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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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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雨停了,太阳紧随而来,本来清爽的天气,一下子就蒸腾起来,天边一道彩虹横跨。

    “哇——虹桥!”

    明里的声音打破了庭院里的沉寂,所有人循声望去,少女踩着人字拖,裸,露细长白皙的美腿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彩虹开心的不得了。

    艾兰茨嘴角微微抽动,眼瞳里明里的影像与曾经少女时代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曾经她也是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女孩子,但永远也回不去了。

    “后来,我爸爸带着人闯了进来,我那时候已经被烧的非常严重,头发没了,脸也毁了,最严重的是腿,为了救我,爸爸不得不锯掉,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成了鬼一样,我无数次要自杀,都被阻拦了下来。爸爸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对我说,就算要死,也要等到有一天向那个家伙复完仇之后!于是,我平静下来,从那一刻开始,埃达已经死了,但艾兰茨诞生了,我要找到那个人,完成复仇!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有人唏嘘,有人叹息,谁也不知道,这之间竟然有如此离奇又耸人听闻的曲折。

    “怪不得……每次提到陈尧的时候,会长总是非常复杂和压抑,既有关心,也有排斥,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但现在我明白了。”

    苏苏点点头,看着照片上陈典和埃达两个人,那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貌合神离了吧?所以照片才会有一种疏离感,穿着白大褂的埃达,是为了遮掩已经隆起的腹部吧?

    “可是会长,那个伊邪纳岐的标本是怎么回事?”

    君天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诸神的黄昏里还有伊邪纳岐的标本?”

    艾兰茨点点头,“这是虫灵会的前辈们在古日本的时候发现的,是一具非常典型的虫人干尸,可以说是最早的一代虫人,但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后来根据各种史料详细对比,再加上对干尸进行检验之后,确认应该就是伊邪纳岐。”

    “那,陈典在胚胎里植入的是什么?伊邪纳岐的基因?”

    “我本来还不确认,但是昨天夜里,你们都看到了,那种近乎神迹一样的力量,伊邪纳岐,能制造连接现实与梦境的空间……这或许就是他在伊邪纳岐的标本身体里发现的力量。在那之后,虫灵会开始了对陈典的天罗地网一样的追捕,可是他就像是个幽灵一样,消失了整整十年,十年后他才在中国的某个城市出现,带着已经十岁的陈尧,得知这个线索,我们又迅速派人追踪,但他总是不断迁徙,我们的人一次又一次扑空,直到在B市,终于确定了他们的所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特意安排了年龄与陈尧相仿的苏苏去接近他。我想要知道,十年的成长,陈尧究竟成为什么样的一个怪物,可是苏苏回馈过来的报告却让我无比诧异,他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类。敏感,脆弱,孤独,善良……他甚至好的超乎了我的预料,我看着他的照片,他的笑容,他的眼睛,总是想起在B超影像里看到的怪物,我觉得很矛盾,这个孩子是从我的身体里孕育出来的,他应该是我儿子,但我在他出生的时候曾狠狠将他摔下去,企图置他于死地,你们无法明白我的心情有多矛盾,矛盾的每夜都被噩梦惊醒……”

    艾兰茨的手背上,苏苏的双手覆盖了上去,“陈尧是无辜的,他就像是莲花,即使出生于淤泥,他也一直努力保持干净,也许,他的身体里更多了遗传了会长的基因吧……”

    眼泪婆娑,艾兰茨慢慢摇头,又点点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眼睁睁看着他哇哇大哭无动于衷,看着他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慢慢成长,看着他被恶魔吞噬无能为力……”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

    苏苏宽慰,“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阻止那个人,三位先生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么?”

    苏苏望着三位先生,三位先生彼此互望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庭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肃杀了起来,三位先生面色严峻,从矮桌旁挪移开来,以扇形朝着君天跪伏下来。

    “没能护住八尺玉,又默许须佐家上下毁灭,我们罪该万死,少爷若想泄愤,请动手吧,我们绝不还手。”

    小雪抚子一手掩嘴,也随他们一起跪伏下来,声音哽咽,“少爷,三位先生十年来殚精竭虑,为了守护须佐家和三山组付出了所有,还望您手下留情!”

    君天面色微冷,他轻点黑匣,那把大般若长光已经在手,颀长的刀刃刻满了经文,慈悲中又透着杀意,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三位先生跪伏的地方俯瞰着他们此刻待宰的模样,双手握着长刀丈量他们的脖颈与刀刃之间的距离。

    “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十年。”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平静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但,我却下不去手了。我想起小时候你们对我的那些片段,你们在我心里也和亲人无异。我就姑且相信你们是不得已受了我父亲的嘱托,但须佐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你们选择沉默却是不应该的!”

    他说着,扬起手里的刀刃,然后迅速落下。庭院里传来苏苏轻轻的惊呼声,然而刀刃却是朝上,刀背分别在三位先生的脖颈上拍了一下。三位先生抬起头来,一脸惊愕。

    “杀了你们,须佐家那么多人也回不来。你们是三山组的基石,你们塌了,三山组就塌了,日本的黑道就要重新洗牌,势必会有大的死伤,这是父亲不愿意看到的。那个人在哪?”

    大先生怔了一怔,立刻回答,“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还在天皇宫!”

    “天皇宫?”

    苏苏等人惊奇地问道。

    “他在天皇宫做什么?”

    君天皱眉又问。

    “因为八尺镜在天皇宫,由天皇陛下收藏,那个人一直盘恒在天皇宫,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天皇,但他一直没有走,很显然八尺镜还没有到手。”

    白先生解释道,“现在他得到了八尺玉,不知道会不会对八尺镜有什么影响,如果再让他得到了八尺镜,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但是皇居怎么能进入?”

    君天疑惑起来,“万一被发现了可就不得了!”

    “这个没关系,天皇宫实际上是由一个古老的结界保护,我可以送你们进入,再用结界来反克制,这样就算在里面闹出了动静也不会被察觉。”

    尹先生很有信心的说道。

    君天点点头,望向艾兰茨,“会长,你怎么看?”

    艾兰茨沉默了一会儿,“无论是为了陈尧,还是为了夺回八尺玉,皇居之行,刻不容缓!但是我害怕那个人心机深重,恐怕知道你们会去早有埋伏——”

    “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们三个陪少爷一起,不杀死那个人绝不回来!”

    三位先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皇居。

    陈尧再一次沉沦在无边无际的孤独和黑暗中,就像是一只水母,不知道漂浮去哪个地方,或许漂浮到哪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活着就是孤独等死。

    这里没有车来车往,没有霓虹闪烁,没有各种尾气交杂在一起的气味,也没有街角的面包店里传来的甜香。这里没有摩天轮,没有不期而遇的雨,也没有苏苏。

    这里不是B市,那这是哪里?陈尧不知道,他只觉得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漫无边际的黑暗的其中一片。

    尧尧?

    一个声音在这黑暗中响起,陈尧又惊又喜,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这还是小时候老爹叫过的,后来长大了他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了。他努力拨开黑暗,努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过去,一道光自上而下的射下来,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半蹲下来,双手张开。

    老爹!

    陈尧欢天喜地的冲过去,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沼泽,他费尽力气才慢慢靠近,他看到了老爹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那么温暖,他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里就是人死之后的地方么?所以我才会和老爹重逢?

    陈尧心里想着,虽然才十八岁就死了有些遗憾,但总比一个人在世界上孤独的活着要好一些。

    尧尧,过来!

    那个声音又响起,陈尧努力地靠近,却发现一个小男孩风一样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然后扑入老爹怀里,老爹一把抱起那个小男孩,站了起来,他用胡渣蹭着小男孩的脸,小男孩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他们转身朝着黑暗中走去。

    老爹!等等!我是陈尧啊!

    陈尧心慌地喊道,可是黑暗很快就吞没了所有,世界又是一片混沌黑暗,无边无际。那种刻骨的孤独就像是蚂蟥一样附着在他的身上,吸着他的血。

    陈尧。

    又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陈尧豁然转身,他看到一头金发的白人女子站在一棵白蜡树下,对自己伸出一只手。

    埃达?!

    陈尧脱口而出,女人点点头,过来陈尧,我是你的妈妈。

    妈妈这个词语,就像是某种刺激性药物一样在陈尧心里迅速发作,他想念了十八年的妈妈,也在这里等自己,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朝着埃达跑了过去,他终于看到妈妈了!

    手给我,以后你再也不会孤独了,你会和妈妈一起永远生活!

    埃达的笑容里是满满的爱和慈祥,陈尧一边点头,一边哽咽,他张开双臂要扑入妈妈的怀里的时候,身后有一个声音尖锐地传来。

    不可以!陈尧!如果你过去了,你就永远都找不到自己了!

    苏苏气喘吁吁地站在他的后面,大声地叫道,好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跑过来。

    陈尧,我是你妈妈,你到妈妈的怀里来,妈妈会永远爱你,疼你,你永远也不会再孤独一个人。

    陈尧的心几乎都要融化了,他活到十八岁,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一句话还要能让他缴械投降的,没有听到过如此感动的话。即使那是地狱,即使万劫不复,他也不在乎了。

    陈尧!

    又一个声音歇斯底里的传来,让陈尧递过去的手僵在了半空,明里和苏苏站在一起,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动。

    她不是你妈妈!她是引诱你的恶魔!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带我去好多地方,会骑摩托开到最高速不尖叫,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过去,这一切就会变成虚无。我喜欢你,陈尧!我喜欢那个孤独的你,喜欢那个软弱的你,陈尧,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孤独都没有了。这个世界虽然很不美好,但我还是想,能再看到你!

    陈尧感觉到世界在崩塌,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一张黑纸,正在被撕裂。地动山摇,鬼哭神嚎,伴随着数千道数万道光芒一起飚射而下。

    坐在暗影里的陈尧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充满了愤怒,因为他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就能彻底征服这具容器,那个叫明里的女孩子竟然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但,他又慢慢露出笑容,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就会归于平静。