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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出玲珠和林玉黛怀孕的消息到现在只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么快就流产了。就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至于是谁动的手脚,马上就要揭晓。
“夫人,平夫人又派人来请了,说流产的事必须请夫人公断。”
明珏紧紧皱眉,救灾事宜刚准备就绪,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在做最后的查漏补缺,快忙到脚跟不沾地了。那群“娘”们外加温玉娥却吃饱喝足没事做,不无事生非才怪。该给她们找事做,免得别人累死累活,她们闲得直长草。
寒冬腊月,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灾民已向京城靠拢了。救灾如救火,耽误一天半日,就可能丢一条人命。街头巷尾已经传出平北侯的平夫人被水家公子调戏的风言风语,也有人说是明珏恶意构陷,矛头已指向了萧怀逸和平北侯府。
不管哪种社会形态,都不乏仇富者、仇官者和愤青派。所以,名门旺族的丑闻陋事传播速度快得惊人,今天刚冒头,不用一两天就会人尽皆知,而且越演越烈,越传越偏离事实。必须趁这件事传开之前,把救灾的举措推出去,争取民心。
明珏本打算今天下午开始设粥棚、动员有钱有势者捐财捐物。若被这件事耽误,只能明天开始了,晚一天就会有晚一天的代价,损失不可估量。
玲珠和林玉黛怀孕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这是温玉娥计划的一部分,也是她埋下的定时导弹,尽早会爆。早爆会更好,早点过去,就不用再为这事分心了。
“夫人,依奴婢之见,还是别去理会她们了。”
“我也不想理她们,可不理她们,她们就会没完没了。”明珏思虑片刻,吩咐道:“田妈妈,你亲自去一趟家庙,我记得当时被温玉娥送去家庙的除了林玉黛,还有一个叫碧珠的丫头,多找一些人,问问她们的情况,快去快回。”
“是,夫人,老奴这就去。”
明珏又让人叫来几个可用可信的管事婆子,跟她们说明情况,同她的几个丫头一起制定了三套计划。约定等到了荣威院,根据情况变化,按计划行事。
“丝菊和风兰留下看门,随时传报情况,朱艳和疑梅跟我去荣威院。”明珏冲几个管事婆子挥了挥手,等她们各就各位之后,明珏才带人去了荣威院。
她们走上通往荣威院的青石小路,迎面看到萧怀逸沉着脸带着随从快步走来,洪姨娘带着几个通房大丫头紧紧跟在后面,边走边跟萧怀逸卖乖讨巧。
洪姨娘在萧怀逸落拓的时候嫁过来做妾,又生下庶长子,十几年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萧怀逸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今天这场戏,若说温玉娥唱主角,那么洪姨娘就是不可或缺的女二号,配合温玉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玲珠和林玉黛同时流产,肯定是被人陷害所致,事情严重。萧怀逸在外书房处理公务,洪姨娘亲自去请他,事情又闹得很大,他不管多忙,也会过来看看。
明珏冷冷一笑,放慢脚步,说:“朱艳,洪姨娘参与了,还是重要角色。”
“奴婢明白,执行第三套计划。”
“先别忙着传话,你心里有底,到荣威院看看情况再说。”
“是,夫人。”
萧怀逸冲明珏挥了挥手,皱眉一笑,问:“你的事忙清了?”
明珏给他行福礼问安,回答说:“没有,准备就绪,本打算今天施行,平夫人房里又出了这种事,我做为这一房的当家主母,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
随从下人给明珏和萧怀逸分别施礼请安,洪姨娘和她的几个丫头也应付着给明珏行礼。从洪姨娘等人的脸上,不难看出她们自认已胜券在握了。
“我去就行,你回去准备吧!”萧怀逸听说玲珠和林玉黛同时流产,就猜到这是温玉娥的诡计,冲明珏来的,他不想让明珏参与,以免影响心情。
洪姨娘忙走上前,陪笑说:“夫人是我们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婢妾们都想请夫人主持公道呢,夫人就是有再大的事,也要先把这件事处理了。”
以翠黛为首的几个大丫头都想在萧怀逸面前露脸,忙满脸巧笑附和洪姨娘。
“平夫人有孕在身,听说玲珠和林姑娘也怀孕了,妾身很高兴,想着明年绚哥儿就要有三个弟妹了,没想到两位妹妹的孩子都没保住。”洪姨娘捏着手帕装腔做势抹眼泪,随即恶狠狠地说:“这杀千万的也太恶毒了,怎么能下手呢?”
明珏微微一笑,问:“洪姨娘认为玲珠和林玉黛是被人暗害流产的?”
“难道不是吗?夫人想必也清楚吧?”洪姨娘的语气很强硬。
“是就好,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很快就会清楚。”明珏笑得很灿烂,又吩咐道:“凝梅,你去把李大夫和王大夫都请来,再从外面请两位大夫进来。”
“是,夫人。”
洪姨娘撇了撇嘴,轻嘲冷哼,“夫人请这么多大夫来,难道还能把流掉的胎儿弄到肚子里?依妾身之见,严惩那个善妒恶毒的女人才是首要。”
明珏冲众人笑了笑,问:“洪姨娘知道下毒手的是女人,想必也知道是谁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洪姨娘满脸得意,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萧怀逸走在前面,转过头,冷脸斥呵:“还有完没完?”
众人都不再出声,跟在萧怀逸身后,进了荣威院,直奔温玉娥所居的主院。
得知玲珠和林玉黛怀孕,温玉娥就把她们安置在正院的西厢房,让下人精心伺候。西厢房共有三个房间,玲珠和林玉黛各住一间,中间有一个厅是共用的。
温玉娥听说明珏和萧怀逸来了,扶着丫头的手出来迎接,揉着红肿的眼睛行礼,继而泣不成声。她幽怨的目光瞟向萧怀逸,转向明珏,就是阴涩的恶毒。
“妾身没照顾好两位妹妹,致使她们遭人暗算,流掉孩子,请候爷责罚。”
萧怀逸面无表情,目光清冷,只说了一句“不碍事”,就再无二话了。
明珏咬着嘴唇,微微低头,掩示眼底的笑意,若有朝一日温玉娥知道玲珠和林玉黛以及她怀的孩子都不是萧怀逸的,她该怎么想?有朝一日或许还很远,因为温玉娥知道真相的时候,肯定也就是她命丧黄泉的时候。
“平夫人认为玲珠和林姑娘流产是遭人暗算?”
温玉娥直视明珏,眼底闪过阴毒,反问:“难道夫人认为不是吗?”
“我刚到,还不清楚情况,不敢下定论,有劳平夫人给我和侯爷讲述因由。”
“还是让刘嬷嬷说,她比我清楚。”温玉娥给刘嬷嬷使了眼色。
听刘嬷嬷说,昨天下午,温玉娥叫大夫进来给她诊脉,顺便也给玲珠和林玉黛诊了脉。两个都怀孕一个多月,胎未做稳,脉相却很平和,只需静养即可。
今天早起两人还一切正常,吃过早饭,玲珠感觉不舒服,就卧床休息了,没想到刚躺下就出血了。紧接着林玉黛也腹痛难忍,疼得在床上直打滚,下休也出血了。温玉娥得知情况,忙让人去请大夫,大夫来时,两人就都流产了。
萧怀逸长吁一口气,满脸不耐烦,冲明珏使了眼色,示意她来全权处理。
明珏点点头,沉思片刻,问:“她们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由谁伺候?”
“回夫人,她们的吃喝饮食与往常一般无二,都是心细的嬷嬷伺候。”刘嬷嬷回答得很流畅,又把伺候玲珠和林玉黛的下人全叫来,说:“玲珠和林姑娘流产后,老奴和大夫详细检查了她们的吃喝饮食,确定问题不是出在饮食上。”
“昨天来诊脉是哪位大夫?今天来的又是哪一位?”
“回夫人,是济仁医馆的张大夫,这几天一直是他给平夫人诊脉。”
明珏点点头,思量片刻,又问:“为什么不用府里常用的王大夫和李大夫?”
刘嬷嬷扫了温玉娥一眼,回答道:“济仁医馆的张大夫是温顺侯夫人推荐来的,他医术很高,平夫人在温顺侯府就一直用他,很熟悉了。”
“马上去请张大夫,我让人请了府里常用的王大夫和李大夫,又让另请了两位大夫。”明珏给管事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到处看看。
温玉娥目光阴沉,眼底闪过警惕,问:“请这么多大夫干什么?”
“会诊,一个大夫说得不准,所以要多请几个。”
洪姨娘看了温玉娥一眼,轻哼一声,说:“两位妹妹一天流产,谁都知道是遭人暗害,请这么多大夫过府诊断,人多嘴杂,夫人是想把丑事全传开吧?夫人可是御赐的一品淑仪夫人,要是传出闲话,丢脸是小,恐怕……”
明珏冷笑几声,说:“我不认为这是丑事,也不怕传开。”
平北侯府两们怀孕的姑娘同一天流产,而且是被人暗害,能不是丑事吗?明珏想知道温玉娥和洪姨娘合谋,把矛头指向了她,不把她拉下马,也会让她脱层皮。若她们构陷成功,她会恶名远扬,这一品淑仪夫人的封号恐怕就保不住了。
她请这么多大夫来,会诊只是目的之一,之二就是戳穿温玉娥的诡计。至于丑事外传,她并不担心,反正也要漂白,漂一件事跟漂几件事没区别。
她制定了三套计划方案,也做好了反攻准备,至于执行哪一套,把谁搭进去看情况而定。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温玉娥和洪姨娘,暗哼一声,心里有了谱。
洪姨娘撇了撇嘴,说:“夫人把什么都不当丑事,却平白丢了侯爷的脸。”
萧怀逸扫了洪姨娘一眼,面露不悦,说:“进去看看。”
明珏笑了笑,不打算跟洪姨娘争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她一马吧!
“我现在越来越健忘,朱艳,你来伺候我的时候是十……三、三岁吗?”明珏掐了掐额头,加重了“三”字的语气,给朱艳的使了眼色。
朱艳会意,扫了四周一眼,高声说:“是三、三,对不起,夫人,是十三岁。”
明珏提到“三”,就是暗示她的心腹下人要执行第三套计划,提醒她们各自准备。混在人群中的管事婆子互相点头,有的悄离开,有的留下来谨慎听令。
别人不明白明珏和朱艳对话的暗意,连萧怀逸都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听说玲珠进府伺候平夫人时就是十三岁,四五年了,主仆情深呢。”明珏扫了故做悲伤的温玉娥一眼,长叹一声,说:“平夫人尽管放心,玲珠对你一片忠心,我不会让她白白流掉孩子,一个会还她一个公道。”
温玉娥阴涩一笑,行了福礼,说:“妾身代玲珠多谢夫人。”
萧怀逸不想听这些女人聒噪,进到了厢房的正厅,查看厅里的装饰摆设。这间厅堂的摆设器物很普通,独佛龛里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格外显眼。这尊观音像雕刻生动,通体洁白,下面有一块大约一寸厚的红木方台,与观音像镶在一起。
明珏进到厅里,看到萧怀逸正在看那尊观音像,也走上前去看。一股甜香气味弥散萦绕,类似于茉莉花香,好象是从观音像身上发出来的。她对气味一向很敏感,确定茉莉花香只是混合掩饰,为遮盖一种很霸道的气味。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脸上泛起浅淡的讥笑,说:“把观音像取下来。”
仆人小心翼翼把观音像取下来,轻轻递到萧怀逸手里。萧怀逸接过观音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手摸观音像脚下的红木方台。“咯噔”一声,红木方台打开了,露出里面的暗阁,暗阁里面有一个纸包,甜香气味更加浓郁。
温玉娥满脸惊诧,忙问:“侯爷,暗阁里面是什么?”
萧怀逸没说话,摸向红木方台下面的机关,轻轻一扣,暗阁又合上了。如果不是仔细看,又触到红木方台底下的机关,根本不知道红木方台有暗阁。
“这暗阁设计得不错,是神锁方家的技艺。”
听到萧怀逸的话,别人没反映,独洪姨娘变了脸。神锁方家是大秦皇朝有名的造锁、开锁,设计明暗锁的家族,而洪姨娘的外祖家正是神锁方家的旁支。
洪姨娘低垂着头,警惕的目光扫过萧怀逸,眼底闪过惊慌。萧怀逸一语道破暗阁的设计者,是不是开始怀疑她了?可这个暗阁还真不是她让方家人做的。
温玉娥娇娇柔柔挤到萧怀逸身边,问:“侯爷,方家是做什么的?”
“就是做这个的。”萧怀逸又一次打开暗阁,让众人看清楚。
明珏听萧怀逸提到过神锁方家,知道方家跟洪姨娘有亲。萧怀逸发现红木方台上的机关,本来可以掩饰过去,可他却打开让众人看。一旦深究起来,洪姨娘与方家有亲,就难逃干系了,看来自作聪明的洪姨娘已经惹恼了萧怀逸。
这些年,萧怀逸几次娶妻,妾室众多,除了洛明环在时,洪姨娘生下庶长子,雪姨娘生下庶长女,接着就是填房夏氏生下嫡长女,就再也没孩子了。萧怀逸耕耘播种的时间不充裕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洪姨娘的一片“苦心”了。
萧怀逸不管内院的事,但他不糊涂,洪姨娘做过什么,他能不知道吗?十几天的夫妻,就是没有爱情,也有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一份感情。又有敏绚在,萧怀逸对洪姨娘讲情份,也很宽容,好多事情根本就没追究过。
上一次,她们在明珏房里用沉龙醉,还有明珏是假孕,温玉娥却受了罪。洪姨娘为逃避罪责,嫁祸丽姨娘,萧怀逸心知肚名,虽说没追究,却也忍耐到了极限。这一次,洪姨娘又积极参与,已触动了萧怀逸的底限,不会再留她了。
真是夫妻同心,明珏要执行第三套计划,就是针对洪姨娘的。因为现在针对温玉娥时机还不成熟,毕竟温家和五皇子一派正呈上升的势头。这次把洪姨娘搭进去,少了一个大麻烦,也为真正的洛明珏报了仇、雪了恨。
温玉娥眼底闪过阴毒,皱了皱眉,问:“送子尊观音像的红木方台里为什么会有暗阁?刘嬷嬷,这尊观音像是哪来的?怎么会摆到这里?”
刘嬷嬷忙道:“回平夫人,这尊观音像是侯爷听说玲珠和林姑娘怀孕后赏赐下来的,两人都想一举得男,就让老奴把观音像摆在厅里,保佑她们。”
“哦,刘嬷嬷,暗阁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是你弄的吗?”
“不是老奴藏的,老奴不知,请侯爷、请平夫人明察。”
萧怀逸拿出暗阁里的纸包,打开闻了闻,顺手扔给刘嬷嬷,说:“纸包是香料,沉龙醉和茉莉香混合在一起,茉莉香的味道很浓,遮盖了沉龙醉的味道。”
“观音像是侯爷赏赐的,暗阁里却藏了混有茉莉香的沉龙醉,沉龙醉能让孕妇坠胎,侯爷怎么会害自己的亲骨肉呢?”洪姨娘自作聪明提问,引出矛头。
没人理会洪姨娘的愚蠢问题,众人的目光扫过刘嬷嬷手里的纸包,都集中在萧怀逸身上。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萧怀逸下令赏赐几样贵重物件,而观音像却是从沐雪斋的库房里拿出来,经明珏的手赏赐下来的。萧怀逸不会害自己的亲骨肉,那么最有可能下毒手暗害玲珠和林玉黛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几位大夫都到了,他们也从医学的角度上确定纸包里是沉龙醉和茉莉香。玲珠和林玉黛是不是因为纸包里的沉龙醉坠胎,几个大夫意见不统一。
济仁医馆的张大夫认为就是沉龙醉导致坠胎的,而王大夫和李大夫则认为沉龙醉的寒性与茉莉香的温性中和,不可能致使孕妇坠胎。另外两位大夫有一个保持中立,正在琢磨,还有一个支持张大夫,两方势均力敌,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一个婆子匆匆进来施礼,说:“侯爷,夫人,老太太听说玲珠姑娘和林姑娘都流产了,派了几位伺候过孕妇的嬷嬷过来,太太也派人过来看了。”
萧老太重病在床,仍不消停,还想着见缝插针,借机生事。白夫人巴不得萧怀逸的“娘”们都不能怀孕,怀上的都流掉,生下来的都死掉,当然要来看热闹。
萧怀逸冲刘嬷嬷挥了挥手,说:“让她们都看看。”
刘嬷嬷把纸包让萧老太和白夫人派来的嬷嬷们看,又跟她们讲述了情况,还不忘跟她们强调这尊观音像是萧怀逸下令赏赐,而通过明珏赏下来的。
结果在预料之中,这些伺候过孕妇、对生孩子养孩子有经验的嬷嬷一致认为是纸包里的沉龙醉导致玲珠和林玉黛流产,并把谴责怀疑的目光投向明珏。
萧攀悄然进来,听到众人的议论,明白事情的因由,来到萧怀逸跟前,拿过刘嬷嬷手里的纸包,看了看,轻声说:“侯爷,属下看这个纸包很熟悉。”
“哦?你见过?”萧怀逸看向萧攀,眼神别有用意。
“萧登可能知道,属下这就去找他。”
萧怀逸冲萧攀使了眼色,点头说:“快去快回。”
听到萧攀的话,看到他和萧怀逸之间的眼神来往,明珏心里很感动。就算萧登当了替罪羊,替她挡去非议责难,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放过洪姨娘。
洪姨娘挤过来,得意的目光扫过明珏,转向萧怀逸,说:“这尊送子观音像是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暗阁里怎么会有使孕妇坠胎的沉龙醉?请侯爷明察。”
“洪姨娘不知道吗?这恰是观音菩萨的慈悲之处。”明珏的话说得很深奥。
萧怀逸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目光沉静幽深,心中早已有定论了。
温玉娥手帕掩面,高声抽泣,扑到萧怀逸身边,几乎在倒在他怀里了,继而泣不成声,说:“妾身请侯爷做主,还两位妹妹一个公道。”
明珏笑了笑,看了萧怀逸一眼,说:“去看看玲珠和林姑娘。”
萧怀逸点点头,跟着明珏先去了玲珠的卧房,温玉娥和洪姨娘等人也跟进来了。玲珠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脸庞密布着浓郁的哀凄之色。
听说萧怀逸和明珏来看她,玲珠忙爬起来行礼,被明珏拦住,只在床上给他们磕了头。萧怀逸沉着脸没出声,明珏嘱咐了她几句,众人就一起离开了。
明珏走在前面,又带着众人去了林玉黛的房间。林玉黛脸色不好,身体显得很虚弱,脸上泛出丝丝红晕,没有一点刚刚流产的悲哀之色。
在深宅大院里,不管是妾室还是通房丫头,陪嫁姑娘也一样,有了孩子就有了傍身的资本。生过孩子的妾室,不管之前身份多低贱,也会母凭子贵,不能随意打骂发卖。失去孩子,等于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能不悲哀吗?
玲珠的悲哀不是装出来的,那确实是失去孩子、希望毁灭的真正的心痛。而林玉黛连装都懒于去装,这说明什么问题?真流产和假流产不是明摆着吗?
温玉娥哽咽几声,说:“林姐姐,侯爷看你来了。”
林玉黛从床上跳起来,连鞋和外衣都不穿,就要向萧怀逸扑去,看到明珏等人在场,又愣住了,紧接着就扑向明珏,破口大骂,才女风范荡然无存。
“你这个婊籽(同音)养的贱人,你害我流产,我不会放过你,贱人。”
几个婆子忙上前把林玉黛拉开,见她用力挣扎,仍不干不净怒骂,就把她按在床上,堵住了嘴。林玉黛咬住婆子的手,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深刻的怨毒。
在林玉黛看来,凭她出色的才貌,却得不到萧怀逸的受怜,完全因为明珏这只拦路虎。所以,她对明珏的恨比山重、比海深,那种刻毒就是你死我活。
温玉娥忙上前求情,“侯爷,求您让她们放过林姐姐,林姐姐之所以冲撞侯爷,是因为她好不容易怀了侯爷的骨肉,却被人暗害流产,求侯爷为她做主。”
林玉黛嗷嗷大哭,却只挤出了几滴眼泪,“侯爷,求侯爷做主,洛明珏这个贱人害了我们的孩子,杀了她,求侯爷杀了她,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孩子……”
几声轻蔑的笑声传来,田妈妈带两个衣衫破旧的婆子进到厅里,高声说:“夫人,老奴刚从家庙回来,带来在家庙伺候的嬷嬷,她们有话要跟侯爷和夫人说。”
明珏会意,冷笑说:“让她们到林姑娘的卧房里,有话当面说。”
田妈妈带两个婆子进到卧房,让她们给萧怀逸和明珏等人行礼请安。两个婆子请安之后,说出令人震惊的一句话,林玉黛半个月前还来过癸水,根本不可能怀孕。林玉黛跟家庙的下人说自己受过宠幸,还因来了癸水懊恼了几天。
林玉黛停止哭闹,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婆子,回过神来,以将疑问的目光转向温玉娥。假装怀孕又流产的主意是温玉娥出的,温玉娥认为光玲珠一个人怀孕流产份量不够,不足以扳倒明珏,若在加上林玉黛这陪嫁姑娘,筹码会更重。
温玉娥也愣住了,在她导演这场戏之前,就让温家的死士除掉了在家庙里伺候林玉黛的婆子,怎么还有人知道这件事?若让萧怀逸知道林玉黛假孕流产是她设下的计,再牵出以前的事,这次萧怀逸绝不会轻而易举饶过她。
“朱艳,把五位大夫都请进来,轮流诊治,是不是因为沉龙醉混合茉莉香导致流产可以分辨不清,是不是真怀孕而流产也不分清吗?”明珏冲温玉娥耸肩一笑,又说:“若是连真怀孕都分不清,这样的大夫连江湖游医都不如,怎么给人看病?不误诊才怪。先让他们都进来给林姑娘诊脉,怎么处理一会儿再说。”
众人离开林玉黛的卧房,站到厅里等大夫的诊断结果。萧怀逸面无表情,明珏云淡风轻,温玉娥则面露焦虑,洪姨娘等人也表情不一。
几位大夫很快就出来了,连温玉娥找来的张大夫都确定林玉黛没怀孕,更谈不上流产了。别人报出这个结果很坦然,唯独张大夫低垂着头,唯唯喏喏。
萧怀逸冷厉的目光转向温玉娥,沉声说:“你把这件事处理了。”
温玉娥高声抽泣,眼角带泪,“侯爷、妾身、妾身也被骗了,求侯爷……”
“去处理。”萧怀逸又强调了一遍,一脸嫌恶扫向林玉黛的卧房。
隔着厚厚的棉帘,听不到林玉黛卧房里的声息,众人不知道她被查出假孕流产会有什么反映。但都知道林玉黛此次丢尽了脸面,有可能性命不保。
“侯爷,妾身不知如何处理,不如……”温玉娥嚅嚅喏喏。
萧怀逸没多说,只是又一次强调让温玉娥处理。可见林玉黛假孕已经触动了他的底限。温玉娥明白萧怀逸的意思,努力择清自己,能轻饶林玉黛吗?
厅里沉默了片刻,林玉黛的痛哭声传来,似乎还有含糊不清的辩白声。温玉娥一惊,忙给她身后的婆子使了眼色,双手狠狠握紧。几个婆子进到林玉黛的卧房,没听到其它响动,只是林玉黛的哭声嘎然而止,再也没发出半点声响。
凭温玉娥的狠毒心计和手腕,能放过对她的诡计尽数皆知的林玉黛吗?就算萧怀逸不要林玉黛的命,林玉黛有没有命活着不要看天意了。
温玉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眼睛,哀哀凄凄抽咽,嚅嗫说:“侯爷,妾身真不知道林姑娘没怀孕,是张大夫说的,他们骗妾身,求侯爷明察,妾身……”
明珏打断温玉娥的话,说:“李大夫、王大夫,你们去给玲珠诊脉,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流产了。田妈妈,派人送另外两位大夫回去,加倍付他们诊金。”
“是,夫人。”
李大夫和王大夫很快出来,确定玲珠真的怀孕流产了,气血两虚,建议进补。
张大夫见势不妙,不由害怕,他也知道温玉娥会把他推出来做挡箭牌,受人钱财,为人消灾,他不敢多说,想趁混乱溜走,却被几个婆子拦住了。
明珏冷哼一声,扫了温玉娥一眼,说:“张大夫,都说医者父母心,你是什么心,我不想多说了,但我不想看到你再顶着大夫的头衔为祸。来人,把济仁医馆砸掉,拿上我的玉牌把张大夫送到顺天府衙,取消他行医的资格。”
“是,夫人。”
张大夫听说要送他去见官,忙向萧怀逸和明珏哀求讨饶,又温玉娥代为求情。温玉娥正在忖度怎么保住自己,当然不会管他,反而怒骂他医术不精,混人钱财。
洪姨娘给温玉娥使了眼色,得意的目光扫过明珏,凑到萧怀逸身边,哀哀切切说:“侯爷,林姑娘是假孕流产,可玲珠流产是真,还请侯爷还她一个公道。大夫和嬷嬷们都说是沉龙醉导致玲珠流产,观音像红木方台的暗阁里怎么会有沉龙醉?这尊观音像是夫人赐下来的,夫人也要给玲珠一个说法才是。”
“给玲珠说法很简单。”明珏笑了笑,不理会温玉娥,直接吩咐仆人,“刘嬷嬷,从今天起,玲珠的月例用度按姨娘的份例,等她身体好起来再摆酒席开脸。”
“光给她一个姨娘的份位有什么用?玲珠的孩子没了,是谁下的毒手显而易见,何必装糊涂呢?”洪姨娘直指明珏,语气咄咄逼人,又故做哭腔,说:“侯爷,求您给玲珠一个公道,恶毒善妒的女人怎么当家理事?”
洪姨娘已经把话说明了,矛头指向明珏,她房里以翠黛为首的几个大丫头也高声附和,跪爬到萧怀逸脚下,哭哭啼啼求他处理明珏,给玲珠一个公道。
温玉娥见萧怀逸一直不表态,给她的下人使了眼色,她的下人也一起跪在雪地里,求萧怀逸给玲珠一个公道,处理明珏这个恶毒善妒的女人。
明珏笑意吟吟,看她们演戏,坦然无惧,给田妈妈和朱艳使了眼色。只有让她们把戏做足,到情景峰转直下的时候,才能收到绝好的喜剧效果。
萧怀逸见明珏胸有成竹,刚想开口,就见萧攀带着一脸别扭的萧登匆匆进来。
“侯爷、夫人,观音像暗阁里的沉龙醉和茉莉香是萧登放的,他是无心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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