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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太医聊聊数语震惊了众人,偌大的萌恩堂乃至整个平北侯府陷入死寂,风吹碧叶娇花的声音划过,偶尔几声秋蝉聒噪响起,证明这个空间还有活物存在。
黄公公充满嘲笑的目光扫过众人,把每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是启明帝都给他的任务,让他来看一场大笑话,观摩每个人的神态,回去说给启明帝听。
躲过温家死士的谋害,邢太医就将温玉嫦怀孕及他遭遇刺杀的事面奏启明帝。怕牵连太大,邢太医只说刺杀他的人是温玉嫦所派,没提温顺侯府。
启明帝对温玉嫦印象极恶,认为她是泼妇,早已忘记他之所以能白赚几万两银子全是温玉嫦的功劳,虽说温玉嫦的目的不是让他赚钱,他也是歪打正着。
听说这件事,启明帝顿时怒不可遏,当下就要把温玉嫦抓来治罪,被邢太医和黄公公劝下了。碰巧萧怀逸为温玉嫦请封一品淑仪夫人的奏折摆在御案上,启明帝大发雷霆之怒,痛骂萧怀逸糊涂,又亲手将奏折撕得粉碎。
混肴血脉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大事,没有温顺侯府撑腰帮忙,凭温玉嫦一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启明帝当然清楚这其中的干系,同时,他也纳闷,凭萧怀逸这么机警睿智的人怎么能让温玉嫦耍得团团转呢?难道另有隐情?
明珏告御状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五皇子和温顺侯府一派这段时间都很低调。启明帝宠爱温婕妤,始终偏坦温家,看温家众人跟小冻猫子似的,可怜巴巴,他于心不忍,正思虑着把温贤妃接回来,给五皇子或温家一个抬头翻身的机会。
没想突然冒出这样一件事,气得启明帝直咬牙,对温家的恨和怜已经演变成忌惮和防备。皇上宠爱臣子,那也是有比较的,同他自身的性命安危和皇族的江山帝业比起来,他对臣子乃至于皇子的宠信如蝉翼疏纱,稀薄不堪。
太医直接关系皇上的身体健康,温家尽敢对太医下手,那是不是有一天温家也敢威胁太医,从皇帝的身体入手,从而让大秦皇朝的江山改名换姓呀?
启明帝意识到危险,想重重警告温家,压制五皇子及温顺侯一派。他不想自己出面,所以就让黄公公在萧家大摆宴席的正日子,带来这样的口谕,不管萧怀逸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萧氏一族都会对温家心存成见乃至两家反目成仇。
“怎么还跪着呀?都起来吧!你们连杯茶都不让咱家喝,咱家也不勉强,走了。”说完,黄公公冲邢太医和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一阵风似得离开了。
黄公公调侃的话没能缓和气氛,反而令气氛更加凝固压抑,好象暴风雨要来时的天气,连刮过的风都放慢的速度,偶尔飞过的秋蝉都迅速逃离。
萧怀逸站起来,掸掉衣服上的尘土,萧家诸多子侄跟着起来,都密切注视萧怀逸的反映。宾客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思绪仍处于混乱中,还没梳理清。
“温侯爷,这件事你早就知道?”萧怀逸来到温显宗父子面前,面色沉如止水,眼底的目光却如尖刀般狠厉,好象下一刻就要把他们父子千刀万剐一样。
温显宗的肠子都悔绿了,今天真不该来,明知道做了那么大的亏心事,就应该龟缩在壳子里,不露头。来的时候,他们父子心里都有疑虑,惴惴不安,看到萧家一切如常,对他们父子热情有加,警戒之心慢慢放松。
心里平静下来,他们父子就认为施瞒天过海之计混肴萧氏血脉理所当然。正为惊人的谋划得意,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黄公公,外加一个邢太医。他们很清楚状况,别说以后还与萧家做亲,今日想全身而退都难如登天了。
“温顺侯,你这么做也太过份了,你们温家的血脉这么随便吗?”宾客中有人跳出来指责,紧接着斥责、怒骂和置疑的声音响成一片。
萧怀逸劝住宾客,嚅嗫着说:“怪我、怪我,我对不起列祖列宗,我……”
话没说完,他就拨出随身的匕首冲自己的小腹刺去,不只是萧家的子侄,连宾客都急了,慌忙阻拦、劝说、安慰,男宾这边吵吵嚷嘛,乱成一团。
亲随抢过萧怀逸的匕首,几个关系不错的公侯连推带拽,把萧怀逸架到凉亭里。看到萧怀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好象再也没脸见人,只想一死泄恨,众人都很紧张,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萧怀逸眼底掠过的冷嘲和讥诮。
怕他再想不开,亲随和朋友都在身边守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萧家的子侄认为这是温家对萧家的侮辱,关系到一个家族的未来,捍卫血脉纯正,义不容辞。他们把温家人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擦掌,斥责怒骂声响成一片。
萧老太仍跪在地上,脑神经陷于短路状态,思绪中断,好象再也连接不上一样。萧家的女眷和宾客也被突如其来的闹剧撞昏了头,也顾不上萧老太这最高级别的女主人了。看到男宾那边闹起来,才有人想到她,赶紧将她扶起来。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温玉嫦肚子里的孩子到现在只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前,萧怀逸正在京郊大营练兵,平均一个月才回府一次,拿些随身用的东西就走,从不过夜,也没宠幸过妻妾,温玉嫦肚子的里的孩子决不是萧怀逸的。
“老侯爷呀!老侯爷呀!你睁睁眼吧!我没法活了,没法……”白夫人尖叫两声,拍着桌子嚎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满桌杯盘碗碟起舞跳跃,全数遭殃。
萧家女眷和少数女宾劝说白夫人,安慰萧老太,忙得章法全无。多数女宾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详细参谋并补充这场闹剧的每一个细节,准备将其公布于众,为京城的贵妇圈子乃到街头俚巷增加谈资笑料。
温玉嫦还跪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正红色的衣裙在阳光下鲜艳亮泽,随着她身体剧烈颤抖,衣衫也簌簌直响,名贵的衣料反射着灿烂的阳光,晃花人眼。
丫头把温玉嫦搀起来,扶着她坐到椅子,刚才珠圆玉润的贵妇,此时脸色惨色,神情呆愣。听到白夫人的尖叫,她的身体顿时如筛糠,眼珠和牙齿都在打颤。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这是什么世道呀!我……”白夫人哭了老侯爷半天没有反映,又开始骚扰老天爷,哭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句比一句尖细。
白夫人的哭喊声刺激得萧老太连打冷颤,身体有了反映,脸上有了表情,却嘴歪眼斜,好象中风一样,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急得手脚一齐比划。
“别哭了,住嘴――”萧贵妃发怒了,斥呵白夫人。
“凭什么不让我哭?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不知道?怀孕两个月跟四个月能一样吗?我不相信老太太没看出来。”白夫人缓了一口气,真抹出来了一把眼泪,“要是看不惯我们长房就分家,何必拴在一处,给长房塞个破烂进来是什么居心?我死了怎么见老侯爷呀?要不是老天开眼,就让杂种……呜呜……”
萧老太指着白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喉咙里咕噜着,却说不出话,大脑里短路神经已经连接上了。温玉嫦是她挑中的名门闺秀,并做主娶来的。当时白夫人身上有孝,不便于参与喜事,婚事全程由萧老太大包大揽。
婚前温玉嫦名节尽毁,萧老太就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消沉了许多。婚后没多长时间,温玉嫦又惹出一场大祸,被皇上称为泼妇,令萧家丢脸赔钱。萧老太暗自后悔,因她个性刚愎自用,不想承认当初逼萧怀逸娶温玉嫦是错误。
听说温玉嫦怀孕,萧老太很高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她要大肆庆祝,萧怀逸不但不反对,而办得奢华隆重。没想到温玉嫦怀的并不是萧怀逸的孩子,而且温家人居然还想混肴萧家血脉,以假乱真,这等于在打萧家人的脸。
连皇上都下旨讽骂了萧怀逸,这件事若传出去,萧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连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萧老太就是死也难见祖宗,难赎其罪。此时,萧老太真有求死的心,她知道以后就是活着,日子也不好过,可她求死又不甘心。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
萧老太张着大嘴,胸口起伏,使劲喘气,却仍然气息不畅,好象有人扼着她的喉咙一样。她的脸象抽筋一样哆嗦,眼睛歪斜,眉毛倒立,脸色灰黄。
“快、快叫大夫,老太太、老太太您可要宽心哪!老太太……”
年长的婆子有经验,知道萧老太是气急攻心,忙在她的后背猛拍了一下,又慢慢揉捏。萧老太终于喘过气,眼睛眉头归位,脸庞透出不正常的红色。
白夫人满脸哀切唠叨,表情凄苦,心里却异常高兴。她一直担心温玉嫦肚子里是男胎,将来继承爵位,会打乱她和白家多年的谋划,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场闹剧。这件事打击了萧老太,也让萧怀逸丢了人,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温家小姐是老太太做主娶进来的,我们眼光低,她看不上,她……”
“你还不住嘴,现在是埋怨的时候吗?”萧贵妃厉声怒呵,打断白夫人的话。
萧老太看了白夫人一眼,眼底充斥着羞愧,却难掩怨毒狠厉。突然,她张开双手,左右开弓,用力扇自己的老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怒了打人骂人都行,别打自己呀!”
萧贵妃和丫头忙抱住萧老太的手,哀求哭泣,劝阻安慰。萧家的女眷和仆人都围着萧老太跪下了,连白夫人都委委屈屈跪倒,装模作样哭泣。诸多女客围过来,开导萧老太和萧家人,她们刻意避开一些话题,显得很虚伪。
“老太太,你看、你看他们……”丫头指着男宾那边,话也说不完整了。
惨叫、暴呵、打骂、殴斗的声音传来,男宾那边乱成一团,打斗者和劝架者搅在一起。萧家子侄围着温显宗父子及温氏一派拳手脚踢,温家的亲随侍卫出手帮忙,萧家的仆从也不甘示弱,主子打斗,仆从也打在了一起。
萧怀逸坐在一边的凉亭里,时而仰头望地,时而低头看脚,长吁短叹,面无表情。几个品阶较高的公侯围在他身边,劝说安慰,甚至有人怒骂温家。
白夫人见男宾那边打起来了,唯恐天下不乱,半桌的杯盘碗碟、美味佳肴全数落地,瓷渣脆响,汤汁飞贱,喊道:“温家欺人太甚了,我们自家人糊涂,跟人家狼狈为奸,这口气要是不出,活着没法见人,死了也没法见祖宗。”
说完,白夫人一马当行,端起一杯热茶,泼向温顺侯世子夫人。温家几个女眷见温玉嫦怀孕的事被揭露,就陷入恐慌之中,萧家自身乱成一团,她们就想趁机溜走,没想到男宾那边打起来了,温显宗父子挨打,她们也走不成了。
看到白夫人向她们扑来,温家女眷自知理亏,外加少不胜多,不敢应战,慌忙躲避后退。白夫人号召力并不强,除了萧怀菱和她的几个婆子丫头,没人加入战局。白夫人气势汹汹,大旗扯得很高,却被萧贵妃几句话给镇压下去了。
温家女眷不敢还手,挨了几巴掌,又被泼了茶酒汤汁,温贤妃也被殃及了。见男宾那边的打斗已近尾声,温显宗父子都挂了彩,她们缩到一边,不敢动弹。
温玉娥恨恨瞪了尚处于痴呆的状态的温玉嫦一眼,重重冷哼,暗怨温玉嫦惹祸累及家人。看到温显宗父子打,她不心疼,也不惊慌,若当时不是他们非让温玉嫦嫁过来,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笑话?丢尽自家脸面不说,还把与萧家的关系彻底弄僵了,以后她若想再嫁进萧家,这关系该如何缓何?
想起萧怀逸送她的宝石,她心中泛起喜悦,还是有契机的。若不是她得了萧怀逸的厚礼,巧语乖言,劝说让温显宗父子和温贤妃来给温玉嫦助威,温家父子怎能在广庭大众之下丢尽脸面?又被萧家众人怒打?此时,她刻意忽略萧怀逸送她宝石的目的,只想那宝石价值不菲,一心为自己的将来谋划。
“老太太,大夫来了,快给老太太诊脉,快……”
一下子来了两名大夫,都是萧家的主子、半主子和体面奴才专用的,就住在萧家的旁院,医术不错,接触时日较久,深得萧老太等人信赖。
“别给我看,我没病,我死不了。”萧老太握紧双手,咬着牙扫了温玉嫦一眼,无奈闭上眼,喃喃说:“给她看,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
温玉嫦听说要给她看病,吓得跳起来,“不要、不要……”
几个粗壮的婆子架住温玉嫦,把她按到椅子上,让两个大夫轮流诊脉。萧老太满脸期待看着两名大夫,她多么希望邢太医是误诊,两名大夫给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哪怕是温玉嫦没怀孕也好,至少可以把这场丢进脸面的闹剧压下去。
“回老太太,二奶奶怀孕了,刚两个月。”一个大夫报出诊断结果。
另一个大夫也报出了相同的诊断结果,试探着问:“老太太,开药吗?”
萧老太咬紧牙,从干瘪的嘴唇中间迸出几个字,“开,流掉。”
“不、不,我不要……”温玉嫦尖叫几声,直挺挺晕倒了。
白夫人被萧贵妃的气势压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跟人私通,流掉就完事了吗?流掉就不丢脸?流掉就可以当事情没发生过?”
“那你说怎么办?”萧老太看白夫人一脸怨毒的兴灾乐祸,气得心尖直疼,当年她逼死秋氏,非让老侯爷重新接白夫人回来,而白夫人重进萧家门,根本不为她所用,反而事事跟她对着干,她此时也恨极了白夫人。
“我说?处死、沉溏,休……”白夫人很忌讳“休弃”这个词,不愿意提起。
萧老太平静片刻,又转向温家女眷,怒问:“你们说怎么办?”
温顺侯夫人挤出几丝讪笑,目光躲闪怯懦,“出嫁从夫,娘家不管。”
“把她弄醒,我要审。”萧老太强撑一口气,说话都没力了。
几声厉呵传来,一队侍卫冲进来,老把打群架的人驱开。这队侍卫是萧怀逸的私兵,当然护着萧家的人,萧家子侄将温显宗打得鼻清脸肿、浑身挂彩,又把他们父子丢进小溪里,这队侍卫也装做没看见,嚷嚷救人,却不动手。
萌恩堂的小溪是人工建造的,只有两三尺深,一丈宽,但足以淹没沉身疼痛、无力昏迷的温显宗父子。看到他们已没有挣扎求救的力气了,侍卫才把他们拉上来。正好有两名大夫在场,忙拿着医箱,给挂了彩的人医治、涂药。
“老太太,这边没事了吧?侯爷让孙儿过来看看。”萧怀达慢条斯理走上小桥,笑意吟吟问话,他衣衫整洁,发髻端正,可见他没参与刚才的打斗。
“你来看什么?”萧老太咬牙怒问,看到萧怀达,她就想起白夫人那逼想把她逼死的嘴脸,恨得心疼肉痒,忽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怔住了。
“孙儿来看……”萧怀达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肠,巴不得萧怀逸丢人倒霉,最好早点死掉,让他承袭爵位。在萌恩堂坐席的人都是与萧家有往来的名门旺族,贵妇小姐不少,他来看是想让别人注意他,好做成一门亲事。
温玉嫦悠悠转醒,长舒一口气,发现众人都注视她,一阵紧张,看到萧怀达见在小桥上,忙站起来,朝萧怀达走了几步,又停住了,眼前一阵恍忽。
萧老太抡起拐杖,重重敲地,抚着胸口,喘气说:“事情也闹开了,我也不怕丢人了,你说,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老实交待。”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呵呵……”温玉嫦疯子一般,边说边笑。
白夫人撇了撇嘴,火上浇油,“问出是谁的有什么用?还不知是哪个奴才秧子的呢,不如连大人带孩子一起处理了,悄无声息的,也少丢些人。”
温玉嫦见白夫人想置她于死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到萧怀达身上,心中有了另一番计较,当务之急,先保自己的住命,最好能保住她的孩子。
“是侯爷的,就是侯爷的,我的儿子要当世子,要……”
“胡说,你、你太让我伤心了,我想救你也不能了……”萧老太掩面哭泣。
“当世子,呸――你们温家随随便便一个杂种就能当世子吗?”白夫人破口大骂几句,转向萧老太,说:“老太太可别太偏心了,当心死了没脸见列祖列宗,这可不只是长房的事,也关系到整个萧家,人跟畜生不一样,要有点人性。”
萧老太哆嗦着站起来,抡起拐杖砸向温玉嫦,“到底是谁的?说,快说。”
温玉嫦挨了一下,浑身一颤,转向萧怀达,大声哭喊:“你快走,你还想看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呵呵……我们的儿子一定能当上世子,放心……”
不管是萧家人,还是来赴席的男女宾客,又一次被震惊了,温玉嫦肚子的孩子是萧怀达的。除了白夫人和萧怀达几人,众人都相信了温玉嫦的话,尽管温玉嫦没说明,但也给人留足了猜想的空间,比直说更接近事实。
萧怀达纨绔成性,淫名在外,无事可做,天天窝在家里与丫头们玩乐。白夫人院子里模样稍微齐整一点的丫头媳妇都跟他有一腿,他仍不知足,一双淫爪到处伸,萧家被他调戏过的丫头不在少数。温玉嫦被关在秋菊斋,受萧怀逸冷落,秋菊斋又地处偏僻。凭萧怀达的性情为人,打温玉嫦的主意,惑奸成孕也很正常。
“你胡说,你……”白夫人跳起来,一巴掌打在温玉嫦脸上,高声暴呵,她和萧怀达的想法一样,想趁今天名门贵妇多,让人给萧怀达张罗一门亲事。这样一闹,萧怀达的名声更臭,想娶门楣高的千金小姐就万难了。
萧怀达从惊诧中醒来,忙摇头挥手,“不是,不是我的,我跟她没事,我……”
他跟温玉嫦还真没事,可以说他对温玉嫦连那样的想法都没有。萧怀逸有两座大院子,住着一百多名美女,萧怀达天天想着他自己承袭了平北侯,怎么和这一百多名美女调情玩乐,而对温玉嫦这个只有中人之姿的已婚妇女还真没兴趣。
温玉嫦没明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但众人都想到且愿意相信是萧怀达,谁让他臭名在外呢?连白夫人心里也认为她这个儿子能做出这种事,只是刚才她骂了这么久,现在让人知道孩子是萧怀达的,不等于狠狠打了她的脸吗?
萧老太舒了一口气,眼底闪过阴涩的得意,想起刚才白夫人所说的话,她恨恨咬牙,平静片刻,说:“你说,孩子到底是谁的?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你还让她说什么?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老天爷呀!呜呜……”温顺侯夫人也跳出来骚扰老天爷了,她的气场更大,听起来更冤,边哭边喊:“我们温家好好的女儿呀!嫁过来才几个月呀!被你们家搓磨成什么样了?闹出事来是你们萧家的风水不好,怪不得温家呀!小叔子连嫂子都敢逼奸呀!你们萧家这是什么门户呀!你让大家都来听听,都来评评理,是我们温家混肴萧家的血脉,我们早就猜到孩子是他的了,就是怕丢人才遮掩,我们反到被人埋怨哪,呜呜……”
温顺侯夫人更是蛮横彪悍,得理不饶人的泼妇,温显宗父子挨了打,温家丢了脸,她正愁没地方出气呢。萧怀达蹦出来,温玉嫦又话里话外指出孩子是萧怀达的。温顺侯夫人当然要借此闹一场,为温家找回一点脸面。
萧怀达咬牙切齿,指着温玉嫦怒骂:“你这个贱人,你诬陷,我打死你。”
“你敢动她一下,我们温家人就全死在你们萧家。”温家女眷闹起来了。
“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你当时怎么说,你……”温玉嫦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之所以说是萧怀达的,就是想报复白夫人,保住自己的命。诬赖了萧怀达,只能算他倒霉,谁让他这时候跳出来了呢?活该。
“你、你……”萧怀达气得嘴唇哆嗦,无话可说了,只有他确信孩子绝对不是他的,可谁让他臭名在外呢?此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怎么证明是他的?你……”白夫人又跳出来,却没有一点底气了。
“难道你非逼我说出当时的情景吗?”温玉嫦对白夫人笑得狠毒得意。
萧怀达冲过来,要打温玉嫦,几个婆子挡住他,又有几个护卫把他制住,拉到一边。萧怀达骂骂咧咧,恼恨得想撞墙,伪装的名门公子气质消失怠尽。
萧老太恨恨扫了白夫人一眼,决定重惩萧怀达,给白夫人点颜色看看,“把这下流种儿拉下去,打断他的腿,关进祠堂,没我的话,永远不放他出来。”
萧家的家主是萧怀逸,可他老婆偷人有了孩子,他不方便出面处理,只有萧老太还有这个权威。萧家的护卫见萧怀逸不反对,控制萧怀达,准备行刑。
“死老太婆,你敢打我儿子,你……”白夫人跳起来,准备最后一搏。
目睹这一幕幕,萧贵妃又惊又气又急,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萧家居然乱成这样。表面威威赫赫的名门旺族,内里却一点章法礼数都没有。别说她没皇子,就是有,凭萧家这一盘散沙,能保她所出的皇子上位吗?
萧贵妃心里暗暗埋怨萧老太,好多事情都错在根源,说白了,就是萧老太做错了,而萧老太从不认错,而且一意孤行,越老越固执。等这件事处理清楚,她要跟萧老太好好谈谈话,要不想萧家被毁,必须礼法规矩立起来。
“把她拿下。”萧贵妃威严的目光看向白夫人,她现执六宫凤印,虽说被送出宫了,气势仍很足,见婆子控制了白夫人,她冷哼一声,说:“掌嘴。”
在萧家和在宫里不一样,平日在宫里,抓人惩罚这些事从不用萧贵妃亲自下令,她身边的奴才就办了,到了萧家,宫里的奴才束手束脚,只能听她发号施令。
白夫人和萧怀达的惨叫声传来,萧老太恨恨冷笑,又让人把温玉嫦关进秋菊斋,严加看守,把她身边的奴才全部打发掉了。照温玉嫦所说,她怀的是萧怀达的孩子,也是萧家的血脉,不能流掉,只能让她生下来再做处理。
一顿饭吃到一半,被一场闹剧生生打乱了。宾客见这件事告一段落,再留下来也尴尬,纷纷告辞,准备回去替萧家和温家免费且卖力宣传。
赖上萧怀达,温家人找回了一些脸面,温显宗父子还有几个属于温氏一派的人都是被担架抬走的,受伤的随从小厮也不少,温家肯定是吃了大亏。但孩子的父亲是不是萧怀达,他们心里也没准谱,不敢再纠缠,灰溜溜离开了。
萧老太靠在椅子上呼呼喘气,半晌才说:“去、去叫侯爷来。”
萧怀逸坐在凉亭里,双手捂着脸,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宾客告辞之后,与耸熟识的公侯也离开,他身边只有几个亲随,仍一动不动守卫他。
他很想笑,这场闹剧他是导演、是编剧,更是推动剧情迅速发展到高潮的“观众”。他原来只想对付温家和萧老太,没想到把白夫人和萧怀达也搭上了,这买二赠二的“生意”很合算,连白夫人一并收拾,可少费了他许多功夫。
“老太太。”萧怀逸行了礼,长叹一声,躬身立在一边。
“休了她吧!把她关进家庙,等孩子生下来再处理她。”
萧怀逸冷哼一声,“休她有用吗?休她就能把脸面找回来?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再休了她,岂不又给人们添一条可议论的话题?”
不能休了温玉嫦,休了不用多久,萧老太不知又要逼他娶谁。萧怀逸很清楚萧老太的个性,对付她必须抓住机会,软磨硬施,决不给她再抬头翻身的机会。
把温玉嫦休掉并关进家庙,萧老太眼不见、心不烦,不用多久,心里就痛快了,不用多久就会把这件事忘掉。相反,把温玉嫦留在萧家,对萧老太是一种折磨,让她一想起来,心里就膈应,就恼心,她就再也没心情管别的事了。
萧老太看上去衰老了许多,强撑气势,说:“你要是埋怨我就直说吧!”
“埋怨有用吗?”萧怀逸冷笑几声,眼底闪过愤恨,“要不是因为白氏重新回萧家,父亲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去了,要不是因为跟温家结亲,萧家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大家都看着呢,我不想多说了。”
“你……我知道你心里恨呢,你不说出来,就是……唉!”萧老太希望萧怀逸埋怨她几句,若萧怀逸跟她吵闹,她反而可以拿出长辈的威严,保住仅存的稀薄的脸面,可萧怀逸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真令她窝心又恼火。
“老太太不糊涂,何必让我说?”萧怀逸嘴角挑起讥诮,转向袁氏,说:“我明天起程去漠北,家里的事有劳四婶,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别让她再费心了。”
袁氏忙说:“侯爷客气了,我会尽全力持家。”
“你、你……”萧老太听到萧怀逸分解了她的权势,又不敢再用强,心中的一口恶气实在难出。她咬牙切齿,突然用头狠狠撞向桌面,撞得桌子咚咚直响。
“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您要想开呀!”
众人连哭带劝,才把萧老太拦住,怕她再想不开,忙扳住她的头。她的额头青肿了一片,有的地方渗出血渍,她哽咽饮泣,浑浊的老眼里充满泪水。萧怀逸扫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大步离开,萧老太看着萧怀逸的背影,一下子昏厥了。
……
青州城位于京城正南面,距离京城一千余里,若按正常行程,大约十余天就能到。明珏不着急赶路,她让车马把速度放到最慢,反正给足了银子,镖局也不催她。她此去青州,计划一路以散心为主,顺便考察,看看还有什么可做的生意。
从京城的南城门出来,走了一天,就到了紫竹的家乡――万水镇。明珏非要去看看洛明珏的奶娘,逼着紫竹回家,紫竹无奈,只好把他们带回家。
紫竹的娘是一个素净爽利的女人,听说她在洛家当了三年奶娘,对小明珏很好。现在见到明珏,她很激动,没多说话,只是感慨哭泣了一番。她带着紫竹的弟弟改嫁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后嫁的男人靠佃地耕种为生,日子过得辛劳清苦。
万水镇距离京城五十里,临近通往京城的大路,交通很方便。明珏计划在这个镇子上置买一个庄子,在附近的镇子上开几家豆腐坊。
临行前,她给紫竹娘留了一百两银子,让紫竹的继父带上家人到北郊镇去看看,可以住上一年半载,学着打理庄子,开豆腐坊。等过几年,她在万水镇置办了庄子,开办连锁的豆腐坊,可以让他们一家管理,也有放心的人可用。
紫竹的弟弟小名叫如意,一个很老实很腼腆的男孩,是明珏的奶哥,大明珏三个月。紫竹要把如意带去青州,让他跟着学些东西,明珏和紫竹娘都同意了。
中秋月圆夜,她在沿途一个小镇上渡过,遥望青蓝的夜色,深邃的天空繁星璀灿,月华如水,她对月静坐,遥忆前生,心中又有一番感慨。她不知道两个时空的距离有多远,前世做为一个代名词,以后也只会出现在梦中了。
“九小姐,林大人给你的信。”
临行之前,她给水木、萧怀迦和林子悦各写了一封信,让专人送去。水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肯定没收到信,没有回音也正常。林子悦收到信当天就给她回了一封信,把种苗调拨的进展情况告诉了她,这是第二封信了。
萧怀迦收到信,没回音,令她最担心。他救麦田的火被烧伤了,一直休养了几个月,伤早好了,他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水木山庄都没去过。
听胭脂说,萧怀迦经常自怨自艾,认为水木的学生最属他差,连明珏这个寄名学生都比他有成就,他受打击了,觉得没脸见人,就不想出门了。
整天窝在府里,坐井观天,不管是自身的优点还是缺点,又能看到多少?不跟人接触哪能找到自身的不足?每每想起他,明珏还真挺为他担心的。
“紫竹,你带我给林大人回一封信,告诉他种苗到达之后,烦请人他派人送到梅隐居,交给公羊白,公羊白知道如何分配,我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
“是,九小姐。”紫竹写好信,派护卫快马送去,有回信也一并带回。
走走停停十余日,明珏一路上在记事本上记下的东西不少,却很少有与生意相关的。这个时空以农业为主,一路行来,主要是关于种田耕地的记录。
前世,她在农村长大,又因为她的堂妹是新时代的地主婆,她积累了许多种田的经验,虽然都是理论上的东西,缺乏实践基础,在这个时空也能派上用场。
多置买一些土地,多建几个庄子也不错,用新兴的技术去耕种,产量自然会高。除了种植,还可以搞采摘和农产品的深加工,都是赚钱的好门路。
世间的银钱是赚不完,所以就不多想了,接下来好好放松休息,一路游玩。
“九小姐,听镖师说过了这个镇子就是中南省地界,离青州还有三百里路。”
“知道了,告诉大家不用急,慢慢走。”
还有三百里路,再慢有六七天也就到了,近乡情怯,她现在既想见到洛老太太,又怕见到,若洛老太太也把她当成妖怪,她该怎么面对呢?
都是萧怀逸那混蛋,为休妻找借口,给洛老太太写了那样一封信,妖言惑众。
他要去漠北演兵,他们骑马行程快,估计现在早到了。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漠北肯定很冷了,不知不觉中,她心里就泛起了几丝牵挂。意识到自己对萧怀逸有些惦念,她愤愤冷哼,那老家伙的矿井最大,天越冷,他就会赚得更多。
今天正逢与中南省交界的小镇大集,明珏不想赶集,就吩咐车夫和镖师绕路走。他们的车马从小镇子外围的小路上经过,走到镇子入口,居然看到这里比集市还热闹,一问才知道这里人市,方圆百里的人口买卖都在这里进行。
听贺妈妈说,洛老太太回到青州郡,身边就李嬷嬷一个人伺候。李嬷嬷年岁大了,好多事做不周全,洛老太太也心疼她,日常的小事都亲自动手。
明珏本想到青州,就去给洛老太太买上几个丫头,调教好,随身伺候洛。既然这里也是人市,不如在这里买,一路上调教几日,到青州就能用了。
“紫竹,你跟我去人市,我要买几个丫头,朱艳,你去叫田妈妈,让她也去。”
她从来没进过人市,不了解那种同为人类,却要被人待价而沽的感觉。看到被卖的人彷徨、凄苦和期待的眼神,她心底涌起阵阵酸楚。
她没有强大的能力和实力,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回报对自己好的人,再对身边的人好一些,哪怕今日一见,此生陌路,或者只是萍水相逢。
“田妈妈,你去里面问价,让紫竹跟你一起去写卖身契。”明珏心里不舒服,不想多看,吩咐道:“买四个丫头,两个小厮,有合适的多买几个也行。”
紫竹和田妈妈点头应声,向人市里面走去,明珏和朱艳往外走,到路口等她们。她们主仆二人刚走到人市的边缘,突然有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女子扑过来,抱住明珏的脚咿呀乱叫,满脸是泪,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谁呀?快躲开,别弄脏了我家小姐。”朱艳急得大声呼叫。
一个大汉过来向明珏赔礼,抬手就给了女子一顿鞭子,打得女子满地乱滚。
“别打了,住手。”明珏很气愤,沉着脸怒斥那个大汉。
“我打她关你么事?要不你买了她,八两银子,跟你说,她可是个哑巴。”
女子连滚带爬,跪到明珏脚下,使劲冲明珏磕头,又有一个满脸伤疤的女子爬过来哀求明珏。大汉说脸上有伤的女子身价五两,会说话,只是毁了容。
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男子走过来,说:“这个哑巴是被人灌了哑药,调养一年半载还能说话,怎么也没以前流利了,这个满脸伤疤的人是治不好了。”
“买不买?很便宜了。”大汉很期待地看着明珏。
斯文男子也帮忙说好话,“虽说一个哑一个伤,可以到大户人家做粗使下人。”
听人介绍,明珏才知道这斯文男子是人牙子文书,专门帮人写契约,到官府备案的。写一份卖身契约,他帮忙办好手续,除了必要费用,还要给他一百文钱。
“我的管事妈妈去买人了,等她回来看看,要是她没买到合适的,我就买下。”
“两个人,一共十二两,便宜你。”大汉怕明珏不买,自己降价了。
人牙子文书也跟着说好话,明珏被他们说得心动了,她心里也确实可怜这两个女子,就答应十二两买下来,让护卫去拿银子,让人牙子文书跟着办手续。
写好契约,付了银子,明珏让护卫等着拿手续,她和朱艳就带着两个女子回车上。她让朱艳带两人去梳洗,再给她们找两套干净衣服换上。
田妈妈和紫竹回来,她们只买回了四个丫头,没买到小厮。田妈妈把四个丫头教给粗使婆子去收拾,明珏说自己也买了两个,让她们见见。
两个女子梳洗更衣回来,干净齐整了许多,哑巴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伤疤女子年龄大,有二十四五岁了。哑巴女子看到田妈妈和紫竹,扑上来,又哭又笑。
“九小姐,她是翠墨,是翠墨姐姐。”紫竹与哑巴女子抱头痛哭。
田妈妈很激动,哭天抹泪,“翠墨、翠墨可受苦了。”
哑巴女子是翠墨?明珏惊呆了。洛明珏被洪姨娘等人诬陷和小柱子通奸,翠墨维护主子,被卖掉了。从黑山矿井找到了翠墨的家人,没见到她,明珏还以为她不再人世了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什么卖掉她还要给她灌哑药?究竟有什么秘密?那些人也太狠毒了。
路上,翠墨比比划划跟明珏讲述了她被卖这一年多的遭遇,听得明珏心酸落泪。伤疤女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雪莺,人很沉默,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
田妈妈买来的四个丫头都很伶俐,明珏给她们取名字叫核桃、桂圆、红枣、花生,以后她开点心铺子、卖干果,就让这几个丫头去招待。
五日行程一晃而过,站在青州郡的城门外,明珏怦然心跳,心中暖流涌动。
明珏不让人提前通报,她想给洛老太太一个惊喜,不成想洛家二房却给了她一个“惊喜”,惊得她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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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我不知道种子为什么是禁词,“下流种子”骂起来顺耳,但只能写成下流种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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