生我气了,多大点事儿?值得生气这么久吗?”
于江江回想这几天和他的冷战,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但她是出了名的鸭子死了嘴巴硬,自然不会承认她的那些小别扭,“我没生气,你吃多了吧?”
“今晚是吃得有点多。”段沉嘻嘻哈哈地:“你没生气那你怎么这么多天都不理我?”口气中不无幽怨。
“不想理你还非得是生气?不想理你没有什么理由,烦你了不行吗?”
听于江江说这么绝情的话段沉也不生气,反而更臭不要脸地说:“于江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对我始乱终弃!”
段沉的控诉把于江江气得吐血。她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脏话已经到了嘴边,被出现在厨房门口的人影给堵住了。
接完电话,陆予脸上还带着点滴笑意。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上去闲适而安静。
“找到糖了吗?”陆予温柔地问。他一抬眼,看见于江江正在打电话,随口问了一句:“和谁在打电话呢?”
与此同时,段沉也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声音严肃了几分,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呢?”
于江江一时脑子有点糊涂了,本能地先回了段沉:“关你屁事啊!”
说完又觉得失言,赶紧对陆予解释:“不是对你说的。”
听于江江立刻改变的口气。段沉立刻明白了几分,在电话里有些气恼地说:“于江江,想不到你这小短腿,还想脚踏两只船?你就不怕你劈腿劈得裤子撕裂了?”
不等于江江反驳,他继续强势地说:“报坐标,我这就来擒你这淫妇和你的奸夫了!”
“……”于江江碍于陆予在,不好骂人。捂着手机,对陆予解释:“一朋友,约我出去玩呢。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做客,今天我就先走了啊!”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谁知陆予摒弃了他一贯的温柔体贴。有点无理取闹地一把拉住了她,神色变了变,但仍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哪个朋友?”陆予淡淡然地说:“叫过来一起玩吧。”
于江江没想到陆予会阻止她离开。捂着手机,表情有点呆。
陆予明明脸上还有笑容,可于江江却觉得此刻他身上透着点森冷的气息,有点不怒自威的调调。这样的陆予让于江江觉得不熟悉。
“一朋友……你不认识的,叫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估计他也不会愿意。”于江江有些尴尬地说。
“一开始都不认识,见见就认识了。你问都不问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陆予眨了眨眼,又说:“陆鑫也想留你再玩一会儿,晚点我再送你回去。”
陆予一把陆鑫搬出来于江江就没撤,本来想拒绝,可陆鑫这臭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房间出来了。靠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于江江。弄得她生出了不小的罪恶感。于江江语塞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想那就算了,段沉也就开开玩笑,真要他来陆予家,他肯定不愿意。她抿了抿唇,想着那就在陆予家再待一会儿回家吧。
她放开手对着听筒说:“我还在一朋友家里。我朋友问你愿不愿意过来一起玩。”本是一句客套话,应付眼前的陆予的。也不指望段沉答应。还不等段沉回答,于江江就很果断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那就下次再约吧。”
她正准备挂断,就听到段沉在电话那端拔高了嗓门说:“谁说我不愿意?我这人就喜欢热闹!”
对于段沉这种天生反骨砸场子的人,于江江一般都选择无视。也不管他说什么,直接说:“行,不愿意来就算了,我挂了啊!”
陆予站得并不远,听筒里段沉拔高嗓门的一句话陆予听得真切,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问于江江:“他想过来,就让他过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是男朋友?”
“怎么可能!”于江江本能地反驳。“男朋友”这个称谓彻底触到于江江的痛脚。她立刻马上一秒不停地把陆予家的地址给报了过去,大着嗓门很豪放地说:“你给我来!半小时内你就给我来!你不出现试试!”
“……”
挂断电话,于江江才知道冲动之下,她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居然把段沉叫到陆予家里来了。陆予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居然这么乱来。一会儿可怎么收场,于江江最不擅长应对尴尬了。
她如坐针毡地坐在沙发上,脑子转得飞快,也不知道为什么,造成现在的情况,她竟有几分心虚的感觉。但她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不管是和段沉还是陆予,他们都没确定什么关系。人在单身的时候多几个选择也是挺常态一个事,比她卑鄙的人多得是,她这完全是小儿科。这么想以后,她就淡定多了。后背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喝着加了糖和奶的怪味黑咖啡。腻得有点发苦。
段沉挂断电话的一刻,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有点坏坏地调侃她说:“别怕,我就来看看,能让你无视我这艘豪华泰坦尼克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段沉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疯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于江江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他甚至说不清于江江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他。可就算什么都说不出,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被吸引了。
段沉本性其实和段曼云差不多,在感情里是个顶凉薄的人。很难动心,也很难上心。分开就不会去挽回,做出决定就不会后悔。乔恩恩曾说过,他是能把女人捧上天,也能把女人踩下地的男人。
可他那些丰功伟绩理论原则在于江江身上统统行不通,究其原因,大约正是于江江毫不在乎他。这结论让他觉得有点沮丧,无关其他,只关乎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几天前他们莫名进入冷战,起先段沉并没有在意,随后几天的失联状态让段沉发现于江江不是开玩笑,居然是玩真的。难得段沉拿出了耐性,挖空心思想去讨好她,偏生她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她说她爱美色,但她对男人的容颜其实并不在乎;她说她爱财,却也只是叶公好龙,真拿钱砸她,指不定她就拿块砖砸人了。她就像个刚被抱回家的娇气小宠物,还在磨合期,对谁都龇牙咧嘴,其实只是为了保护她自己。
不知是不是男人天生的征服欲望,他就是和于江江杠上了,不把她驯服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似的。
于江江最近喜欢上一个韩国明星,天天在个人主页之类的地方刷屏,那明星来北都做宣传,段沉托人走了点后门,能和那明星还有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起吃个饭。要知道段沉最厌恶的就是段曼云儿子这个身份,但这会儿为了让于江江圆个梦,他打着段曼云儿子的旗号发出的邀请。
定好了时间和地点,本来想打个电话去邀个功,谁知她接个电话还支支吾吾的,段沉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他听力实在太好,好死不死就听到她那边传来的男人的声音。
更好死不死的是,段沉竟然还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一股子无名火骤然就烧了起来。连带对于江江说话的态度都差了几分。
明明说着插科打诨的玩笑话,可段沉自己都觉得,那胡话里带着几分真实,真实得让他都有点怕了。
听着那人发出挑衅一般的邀请。段沉一时意气上头,马上丝毫不让地说:“来,怎么能不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和谁较着劲儿。
时值晚上十点多,这个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透过陆予家的窗户往外看,朗月当空,天幕像打泼了墨水的画纸,深深浅浅。于江江的心也跟着渐渐宁静了下来。
她并不是善于处理感情问题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是爱情故事里无关痛痒的路人甲,却不小心有一天捡了个酱油瓶就成了主角。毫无疑问,她爱着陆予,可这爱让她疲惫。冷静下来想想,这七年的反反复复,已经让她对突然降临的表白表示怀疑了。这并不是好的兆头,她自己也明白。
门铃响的时候,陆予正在接一个工作上的电话。于江江几乎是飞奔到玄关去的。接起视像电话,段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俯视四十五度角,以于江江的身高,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角度。她突然发现,原来段沉头顶有两个旋涡。
小时候别人总说:一个漩涡好,两个漩涡坏,三个漩涡老得快,四个漩涡进棺材。
原来真的没有空穴来风,段沉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于江江握着电话,明明没有发声,段沉却已经凭着呼吸声辨别出了她。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有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与于江江比肩的孤高之感:“不准备给我开门了?”
于江江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若有似无,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来干什么?”于江江问。
“送外卖。”段沉笑笑,这样回答。
原本应该因为段沉的到来变得尴尬的气氛,却很诡异地融洽着。于江江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四人坐在一起打牌,玩得是江北很流行的纸牌玩法——“双升”,段沉和陆鑫一队,于江江和陆予一队。原本一直对段沉持有敌意的陆鑫后来没骨气地折服在段沉缜密的计算和精湛的牌艺之下。
于江江很不会算牌,来来去去总是打错牌,不仅没帮上陆予还多次喂到段沉手下去了,输得十分难看。
陆鑫赢得有点找不着北,拿着牌笑话于江江:“江江姐其实是我们队的卧底吧?怎么打得那么刚刚好呢?”
段沉一脸淡定地拿着牌,对于江江挑了挑眉,眯着眼睛很温柔地说:“这叫默契,我要什么她马上就知道出什么。”段沉顿了顿,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说:“这就叫,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的女人。”
于江江忍不住一把牌甩在了他脸上。
不知道是段沉这句玩笑话刺激到了陆予,还是陆予也渐渐进入状态了。他和段沉两人打着打着就杠上了。两人牌式变化莫测,比赛进入了白热化。
于江江和陆鑫这俩菜鸟混在里面都不禁觉得有些紧张。牌打到最后,段沉队险胜一筹。加上连对扣底积分上算起来到了六级,封了顶。捡分队就这么赢了。真不负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名声。
陆予和段沉两人放下了扑克牌,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意味深长,让人有点看不懂。表面上看上去毕恭毕敬,彼此尊重,实则波涛暗涌,梁子暗结。
陆予一脸淡然地说:“你别忘了,不管怎么样,我才是庄家。”
段沉重洗了牌,好整以暇:“那又如何,还是防不住我。”
陆予并没有被段沉激怒,只是抿着唇笑了笑:“是吗?对你的挑战我真的拭目以待。”
段沉抬眼若有似无地看了陆予一眼,随即恢复了一贯嘻嘻哈哈的表情:“我这人就是特喜欢新鲜感,什么都喜欢试试。”
还不等陆予回答,段沉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从小到大养成的坏习惯,对什么都势在必得。你确定要接招吗?‘庄家’?”
对他们打的哑谜一脸困惑的于江江一离开陆予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抓住段沉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彼时两人还在陆予楼下的停车场。段沉开了车锁,强势而霸道地把于江江塞进车里,很无所谓地回答:“能有什么,不就一点打牌的自尊心嘛。”
于江江扣好安全带,仍是一脸不相信:“我怎么觉得你们在谈论我呢?”于江江在段沉面前也不讲究什么,特别自恋地说:“跟电视剧似的,一种你们俩在争夺我的感觉。”
段沉笑,“你倒是自我感觉挺良好的。”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